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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第1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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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找谁来背黑锅?当然非蜀王莫属啊。

穆国公霍秦川心底假模假样念可不是他不厚道,面上挤着笑意差点没把自己挤成傻帽:“圣人您放心,老臣不需要三日,老臣现下就能够猜出来,是蜀王!”

大殿内安静一瞬,微妙的诡异滋长,魏王看着穆国公被他逗乐了,显国公甚至是班丞相他们都想对穆国公表达钦佩,皇帝捏捏眉心,霍海啸都想捂脸,晏霁之压压兴味,蜀王可不就是最合适的人选,只要霍家私下和蜀王谈妥了,让蜀王担下来有何难?

太上皇气极反笑:“是吗,蜀王为何要诋毁昌隆侯啊?”

“圣人您忘记了呀?”霍秦川装得呆萌呆萌哒:“蜀王和昌隆侯有血海深仇呀,二十四年前就是昌隆侯带着人当着蜀王的面把蜀王的母族杀得近乎阖族被灭呀。”

太上皇真忘记了,被穆国公提醒得都愣了下,回想起那段往事,他瞬间变脸。

魏王惊讶地看向嬴忱璧,正徽帝嬴忱璧同样震惊,蜀王的母族在二十四年前被昌隆侯杀得近乎阖族被灭?他几乎不敢相信,昌隆侯怎么敢?父皇又怎会不处置?

不知情的都被惊住,只不过,显国公更郁结于他竟然从未耳闻过蜀王和昌隆侯有死仇。突然,显国公注意到晏副相和晏墉神情不对,叔侄俩皆垂目唏嘘,这是早就知道了?显国公顿时憋闷不已,晏家和霍家都早已获知,他薛家竟全然未收到过风声。

晏霁之想起他祖父生前对姬国舅的死和姬家都讳莫如深,是因此吗?

霍海啸低头,难怪父亲说要带他来长见识,他对父亲的认知被他自己局限住了。

“皇帝,你带丞相他们暂且退下,寡人和国舅要谈些往事。”太上皇缓缓握拳,但眼下哪儿还能是他想瞒就能瞒得住的,皇帝嬴忱璧神态恭敬不肯就范:“父皇,蜀地传来消息,蜀王十余日前已离开蜀地,三皇兄应该是要回京来了。

穆国公所言实在骇人听闻,昌隆侯因何故要屠杀蜀王的母族,且朝中从未传出过风声,穆国公又是如何获知?孩儿想还是让穆国公把事情说清楚吧。”

“皇帝?”太上皇生气斥,皇帝嬴忱璧坚持:“父皇,若是蜀王和昌隆侯之间真有死仇,姬家是近乎阖族被灭又不是一个人都没了,如此深仇,但凡还有一个人都不可能忘吧,怎会二十多年来从不见三皇兄和姬家向昌隆侯寻仇,您不觉得诡异吗?

况且,二十四年前昌隆侯因何要屠杀蜀王的母族,蜀王是您的皇子啊,昌隆侯怎么敢,您又怎会不处置于他?蜀王就要回京了,难道还要让三皇兄亲自去揭伤疤吗?”

皇帝的意思就是我一定要知道,你非不让穆国公告诉我,我就让蜀王告诉我。但蜀王现在又是个混不吝的!太上皇一想到蜀王现在一言不合就敢豁命的架势就头疼。

魏王和显国公等几人当然怀疑是圣人在昌隆侯背后,甚至于就是圣人下的令,昌隆侯只是奉命行事,或有深想者意识到不对,国师可是蜀王的小舅啊,倘若真是圣人想灭掉姬氏,他怎么可能留着个这么危险的隐患在身边?但若不是圣人,会是谁?

晏霁之和霍海啸眼神交流过,霍海啸几不可察地点点头,应该是朱太后,圣人恩宠放纵朱家就近十五六年的事,倘若二十四年前昌隆侯胆敢屠杀蜀王的母族,圣人还能不处置吗?除非主谋是朱太后,这才令圣人硬保朱家,蜀王想报仇都报不了。

“父皇放心,郢国公不在。”嬴忱璧贴心提醒:“不会传到鞠太妃耳中。”

太上皇一时没反应过来,下瞬猛地意识到症结,鞠太妃?!太上皇在心底咆哮,造孽啊朱家弄死那么多没出生、刚出生没几天的皇嗣都还嫌不够,非得还对鞠太妃的十皇子下手,鞠太妃又是把这笔账算给霍家的,霍家若是信了这所谓的密报还能忍着吗?

