在三人即将修炼至练气三层时，阿豆习字进度也差不多到了尾声。

虽然写得还歪歪扭扭，但常用字已基本能全部认出。

修炼不是考取功名，不讲究要把字写得多工整多俊秀，莫愁人便让她想练就练，不想练就专心修行。

阿豆一心在修炼上，自然对练字没有兴趣，于是就这么结课没了下文。

没了教书先生的任务，莫愁人自觉无所事事，主动向她们提出去他的药田辨认草药。这等送上门的好事三人自无不应，到田里亲眼见到了扫盲读物中记载过的低阶草药，还被莫愁人教导了摘取草药的手法以及后续的保存方式，收获颇丰。

“这些随处可见，药性平平的灵植不必太在意，注意别伤到根茎就好。”他以身作则地随手掐了一端灵草下来，“考虑到成本问题，如果马上就要炼成丹药，摘下来后随手丢到储物袋里也不是不行。若暂时用不上，可以买些有保鲜作用的木盒，成批存放到里头。”

莫愁人从自己的储物袋中取出一个小臂长短的四方木盒子向众人展示，阿豆接过来翻来覆去地瞧，除了能感应到它是灵物且隐隐有真气环绕以外，没看出哪里特别。

冯秋水和贾铁心也跟着检查了一遍，前者在正经地打量，后者听完脑袋里立马想到一个词——保鲜盒。

嗯，怎么不是一种修真界的保鲜盒呢？

等三人都检查完后，莫愁人便解释起这盒子如何制成，其中比较重要的是原材料和篆刻阵纹的手艺。越高阶的灵植，需要的储存盒也越不易制作……等等诸如此类的豆知识。

贾铁心跟着另外两人频频点头，心想着简直和修仙小说的普遍设定如出一辙。

接下去几次的修整时间，莫愁人也都会过来与她们讲一些修真界的常识。有的是魔修地盘上有哪些宗门，风评如何，又有何特点，有时则会给她们介绍今后修炼一途上需要用到的各种丹药、功法等。

其中有不少贾铁心凭借前世的读者身份大概能猜到的内容，但更多的是闻所未闻的情报，三人均有不同程度的收获。

某次讲课结束后，冯秋水怀着感谢之情对他说：“这段时日多谢莫前辈，我等受益匪浅。”

阿豆与铁心紧接着道谢，前者更是感情真挚。

莫愁人和善地笑笑，并无揽功的打算。

“是傅管事建议我给你们说说外边之事的，要谢的话，下次还书时向她道谢即可。”

这当然是要的。

三人组又去藏书阁感谢傅管事，被傅桂奇怪地问为何要谢她，并言她只不过觉得莫愁人太烦才打发他去她们那边，没有别的意思。

无论如何，不管要谢谁，反正阿豆、贾铁心、冯秋水都从他们那获得了知识。白日在莫愁人那听学，晚上聚在屋里打坐，修炼的日子过得格外平静充实。

时日流逝，从练气二层突破到练气三层花了她们两个月，贾铁心依然是三人中第一个晋级的。

陈天恩也在后半月里被放了出来，仅从外观瞧不出曾受过伤，但三人都能感觉到他修为还停留在练气一层，想来是因负伤耽搁了修炼进度。

小少爷自己也知道耽误了多少时间，出来后立刻去敲了文砚房间的门，却出乎意料的未得到回应。

“文砚还未出关？”

他逮住了房门大开的三人组，冯秋水好心地将沈静姝的决定一字不漏地告诉他，且另外附了句：“我们五人既来到此处，过去的主从身份就消失了。同是长老的大弟子，陈公子总不能再让文公子给你端茶倒水，做些杂役的跑腿活计。莫前辈与傅前辈自称杂役、管事，是因为他们愿意在宗门内打理杂务，而非如凡界那般签了卖身契，低人一等。”

