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沉夜色被无数把车灯刺破，舒州市全甫高速车流如梭，一辆黑色奥迪穿行其中。

面色苍白的女人把着方向盘，抿紧的嘴唇细细地抖，鹅黄色连衣裙被她背上的冷汗浸得紧贴在身上，黑暗中显得萎顿，像一朵失去生机的花。

奥迪最终停在医院后门停车场，岑书梨步履匆匆，下车时绊了一跤，膝盖蹭破一大块皮，登时渗了血。

她没管，拎着包直奔ICU门口。

秦以嘉疾步过来扶住她，红着眼眶：“嫂子……”

“怎么……”一开口声音都走调，岑书梨紧紧握着秦以嘉的手臂，仿佛希望能从她身上获得一些勇气。

怎么会出车祸？不是刚打过电话吗？不是说快到家了吗？

她有好多话想问，可是眼泪好像堵塞了喉咙，只带来一阵闷闷的窒息感。

“肇事车辆疲劳驾驶造成连环追尾，警察已经拷走行车记录仪了。”秦以嘉扶着她到一旁的排椅上坐下，语带哽咽。

秦以嘉发现了她腿上的摔伤，让护士带她去消毒，岑书梨膝盖上才隐隐地烧起来。

她忍不住想，怎么会变成这样？

手术室外的顶灯仿佛永远是亮着的，岑书梨置身其中，几乎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

不知究竟过了多久，手术室的门开了。

一刹那，冥冥中仿佛有什么轰然坍塌了，岑书梨咬着一口气，撑着排椅冰凉的金属扶手站起身。

天旋地转中，医生摘下湖绿色口罩，轻轻地摇了摇头。

秦以嘉无力跌坐在医院满是消毒水味地走廊，捂住脸啜泣。

岑书梨看见她红唇张合，看见医生惋惜的神情，苍白的灯光把一切都笼罩了，耳边一阵贯穿神经的嗡鸣，她什么也听不见。

但她意识到了，秦谳死了。

从医院回去后，秦以嘉便病倒了。

岑书梨不得不全权接手了她丈夫的后事。

岑书梨送他去火化，为他挑选墓地，为他布置葬礼，邀请亲友。

偶有空闲，她忍不住会想，这样事无巨细的安排，这到底是对生者最后的告慰，还是残忍的折磨？

她从没想过会有这样一天。

他们还那么年轻，仿佛把握着无限辽阔的未来。

那时秦谳把她揽在怀里，温声道：“很快就回来了，给你带你喜欢的那个包，sales说有货了，好吗？”

后来她见到了那支包，手工缝合的皮革包浸着血，表皮被破裂的车玻璃划出一道狰狞的长口，血迹干涸凝固。

也见到了秦谳，英俊的脸青白惨淡，那双总含着温和笑意的眼睛也不会再睁开。

生命原来也不比一支包顽强多少，一阵风吹，阴差阳错，忽而间就散去了。

岑书梨一身黑色素净衣裙，面色木然，站在人群前方，风中显得伶仃。

秦谳的墓地选址在一处私人山林，风景独好，每天会有管理员定时清扫，私密性也极高。

葬礼那天飘起了细雨，天边乌云低垂，山雨欲来，但大师说，这就是吉日。

秦以嘉站在正中央念悼词。

岑书梨越过秦以嘉日渐清瘦的身形看向她身后秦谳笑意温和的黑白遗照。

“轰隆——”

天边惊雷乍响，紫色裂痕割裂铅灰天幕。

岑书梨浑身一抖，一阵过电般的麻通遍全身，眼前秦谳的英俊的脸开始旋转，一切变得模糊，视野越来越矮，人群的惊呼像被一层看不见的隔膜笼罩模糊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