“皇帝?!”你今日就非得和父皇唱反调吗?

班丞相眼风瞄向他们,大家伙要请太上皇息怒吗?多数都随意,就穆国公霍秦川表示,他们可以再等等,于是乎在座的六位重臣就坐着当没注意到圣人很生气。

嬴忱璧静默两息,迂回道:“朕总能知道穆国公是如何获悉这段往事的吧?”

太上皇瞪着这皇帝儿子,没好气地差点说不出话来,真想呛个不能,但也清楚,这桩隐秘当众曝出来,他越阻拦只会令皇帝和魏王越想把事情扒出来,咬牙没吭声。

嬴忱璧就当太上皇老爹默认,做主道:“穆国公,给朕和圣人详细道来,你是如何获知昌隆侯将蜀王的母族杀得近乎阖族被灭,你的消息可靠吗?”

“陛下,贵妃的母亲姓姬,贵妃和蜀王是表兄妹呀。”霍秦川满含心酸悲戚地装腔作势:“二十四年前臣弟带着女儿就在眉州,老臣不知当年彭山有多惨烈,只知道,稍有差池,当时还只有八岁的蜀王和还在襁褓中的贵妃、还有臣弟,全得死在彭山。”

彭山?居然真是在眉州彭山,蜀王的母族!晏霁之唏嘘,应该不会是巧合,灵渠要找的表哥就是姬家的幸存者吧,但灵渠和姬家能有什么关系,这母亲只是名义上的母亲啊,还是,霍灵渠的身世,霍家还隐瞒了什么?晏霁之垂眸,盖住眼底的思绪。

“眉州,彭山?”皇帝嬴忱璧敏感问:“蜀王的外祖家在…山野?”

魏王心里咯噔声,穆国公霍秦川没多想:“是呀,陛下,姬氏一族世代生活在彭山。”他略过这点枝节回归主题:“说来,贵妃今日就要做母亲了,老臣真怕贵妃若是看着孩儿忆起她的母亲,臣弟都不知该如何告诉女儿,她母亲当年是被活活逼死的呀。”

晏霁之霍然抬眸,兴献侯言:若挚爱因皇家而被迫自尽,灵渠的母亲真是……

霍海啸惊讶,看官们惊觉霍漓江兴献侯爵位的由来?

嬴忱璧莫名想还好只是贵妃名义上的母亲,冷静下,看向太上皇,太上皇就知道要坏:“那穆国公你告诉寡人,寡人又能如何,让蜀王把朱家屠尽好给他的母族报仇吗?”

“圣人,当年叛出姬家害得姬氏险些灭族的祸害至今还在昌隆侯的庇护下逍遥自在,您要保朱家安稳保昌隆侯安稳,因此就连这几个祸害,您都让蜀王动弹不得呀。”

霍秦川霍然站起来,激烈悲怆还是丝压到极致的不满:“十八年啊圣人,姬国舅死后,您为着朱家让蜀王在人前消失十八年,蜀王过了十八年变相软禁的日子,您想过蜀王会有多恨吗?何况都软禁十八年了,您何不把这个儿子软禁到死呢?

老臣斗胆,北境有三十万大军,倘若蜀王握着这三十万大军向您索要昌隆侯的命,您给是不给?倘若蜀王还想要整个朱家给姬氏惨死的族人陪葬,您给是不给?”

好几位神情一凛,太上皇瞳孔一缩,心一下就沉了,这一刻是真嫌昌隆侯不省心。

“霍秦川!昌隆侯和蜀王的仇,你就不知道早早禀告吗?”太上皇忍无可忍地爆发了:“今日都十八了,过两天就要下诏调护国公回来,你才冷不丁捅出这事来,你让寡人一时间去哪儿找个人来代替蜀王,郢国公独自能镇得住北境吗?”

霍秦川像小媳妇样的装委屈:“老臣没想到您忘了呀,老臣哪能想到呢。”

“还是寡人的错了?”太上皇气地随手抄样东西就往他边上砸,霍秦川倔强地把自己缩一缩,班丞相率众站起来要请圣人息怒被皇帝示意没事,嬴忱璧心中有丝五味杂陈,蜀王,这位三皇兄如此神秘的真相竟是因此,是被父皇软禁了十八年?!