这番话说得陈天恩面色极不好看，仿佛下一瞬就要说些更不好听的话呛人。

然而经此一役，他像是终于知道了两界差异，转身离去没再多言。

贾铁心旁观一会儿，见陈天恩竟乖乖回房没呛声，对其观感又在瞬息间变换了一次，显然没想到此人转变起观念来居然还挺灵活。

小少爷家逢大变后性子孤僻许多，她们三人又黏得很紧，即使回到寮舍后也没有和她们一同修炼，成天把自己关在房里闷头打坐，大约是在赶因伤势丢失的进度。

她们自然不关心，不过莫杂役稍有些担忧小少爷的情况，便敲门进去看了看——并及时制止了一场魔气暴动。

喔，魔气暴动，贾铁心想着，他们魔修界怎么不是东方霍格沃茨呢。

莫愁人进门后并未将房门关实，他对陈天恩说的话理所当然地被旁边房内耳聪目明的三人听得清清楚楚。

“炼化魔气切忌冒进，否则一时不察让它在经脉内暴乱起来，轻则受伤，重则经脉受损。”莫愁人难得板着脸训诫弟子，严肃的神情配上那副稍有年纪的面貌，还挺像模像样，“练气期的修为差距并不明显，大可不必如此着急。况且以魔气的特性，小公子若想追赶上其他人，慢下来才是正途。”

“……这次多谢。”

陈天恩的声音听起来不太平稳，气息断断续续，很明显前不久还在与体内暴起的魔气做斗争。

“……陈小少爷竟然会道谢了？”贾铁心小声又小声地吐槽。

冯秋水掩面轻笑：“自然会，区别只在于他想不想而已。不过莫前辈竟还有这样一面，真稀奇。”

阿豆十分认同地点点头。

她们正窃窃私语，那边莫愁人见陈天恩听得进话，不由得态度软和下来，让他适当休息。

对此，冯秋水小声说：“果然呐，莫前辈板起脸的模样坚持不了多久，太没威慑力了。”

阿豆与铁心又俱是点点头。

被评价为空有长辈的样子，没有配套威严的莫愁人还在叮嘱：“休息时如果觉得无事可做，可以来找我，我给你讲些今后修炼路上知道为妙的小知识。”

这正是小少爷需要的，他颔首应下，并与莫愁人交换了通讯珠的联络方式，一场潜在的危机就这般被及时化解。

结束这边的探望，男修路过贾铁心房门时往里瞥了一眼，随即不出意外地与三双视线正面对上。

……偷听被抓包一事叫贾铁心稍觉尴尬，好在她那另两位听墙角同伴心理素质过硬，让她能在影响下也泰然自若。其中秋水更是发挥了她在三人中最为能言善道的优点，极为自然地向莫愁人打个招呼。

“莫前辈是特意前来寻我们的？正巧我们也刚修炼完一轮，今日前辈要教我们些什么？”

小千金笑得极其纯真，仿佛真对两墙之隔外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莫愁人没有与她们计较偷听一事的意思，毕竟未将房门掩上，就已经代表了态度。他配合地未提陈天恩的情况，甚至没与三人商议让陈天恩也和她们一同学习，看来是打算尊重各自意愿分别教学。

小姑娘们正巧邀请，他就顺势给她们讲课了。

“今日就与你们说说灵修那边的势力划分。”

讲这些不需要依仗外物，人到齐就能说书。

于是寮舍不大的房间内挤进了第四人，三位小姑娘已经把卧榻占满了，莫愁人就将椅子移到床对面，就地开始半科普半闲聊的交谈时间。

阿豆倍感疑惑，出言问道：“我们都是魔修，为何要知道灵修的情况？”

不管被灌输多少次灵修魔修分庭抗礼，贾铁心依然执着地认为其中必有暗潮涌动。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了解下对手也挺好。

冯秋水之前在借阅的书中读到过一点类似内容，亦不觉有异，所以仅有相对而言最‘单纯’的阿豆不明白。

“灵气与魔气并非两不相容，合欢宗所处的源衢州虽为魔修地盘，却并非只有魔气。只不过是灵气较少，不利于灵修修炼，才少在此地见到灵修。”

莫愁人细细解释：“你们以后出门游历便会知晓，最繁盛也最混乱的地方往往都是灵魔均衡之地。因灵气与魔气均等，灵修魔修都能在此修炼，流通的修炼资源也因此种类繁多。到了此类地界，你们必然会与灵修有所接触，还是提前知晓一二为妙。”

虽然他话中描述的情况对她们这些练气小弟子还很遥远，但既然将来有用，先听着留个印象倒也无妨。

一番评讲结束，天色已晚，三人送客后又回到修炼之中。

陈天恩与三人的休息期时有重合，常会碰到莫愁人还未给其中一方讲完，就接到另一方讯息的情况，十分抢手。毕竟老师仅有一人，练气期入定的时长也短，结果到最后两方依然聚在了一起，共同听莫愁人讲述修真界的事情。

