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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章 第17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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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拢过窗牖,晏霁之在窗边晒太阳,没有精神抖擞反似昏沉沉。

朱芑适进屋来找见他,讥诮:“你看你像什么?”

“恹,病恹恹的恹。”晏霁之睁眸。

“相思病的病吧。”朱芑适忽就被冲淡了尖锐,还调侃声。

晏霁之转向朱芑适,淡漠道:“昨夜遇袭,不该意外吧,带着盐,你走不了。”

朱芑适好整以暇:“你没想过你还有什么没顾虑到吗?”

“我没有想到,自会有人想到,我一人犯不着费几十人的心思。”

“把我留住不是更好?”朱芑适上前几步:“都巴望着你把我扣住呢。”

“坏呀。”晏霁之怨:“一群坏人都想害我。”

朱芑适按着桌案,盯着他冷冷说:“你只会是个死人,一个被抛弃的死人。”

“你帮我把我在做而没完成的事完成了,算你对得住我了,没抛弃我?”晏霁之商量,朱芑适乐了:“你以前没这么有意思呀,流光不在了对你影响就这么大?”

晏霁之未语,闭目,送客,朱芑适离开。

几重阴云缓缓徙过金芒,晌午未过,天已暗。

滕王疾步进屋,烛火晃动,照见滕王额头青筋暴起:“我算是知道什么叫恶心人了,就不能给好脸是吧?”

钦差下令丈量田亩,一连几天都推进极慢,滕王今早亲自下田去了。

霍绥业步入:“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赔着笑脸请你们吃酒吃肉,你好意思翻脸?”

“我有甚不好意思,逼急了,我明天就去翻脸!”滕王抱起茶壶猛灌茶水,霍绥业打击:“你没机会了,朝廷把魏王派下来了,魏王一到,还能有你俩做主的份儿?”

“魏王是来查案的。”滕王嘴硬。

“有出息,魏王来了,你跟你堂哥怼吧。”霍绥业褒奖,滕王恼道:“我就不懂了,他们不会算账吗?将来陛下开疆扩土难道不会惠及他们吗,死守这一亩三分地比被压制还强吗,难道他们还想打量着朝廷不会给他们记这笔账吗?”

“谁信啊?”霍绥业拍下张公文:“谁不相信这是你俩自作主张?”

“我今早也瞧见了,边从杲给我看的,跟我含沙射影好几回说陛下没工夫理会我们。”滕王想起来:“边从杲还跟我说,嬴隐鹤死了,你们得信没有,真的假的?”

晏霁之接过公文看看,应:“真的。”

滕王冒出点诡异:“不会是嬴隐峥做的吧?”

晏霁之反问:“代王妃想要爵位吗?”

滕王不假思索:“这还用说么,这不会真是嬴隐峥做的吧。”

晏霁之把公文递还给滕王,目光如炬:“他们给你看这公文,是在告诉我们,大家都清楚钦差没几个月能做主了,先前还有众多中小商户没有领略以陆家为首的大户人家的用意,这会儿都已经明白了。”

那是皇帝决心整治北境走私的公文。

滕王烦闷:“他们为什么一步都不肯退,不管陛下是要整治北境走私还是收拾昌隆侯又不耽搁陛下支持我们,他们退一步,我们把价降下来,大家都能皆大欢喜啊。”

“你俩有这脸吗?”霍绥业笑话。

滕王瞪他一眼,不想说话,霍绥业给他两张请柬:“喏,给你们俩的台阶。”

滕王看过,好笑:“想把我们支去洪州,真能想?!”

“人家在京里可没少费心思,这是晏副相的意思。”霍绥业告知,滕王一噎,晏霁之道:“你亲自去告诉陆兼,我们会去洪州,但府衙丈量照旧,不要做得太难看。”

“行!”滕王走掉,霍绥业了然笑:“不是晏副相,是你,是你想去洪州。”

“我必须去趟福州。”晏霁之默认:“在洪州暂且作别,我南下,让滕王回来。”

“你相信贵妃的猜测?”霍绥业补出:“你去洪州是想把朱芑适往巢县引,不相信朱芑适会早早把粮食放掉,你打算在洪州附近阻截。朱芑适能相信吗?”

“随他吧。”晏霁之倒两杯茶,霍绥业乐道:“也是,咱不缺这点粮食。”

霍绥业抿口茶,正色道:“你压根儿没想丈量田亩?”

晏霁之又拿起公文看:“您猜有多少人把府衙里这两个钦差当跳梁小丑?”

“是了,这么几天,丈量什么呀,你只在唱戏给昌隆侯和陆兼等人看。”霍绥业自嘲:“前些天螃蟹宴,你主要目的不是想劝,是想看他们的嘴脸?”

“一个清醒的都没有确是我始料未及。”晏霁之微微动怒,一掌拍在公文上。

“你之前的震慑显然白费了。”能把沿海盐利夺了的威压都能抛诸脑后,霍绥业感叹:“其实吧,你要不要价,他们都会想让昌隆侯死在广南。”

“但不会闹得人尽皆知。”晏霁之发火道:“这戏唱得还不够足吗,陆兼他脑子生锈了,在这种节骨眼,我给他们开的价还会只是我想做出点成绩来吗?!”