旁观者谁没点感触,魏王冷笑,父皇对他们是真狠啊,偏对外祖家好得像犯贱。

“父皇,二十四年前真正要屠杀姬氏一族的人是皇祖母吧?”嬴忱璧没再顾忌地求证:“否则何至于有人残杀您亲儿的母族,您反而将亲儿软禁十八年?”

或许是已有预感,太上皇若有疲惫地靠在椅中,没再排斥:“没人想,没人想彭山会以如此惨烈收场,你皇祖母也是追悔莫及,彭山的事后才两年,她就仙去了。”

“老臣能作证!”穆国公霍秦川抖机灵:“朱太后在授康11年冬薨逝,授康十年,圣人大封后宫时朱太后的身子骨已经不大好了,可就因为彭山的惨祸,圣人气还没消,朱太后拖着病体想给侄孙女要个从一品妃位,圣人都不愿意给呢。”

其他人:“……”

殿内沉重的氛围消散,显国公真嫌他这上蹿下跳的劲儿,霍秦川就这么热衷于逗闷吗?魏王哼笑,穆国公装模作样扮猪吃老虎的本事也算是一绝了。

太上皇瞪着穆国公真想抄家伙往他身上砸,就差回他:寡人谢谢你啊。

霍秦川可怜巴巴地把自己缩一缩,正徽帝嬴忱璧以手抵唇轻咳声,刚想委婉地要个当年彭山惨祸的完整情况,太上皇抢前道:“穆国公,事已至此,把事说了吧。”

“是,圣人。”霍秦川应下转向皇帝,自然懂太上皇的意思,恭谨道:“禀陛下,传闻,彭山姬氏一族是远古颛顼之后,有自远古流传下来的宝物。

授康九年三月,姬氏族中有包藏祸心者叛出家族还混迹到朱太后身边蛊惑了朱太后,授康九年五月,朱太后命令娘家侄儿朱存焳也就是现在的昌隆侯带着当时年仅八岁的蜀王前往眉州彭山拿宝物,姬氏一族不从,僵持大半月后,朱存焳以屠族相威胁。

最终,授康九年八月,彭山姬氏被近乎阖族屠灭,蜀王在人前消失一十八年。”

阳光落进来将沦陷在阴影中的富丽堂皇照得焕彩生辉,殿外正当明媚,诲仰道长在太微宫城楼上瞭望,阳光亮得仿佛能刺透时空的壁垒叫他看见二十四年前的尸山血海。

大殿内,霍秦川言毕,大家伙儿不约而同似有还无的沉寂了。

谁会听不懂穆国公将此事的关键略过了,或者说是太上皇不愿意再让他们知道。譬如,这是个什么宝物,什么宝物竟令朱太后不择手段大造杀戮也要拿到?

再譬如,圣人会拦不住吗?蜀王的母族被杀到近乎阖族被灭啊,圣人想拦当然能拦住,换言之,这根本就是圣人默许的,所以,朱太后和昌隆侯才敢那么狂。

正徽帝嬴忱璧不经意间和魏王视线交汇,兄弟俩有志一同地各自别开眼。

显国公恍然意识到,圣人当年册封姬沛为国舅不是心血来潮,是大有用意啊。

晏霁之心情略感沉重地按按眼睛,电光火石间,念起前世授康三十一年朱家被仇家屠尽满门会否还有蜀王和姬家的手笔?毕竟那时蜀王满三十岁,而立之年了。

霍海啸在怀疑朱太后的死会否有不寻常,授康11年时朱太后可才五十岁出头,何况,姬家又不是一个人都没了,这等死仇,他们当真能忍住毫无反击吗?

嬴忱璧轻咳下,打破沉闷:“穆国公,姬国舅的名讳是?”

“姬沛,沛县的沛。”霍秦川挤着脸笑笑,嬴忱璧点点头:“他心性如何?”

“淡泊名利。”霍秦川话落,嬴忱璧玩味道:“淡泊名利,出彭山?”

“大外甥啊,是晏墉的祖父请姬沛出山的。”穆国公霍秦川突然发飙,忒反感皇帝这以宫笑角的德行:“姬氏一族没有一人在朝中,姬沛都死了,你爹还在呢,不用你来替你的皇祖母痛恨人家不识抬举不肯拱手交出自家世代相传的宝物吧。”

众人冷不防被引得侧目,显国公心说,你在太上皇面前怨气这么重,合适吗?