反正贾铁心她们人数多，并不在意多出一位同学。

而陈天恩若要与她们错开，就得损失本能用于了解外界情形的机会，这么一来二去，就成了如今模样。

铁心、阿豆、秋水关系亲近，就差没手拉手听课。陈天恩则时刻与她们保持了至少两臂距离，若非他常对莫愁人口中所述之事表达疑问或看法，贾铁心都会忘记如今已是四人课堂。

聚在一起上课必然会发生少量交流，一番接触下来，贾铁心对陈天恩的印象上升不少——至少他不是刻板印象里眼高于顶的跋扈少爷，平时与她们讲话时态度平常，倒也没发生瞧不起人的情况。

修炼时日飞快流逝，不知不觉三人已即将修炼至练气四层，隔壁落后一茬的小少爷也在前不久晋升到三层修为。

拢共加算起来，他们踏入修仙一途已超过半载。

期间宴采归有以血珠问过铁心近况如何，是否有物资短缺、疑惑不解之处需要他帮忙，后者自然说一切都好，并向师尊汇报了自己的修炼进度。

“三层为一个大境界，跨越大境界需要你废些功夫，厚积薄发。就像幼鸟需要啄破蛋壳才算降生于世，你修炼至三层巅峰时，也会感受到相应的壁障。它需要你集合至今的修行成果，集中一点以力破开……铁心姑娘第一次面临大境界之壁，恐怕不会太过顺利。届时可放松心态多做尝试，慢慢地就能察觉需要多大的力道才能冲开境界。”

宴采归给徒弟开的小灶非常实用，贾铁心谢过他后就将师尊的嘱咐分享给了其他人——其中包括近来关系还不错的陈天恩。

然后成功收获三份感谢。

当然，卓英和施行露也联系过弟子询问情况，提及了冲击练气四层的关键点，只不过晚了宴采归一步。至于吴情吴长老，不知她性格如此，还是依旧对陈天恩心有成见，这段时间并未关心过他半句。

秋水曾建议小少爷主动向师尊汇报情况，多少缓和些师徒间的关系。考虑到当初是他不对在先，乖乖低头也不算折了尊严。

然而陈天恩却拒绝了她的提议，只说：“没有必要。”

处于旁观位的贾铁心内心呃了一声，顿时觉得这对师徒有种说不出的既视感，好像经常在某些小说里见过相似的……她止住大脑不合时宜的发散。

别人家的事，冯秋水不方便过多插嘴，见他一意孤行，就没再提过。

种种小插曲悄然发生又悄然结束，最后仍旧要回到修炼一途。

贾铁心的领头优势在几人冲击第四层之时渐渐消失，她虽最先感觉到那层阻碍继续修炼的屏障，也按照宴采归的指导将真气集中于一点试图击穿它，却迟迟不得要领。

起初她并未心急，只想着多试几次。

阿豆晋升时，铁心高兴地为她庆祝。秋水晋升时，铁心送上衷心的祝福。

可是当陈天恩也进入到冲击练气四层之时，她终于有些坐不住了。

沉入丹田，凝聚真气。

将真气集成一束，朝无形的屏障释放——

贾铁心紧蹙眉头，以她多次尝试后的感觉，应该只差一点就能穿破境界间的壁障了。

可就是这么一点，让她反复重来至少十几次。每回尝试过后真气都会一空，需要调养一段时日才能继续。

阿豆和秋水晋升到练气四层，按理说已经能回师尊身边学习五行法术。但她们一定要等贾铁心也晋升之后再一起去洞府，后者不断重新尝试突破时，她们就在旁边继续修炼巩固境界，并帮忙出谋划策。

“或许，再将真气凝实一些会更有力。”这是阿豆的提议。

“不妨试试把真气头部再聚集得小一点，就像鸟喙那般。”这是秋水的提议。

她收集两人的想法以及她们在晋升时的经验总结，得出可能是穿破力还不够，打击面仍不够集中的结论。于是往这两方面日日努力，到最后甚至将真气凝成了一根极细的绣花针。

这次一定能成功，贾铁心这么想着，操控着它用力朝壁障扎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