“醉生梦死太久了嘛,不过,真是,戏唱这么足了,昌隆侯还能看不懂这群人打什么主意?朱芑适不用幕僚提点怕都要咂摸出来了,你想救这群人哪能挡得住人家自己要找死。”

霍绥业中肯道:“依目前情形,一旦昌隆侯造反,皇帝必会第一个要他死。不知道多想想,既然只能等昌隆侯造反再让他死,反都反了,皇帝即刻让他死对皇帝有什么好处?当陛下和圣人睁眼瞎啊还能白白给他们做嫁衣。”

晏霁之递上封信:“陛下刚送来的消息,朱家在岳州和潭州埋藏了大量的火药和铜油,我来不及料理,交给您和楼冶了,您切记此事一点风声不能走漏。”

“他想把岳州和潭州炸了?”霍绥业接信阅览遍保证:“行,放心吧。”

“朱芑适的收获怎么样?”晏霁之捧茶盅喝口茶。

霍绥业比两根手指:“估计有二成的商户倒向他,还有十几个官员吧。”

晏霁之若有所思,未语,霍绥业告诫:“你很清楚你去福州会遭遇什么吧。”

“去不去福州,昌隆侯都要跟我算笔账的。”晏霁之放下手臂,握握手腕的红手绳。

“但到了福州,你小命就真的危险了。”霍绥业神色甚至认真。

“海禁诸事,福州的部署,还有百姓们撤离,太多事了,我必须去这一趟,昌隆侯一直没出手想必也是清楚我必会去福州,就等着我吧。”晏霁之说道。

霍绥业嫌烦地跳个轻松的话题:“舒窈把丈夫派来了,这两天就会把人接走。”

晏霁之揶揄:“绑走吧?”

“知道就行了。”霍绥业憋坏:“嗳,你说,这宜春县主对你有没有幻想,说她是想待得离朱家近,也可以是离你近嘛,都知道你还要下江南啊。”

晏霁之黑脸。

“真的嘛,我说人家铁定有那么点幻想,幻想你是不受世俗拘泥的大英雄能从天而降拯救她于水火。”霍绥业调侃,晏霁之赞同:“我也相信。”反惹得霍绥业打量他,晏霁之笑:“您看萧灼灼多容易被骗,那么爱做话本子里的梦,能不做点梦?”

霍绥业反而叹息:“是啊,诛心的说,这女儿就是被她自家毁掉的。”

晏霁之猜测:“老秦王若是心软,萧灼灼应该能嫁进秦王府。”

“秦王府?”霍绥业差点想闭眼睛:“你不提,我还真把秦王府给忘了,萧岘夫妻俩想把女儿往死里坑啊,选秦王府,这夫妻俩能让萧灼灼嫁庶出吗?老秦王和秦王能肯,秦王妃能肯吗,这嫡少爷能肯吗?嫁进去,宜春县主这辈子都休想生养了。”

“至少能让萧灼灼嫁人嘛。”晏霁之闲聊。

“萧岐派儿子来把这几个绑走,萧岘跟这大哥的隔阂还能消得掉?”霍绥业摇头:“若再死缠秦王府,老秦王会心软,但老王爷还有几年活头?真要把亲戚做绝了。”

晏诺来送信,给霍绥业一封信,给他家世子两封信。

“啥事啊咱俩的信还能凑到一起?”霍绥业拆信看遍,看向对面的小辈,晏霁之展信,两个人把信对照遍:南海上有战船来,圣人和陛下勒令镇南侯在年底前结束与交趾的战事。

霍绥业哭笑不得:“他这手笔是不是太大了,我都想捏把汗了。

你还是别去福州了,我一个人在南方挑大梁我自己都觉得悬,虽说魏王要过来,但我不大相信魏王扛得住,还是你留下来保护我,我放心。”

“您放心吧,海啸会过来保护您,引进番兵至少能让他搏一把,不然,打都不用打。”晏霁之思忖:“这些战船十月前应该会靠岸,不会超过十五万人?”

霍绥业同意:“大概就是立冬,朱家要反了。”

晏霁之抬眸看霍绥业,神情幽幽:“北海?”

“现在没有,但,能没有吗,这两面包夹之势还能少得了?”霍绥业冷嗤:“这么与虎谋皮他都敢,这群蛮夷引进来,就算他胜,他不伤筋动骨他还能送得走?”

“北海上若有战船,山东一定会有引路人的。”晏霁之提醒,霍绥业眼神一闪,糟心了:“这不会是萧耿烨把人绑回去都没用吧。”

“不知道,不知道昌隆侯是不是要盯着萧岘,但他一定会找最容易控制的。”

“恰恰萧岘一家就是。”霍绥业接话。

他俩对视一眼,晏霁之把皇帝的信给他,霍绥业奇怪:“六十,啥意思?”

“陛下猜朱家会否想暗杀官员,这六十是六十匹马,陛下是派人追踪马匹,也就是朱家派出了六十名死士。”晏霁之解释道:“目标应该是南方包括您在内的十五至二十名官员,我们这就列个名单把人员确定了,我午后派人去润州调二百名士兵过来。”

霍绥业点点头,不带情绪说:“这是想一举拿下南方,进击中原。”

晏霁之附和:“凭什么便宜代王或者晋王,把他认为会挡路的官员尽数杀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过江,他有机会长驱直入,既有机会,怎能放过?”

堂前,聚集许久的黑云翻涌,大雨瓢泼。

未时过半,小厮禀告,酒靡儿姑娘闻钦差近来心绪不佳,想给大人弹曲解闷。

晏霁之允了,酒靡儿进屋,见过礼,接过琵琶弹奏,丫鬟退去走廊,晏霁之闭目听曲。

一曲毕,酒靡儿姑娘规劝:“奴家想大人当不是志大才疏之辈。”

晏霁之注视她,酒靡儿循循善诱:“大人想做出成绩,眼前早有上佳之选,已有传言,昌隆侯快反了,空穴来风,大人必定比旁人清楚。”

“你陪过朱芑适吧?”

“奴家多嘴了。”酒靡儿站起来,屈膝告辞。

狂风起,晏霁之站在窗前,看风雨交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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