太上皇倒没说什么,魏王给他个褒奖的笑,晏霁之在心里鼓掌,皇帝是欠骂。

嬴忱璧想揉揉太阳穴还是忍住了,转入正题:“父皇,召护国公回京押后吧。”

“皇帝啊,二十四年了,父皇是真把彭山的往事忘记了,你三皇兄封王以来也从来没提过当年更没有要给母族报仇的意向。”太上皇心酸哀叹:“皇帝啊,依你看,若父皇不在了,蜀王是只要昌隆侯的命就能罢休还是会连整个朱家都不会放过?”

“孩儿对三皇兄的性情不甚清楚,但若是孩儿曾亲眼见证过母族的族人被屠杀,孩儿必定终身难忘。”何况蜀王还被父亲软禁过十八年,嬴忱璧若猜,当然猜蜀王绝不可能罢休,甚至于太上皇也不可能不清楚,不过是太上皇想让他给个保证而已。

“造孽啊,”太上皇老脸悲从中来,凄然道:“皇帝,朱家毕竟——”

“父皇,三皇兄贪慕名利吗?”嬴忱璧不想给任何应承哪怕是敷衍太上皇的虚晃之词:“若是您将来留下遗命都拦不住三皇兄要给母族报仇,若是三皇兄连死都不怕呢?还是,您现下就能决定,若将来蜀王屠尽朱家,则令朕赐死蜀王和姬氏族人?”

太上皇定定看皇帝儿子几眼后颓然阖上眼,问:“谁能代替蜀王坐镇北境?”

穆国公霍秦川不怀好意地唯恐天下不乱:“禀圣人,蜀王近年来行事颇有些不计后果,若朝廷不能给出适当的缘由,蜀王他能接受他突然被临阵换帅吗?”

大臣们各自低眉顺眼,太上皇猛地睁开眼,霍秦川不厚道地在心底嘲笑,你的皇儿们谁是只温顺的绵羊啊,摊到那么多能糟心的儿子还想求长生,不头疼死你才怪。

“父皇,国师对昌隆侯的仇恨是如何解的,对蜀王或可如法炮制。”嬴忱璧瞧着太上皇逐渐发沉的脸色建议,太上皇否掉:“国师和蜀王不同,国师所求不是报仇。”

想让族人们活过来是吧,霍秦川真受不了了,这种鬼话你居然也能信。

“要么让国师劝住蜀王莫生事端,这亲舅舅的话应该有用吧。”嬴忱璧再提议。

“没用,他们甥舅关系不好,蜀王犯倔起来连姬妃都劝不住他。”太上皇又问蜀王要回京来是吧?得到肯定,他决断道:“调护国公回京的旨意暂定押后一个月吧。”

众臣拱手作揖应是,皇帝嬴忱璧笑道:“父皇,镇南侯将给贵妃送礼,朕想让镇南侯派千名铁骑进京,让护国公世子也率千名铁骑回京,朝廷检阅番南北前线的战力。”

太上皇面若有古怪:“战事都打几年了,检阅不是多此一举吗?”

“若朝堂上下只知调护国公回京的旨意取消了,昌隆侯因此特意进京来规劝父皇您?”嬴忱璧抬抬下巴,豪气道:“朕要把湘西的金矿封了,用这两千精兵正合适。”

魏王睨这弟弟两眼,这是在神气吗,封座矿也能值得他神气吗?

除魏王外,大家伙眼观鼻鼻观心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太上皇已有隐愠怒:“皇帝,你再给父皇说一遍。”

“倘若昌隆侯不知调护国公回京的旨意只是暂押后一个月而以为是这旨意取消了,因此特意进京来劝您调护国公回京,那几座矿必须得封了。”嬴忱璧就再说一遍。

“昌隆侯还能因此而进京来?”太上皇气笑,嬴忱璧讽:“就看他会不会进京了?”

“好!”太上皇痛快道:“昌隆侯若因此而特意进京来,封,皇帝你尽管去封!”

嬴忱璧颔首:“谢父皇。”皇帝他再转向殿内众臣,警戒道:“召护国公回京的旨意押后,朝堂上下就让他们以为是这旨意取消了吧,谁敢走漏一丝风声,死。”

班丞相率众站起来领旨遵令,嬴忱璧摆摆手示意坐吧,转向太上皇,一鼓作气道:“朕有意精简吏治,将清除四千名冗官,丞相禀告您了吧,父皇可有示下?”

清除四千名官吏?魏王愣下看他们都淡定,尽量顺气平静。

太上皇不是淡定而是脑仁疼过又今日气太多确有些累了实在提不起劲来为这事再生气:“举国不足两万名官员,你一下就要剪除四千名,这将要掀起多大的风波?”

“朝廷的补偿足够供他们被革职后至少半年的生计花销。”嬴忱璧不以为然:“难道这群人只能靠国库养着而根本不能自力更生吗,朝廷是让他们混吃等死的地方吗?”

闻言,太上皇真是不想生气都来气了:“你定下的补偿是什么,给钱,给地,入澎湖,若是他们三样都不选就交给老天爷?交给老天爷,这种方案,你都能定下来?”

“是!”正徽帝嬴忱璧霍然立起,凤眸藏进强势,眉宇间尽显帝王的霸气:“倘若这群人贪得无厌因此就敢闹事乃至谋逆,尽管来,朕看他们有几个胆几条命!”

一股仿佛能叫人肃然起敬的暗涌在殿内流窜,班丞相已率众再再全体起立。

太上皇仿佛被皇帝惊住了般不由得一愣,显国公猛打个激灵,交给老天爷是这个意思,他原也觉得英王世子这交给老天爷的方案就是个堂而皇之敷衍的混账提议,原来,原来是,若被革职的冗官不满朝廷的安排乃至暗中倒向昌隆侯,就当反贼论!

显国公暗暗吸口凉气,相爷和穆国公他们是瞧着太上皇有些不对劲,照理说太上皇必将动怒不允许皇帝大动干戈大肆清冗官,出人意料的沉静反而叫人看不懂了。

嬴忱璧自然也注意到了,心里微微皱眉,试探性唤声:“父皇?”

“父皇想起摄政王了,就是温献皇后的祖父。”太上皇搭着皇帝的手臂站起来,感慨道:“二十多年前,父皇曾偶尔想,你们兄弟若有谁最像摄政王,或许是小六,”念起第六子,或许老父亲的心作祟令他到底不忍心:“旌儿走丢有十三四年了吧?”

“是。”嬴忱璧宽慰:“六弟心性豁达是有福之人,您放心,定有团圆之日。”

太上皇抬手拍拍皇帝的手臂,叹道:“但愿,但愿原贤妃在天有灵保佑旌儿否极泰来,能早日平安归来吧。”他像是被触动心底的柔软令他这一刻格外动容:“刚刚啊,父皇刚刚是看着皇儿你像是看见了当年的摄政王,摄政王薨逝快有31年了。”

嬴忱璧讶然,晏墉和晏副相各自滋味在心头,晏霁之黯然,他曾祖父逝世时58岁。

显国公想圣人真愿意对晏家好的吧,否则何至于在摄政王和温献皇后相继过世后还能留着晏家这许多年?霍秦川嫌造孽,明明能善始善终,他就非得让自己晚节难保吗?

“父皇,”嬴忱璧自是能感受到老爹这会儿很慈悲,斟酌措辞时,太上皇倏然笑起来,很是有倾诉往事的冲动:“四十年了,四十年前,父皇的大哥愍文太子薨逝。三十五年前,你皇祖父册立父皇为储君,其实你皇祖父当年中意的不是我。

大哥和五弟都是桓皇后嫡出,六弟和七弟是庞贵妃亲子,庞贵妃宠冠后宫十八年啊。你皇祖父在登基的第三年册庞氏女为贵妃,庞氏做十八年贵妃就宠冠了后宫十八年。”

埋在记忆深处的弦被拨起,太上皇似是想起件趣事,没顾忌地曝出来了。

“你皇祖父未封后宫时,你祖母念着要做贵妃啦可高兴,父皇虽是你皇祖父的第三子,但在潜邸时你祖母最得宠还已有两子,可惜啊,她只被封做从一品贤妃。

你祖母哪肯认啊,她就闹着你皇祖父,闹了两年,宫中迎来位庞贵妃,她闹得更凶了,而她越闹就越令你皇祖父烦她,及至她被册为继后,她都只空担了皇后的虚名。

三十八年前桓皇后薨,庞贵妃执掌内廷;三十五年前,你皇祖父册立继后,庞贵妃立誓若你皇祖父驾崩,她绝不独活必追随你皇祖父于地下;由此,庞贵妃以你皇祖母不通庶务为由将掌宫权牢牢攥着,庞贵妃有生之年,你皇祖母根本奈何不了她。”

嬴忱璧忽就不知该说些什么,魏王不惧戳老爹的痛:“父皇,那您当年是?”

“是父皇的摄政王,温献皇后的祖父保着父皇登上储君位。”太上皇想倾诉就没掖着:“你们的皇祖父想保每个儿孙安稳,可当时,五弟与六弟势同水火。

五弟上位,庞贵妃和她的五个儿女都难活;六弟上位,五弟和大哥的遗孤就得死。而在我和二哥之间摄政王相中的是我,故,三十五年前是你们的父皇我被册为储君。”

语毕,太上皇不想再多言更懒得再议事,利落地把皇帝和魏王都赶走了。

殿前的日晖转徙过鎏金飞檐撒下堪似能除阴霾的热烈,嬴忱璧率众走到大殿前的广场,望着湛蓝天空晒着炽热的阳光,他闭目静站会儿,像是整个人都轻松舒适些了。

“陛下,圣人对朱家的态度或许要变了。”晏副相迟疑两圈还是给皇帝提个醒。

嬴忱璧缓缓睁眸,看向晏副相,大家伙都看着晏副相呢,班丞相怀疑他怎么推测的,霍秦川想莫非因为摄政王是你爹让你特敏感吗,晏霁之思量下感叹小叔公的细腻入微。

“禀陛下,圣人曾向父亲立誓会保兄弟们安稳,而今圣人唯剩谷王爷一位亲弟弟了。肃宗皇帝生前曾忧朱氏会妨害新帝想过赐死朱氏,是圣人立誓保下来的,今日,圣人念起父亲或许会想这些年给朱家的恩赐委实太多了。”晏副相明白道来。

人的想法是很奇妙的,当人认定某件事或者某个死理时,他明知因此会带给他多少不利都能包容;但当他扭转原有想法,曾经的包容能荡然无存乃至变得反感厌恶。

那么太上皇会改变对朱家的态度吗?呵,不会,他刚忆起亲娘就不是那种态度了。

班相等几人恍然,显国公真想松口气,能撬动圣人对朱家的恩宠太不容易了。霍秦川在心底叫乖乖,晏家在肃宗皇帝时权倾朝野就是非同凡响啊,那等隐秘都晓得。

嬴忱璧点点头,忽感愉悦地打趣:“摄政王生前行事是不是有些霸道啊?”

晏副相似有回忆:“父亲曾言大孙女像他,陛下看温献皇后生前是说一不二吗?”

嬴忱璧朗笑起来,笑过,小心眼揪着:“霁之今早去长春宫找过贵妃?”

“是的,陛下,晏家昨日截获份庄太妃埋在魏王府的细作假传魏王爷的令责令魏王埋在英王府的暗钉办事的线报,霍贵妃请魏王进宫应该把事跟您说了吧。”晏霁之还友好建议:“说来,要不魏王您把那名暗桩撤走吧,他都暴露了,起不了什么用了。”

魏王嗯道:“庄太妃给我送来的这名细作,本王还是欠你声谢,我一直没把她当回事,实则她肆意冒用我的名义去传令还是能翻出点水花来的,你想要什么?”

晏霁之摆摆手:“我自己查的,不用了。”

霍秦川神奇地看向晏墉,他俩是在谈细作吧,你们现在谈细作都这么友好吗?

晏墉转过脸,貌似被皇兄和情敌一起不知无意还是故意忽略的皇帝嬴忱璧很大度的就当他俩不是故意略过他的盘问以及晏霁之找贵妃确有正事吧,然后,叫散。

众人恭送皇帝,太微宫持续多时的剧烈冲突在贝阙珠宫的历久弥新里消散,晏霁之走前回望眼太微宫,看见比日晖耀眼的金灿,是红尘钟鼎里堆簇拥起的至高无上。他想起太上皇刚曾流露的柔软和良善,就是在这惑人心智的迷域里一点点被侵蚀吗?

蓝天白云幽缈,布谷新啼,含苞待放的木槿花在孟夏故事里轻吟源自它的坚韧。

皇帝銮驾回到皇宫,嬴忱璧没有滞怠地赶往拾翠阁,他到得更当时,迈进拾翠阁的门槛还没走几步,嘹亮的婴儿哭声传来,嬴忱璧眉目舒展浮起笑意,孩子出生了。

宫人们喜气洋洋地恭贺陛下,皇帝他就踏着一路的喜悦大步流星走来,行至殿前,看见贵妃温柔抱着个大红襁褓,他不自觉高兴,心情好地让众人都不必行礼了。

“陛下看,翁美人生了位小皇子。”霍灵渠抱着襁褓给皇帝看他的孩儿,语气中满是对新生命降生的喜悦:“小皇子喜欢你呢,翁美人辛苦生两个多时辰,小家伙就稳稳在娘胎里待着,要父皇到了才肯出生,想来到人世间就让父皇见到他呢。”

嬴忱璧抬手抚抚孩儿的额头,眼底慈爱盈动:“贵妃喜欢皇儿吗?”

“喜欢呀,小婴儿多可爱。”霍灵渠悦声问:“陛下要抱抱小皇子吗?”

嬴忱璧没抱孩子,大手一挥就给赏赐了,今日在拾翠阁的所有人全都有赏。

霍灵渠走到翊善伯夫人面前,含笑道:“本宫还在忙选秀,小皇子暂且养在拾翠阁吧,本宫搬回关雎宫再接皇儿回来,翁美人年轻,前两日唯恐她还不懂照顾皇儿,您和世子夫人若还有闲暇,留着住两日帮本宫看顾些,小皇子洗三过后再出宫吧。”

翊善伯夫人婆媳三代人皆在,对霍贵妃突来的好意,要谢恩时又犹豫看向陛下,翁美人母亲的视线尤为忐忑,嬴忱璧爽快地允准了,翁家婆媳忙不迭谢恩。

“朕和贵妃就先走了,嘱咐翁美人好好照顾小皇子,朕和贵妃改日再来看皇儿。”

嬴忱璧瞥见碧纱橱有身影被搀扶着似在张望,想来翁美人还醒着吧。霍灵渠把婴儿的襁褓给翊善伯夫人抱着,不厌烦地叮咛几句,再随皇帝离开拾翠阁。

皇帝还有意和贵妃说会儿话,来到就近的花园,嬴忱璧带贵妃往凉亭走,霍灵渠看着湖岸石悦上心头,甩下皇帝转而走向湖岸边,舒服倚坐在湖畔石上。

一道阴影投下来,霍灵渠抬头,果然是皇帝,嬴忱璧问:“贵妃喜欢这些石头?”

“我在拾翠阁陪两个时辰,我有些累了,凉亭里的石凳没靠背的。”霍灵渠说。

“是朕疏忽了。”嬴忱璧从善如流,在贵妃对面坐下,宫人们奉上茶果后退避至十丈外,嬴忱璧端起茶盏饮半杯茶,确认道:“贵妃怀疑有人想害翁美人和小皇子?”

“有防备总比没防备强吧,就像陛下你拿到那份密报前,谁会想到,庄太妃和朱太妃竟在私底下互相帮衬,而太妃们不久前刚吃过瘪。”霍灵渠坦率道:“我自己的感觉哦,这几位太妃好像只想算计别人而不能容忍反被算计。”

“是小朱太妃吧。”嬴忱璧想想也许他是疏忽了:“朕登基以来,前几位皇嗣降生时太妃们没出过手,朕对此的戒备轻了不少,且,朕还从没顾虑过奶娘可能会出纰漏。”

“皇嗣们都从未受过伤害,陛下从今起重新警惕起来不妨碍的。对了,我记得四姐姐、温献皇后的四公主只比陛下小两三个月吧?”霍灵渠念起,嬴忱璧应是,问怎么了,霍灵渠想求个恩典:“晏家要彻查四姐姐的死,若涉及宫闱,陛下可否不要阻拦?”

“贵妃哪儿的话,四妹若是被害而亡,朕想给四妹报仇的心和贵妃是一样的。”

霍灵渠眉眼温柔:“或许是稍显生疏了,但我还是想代四姐姐向陛下说声,谢谢。”

嬴忱璧很认同:“是生疏,今日你若请求的是老六乃至嬴天漾,都没有这声谢吧。”

霍灵渠端起茶碗来喝茶,没否认。嬴忱璧自嘲笑笑,熟练略过,追忆道:“朕出生后,生母晋为正五品贵人,还没资格抚养皇嗣。我是抱给温献皇后——当年的晏贵妃养育,我四岁时生母晋为正四品婕妤,温献皇后才把我交给我生母养。”

“瞧陛下这话说的,好像温献皇后虐待你了似的。”霍灵渠不满,正徽帝嬴忱璧失笑:“是朕措辞不当,温献皇后对朕很好,我生母当年能晋为婕妤都是温献皇后向父皇请来的,当时她的身子骨已经不大好了,温献皇后心善,想让我多陪陪生母。”

“生母病逝后,你以为肯定是温献皇后养回你吧。”霍灵渠捏串樱桃吃,猜都不用猜,嬴忱璧这点小心思透透的。嬴忱璧被贵妃这好像在说‘哼,小样’的腔调给逗乐了:“是啊,当然呀,我当搬回生母身边都是暂时的,谁想到霍德妃会突然冒出来。”

“比起现如今的霍太后、当年的霍德妃,朕确实更想养在温献皇后膝下。”嬴忱璧故作玩笑般哀怨:“可母后当时膝下空虚,她想抚养朕,朕自然只能给她养。”

“我姑母对你没那么坏吧。”霍灵渠真觉得皇帝不识好歹:“她辛苦把你养大的,当然是想多要个儿子,还能故意对你不好吗,何况姑母都把我许配给你了,姑母疼爱我如珠如宝,她没想对你这个养子好,十八年前能把我许配给你吗?”

“是,对,朕知道,母后,母后的性情其实很简单,”嬴忱璧被训得还挺高兴,霍灵渠灵光闪过忽想到能违拗皇帝,也很高兴:“你可能真的热衷于犯贱。”

嬴忱璧愣下,这是种什么感觉?大概是兴高采烈时被泼得浑身泥泞狼狈吧。

他神情莫测地注视着霍贵妃,霍灵渠小心思雀跃,压住眼底和唇畔的笑意装傲慢讥讽:“郭氏对你好过吗?忠毅伯府对你好过吗?你若不求回报,你活该,但你可是要求回报的,你都想要回报了,你怎么能奉献两三年都没得回报后还能坚持?

三年应该是个底线吧,否则,到底是你想得到他们也对你好的回馈还是你根本就热衷于犯贱啊?十多年,你满腔热忱奉献给郭氏,及至她巴不得你死,你都想着要给她安排退路保她后半生安稳富贵,这是在犯贱吧?你得有多贱啊才能十多年沉溺其间?

答案应该是你生性就喜欢犯贱乐意犯贱吧,不然,忠毅伯府在你登基之前对你多冷淡,在你做皇帝之后他们扒着你要好处的吃相又多难看,你怎么还能恩宠放纵呢?”

正徽帝嬴忱璧心中寒意冰封,直将他眼底的温热逐尽,他眼神第一次那么冷。

霍灵渠毫无知觉,正当容颜最盛烈的年华,她美得有多惊艳,此刻的鄙夷就有多显著:“甚至于你的生母芮贤妃对你又有多好呢,你登基后是追尊生母为贤妃,没错吧?

我姑母护短,你养在我姑母膝下做我姑母的养子,我姑母对你是有疏忽有照顾不周时,但我姑母绝不会让外人欺负你。你生母芮贤妃又是如何护着你的,她怎么死的,伤春悲秋,自己把自己折腾到病死,只因进宫不是她本意,她进宫前有相好的。”

想要知晓亲娘生前的点点滴滴也许是缺爱孩子的本能,嬴忱璧也不知出于什么心思,但他就是查过,查过娘亲在皇宫中的往昔、进宫前在江南在闺阁时的往昔,他曾想江南的暗访应会让他看到份闺中少女恬静又不失活泼的卷宗,没想,查到个禁忌。

他甚至一瞬间想过他的出生,更魔怔般反复想过好几遍,他娘在授康二年经选秀入宫,他出生在授康四年,他是父皇的骨肉……冷静下来,他笑自己真是疯魔了。

但,再冷静,他对此都做不到心平气和,甚至这就像是个禁忌在他心里生根腐烂,长成剜不掉的腐肉死死扎根在他心底的深渊,一丝一毫都触碰不得。

嬴忱璧眼中的光灭尽,倘若霍贵妃甩出犯贱二字时是将他献上的真心狠狠践踏还不够、还要狂踩他的自尊,眼下就是不啻于在他心头捅刀,血花四溅,溅得他满脸血。

皇帝他阴沉冷厉地盯着霍贵妃,仿佛下一刻就能把霍贵妃打入冷宫。

霍灵渠骇然吓跳,心中一凛就有丝森寒涌入心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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