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白鸽又来上学了，又赶上学校的考试，上次那天的意外母亲又骂了她许久，她晚上呕了好久，呕出以来一堆没消化的酸花生，母亲拧着鼻子说：“叫你贪吃，活该。”

白鸽身边的女孩儿逐渐来月经，她们把卫生巾作交友的纽带，但是白鸽这时候还没有来，她们三三两两的一起挽着手去厕所，白鸽只有自己一个人。

白鸽想要朋友。

今天考试，考试之前前面座位的女孩笑嘻嘻的跟白鸽说：“你一会儿帮我们传答案呗，你也能抄。”

白鸽没有做过弊，她有点害怕，捏着橡皮，不敢作答，但是对面的女孩儿说：“以后考试都带上你。”

白鸽还是犹豫，犹豫的原因还因为她感觉有一股热流。

白鸽挪了挪凳子，看见了自己的月经，前面的女孩儿剪着齐刘海儿，顺着白鸽一看，从袖子里塞了一片卫生巾给白鸽，说：“你系我的校服，我陪你去厕所。”

这是白鸽第一次被人挽着去上厕所，她觉得有些依恋，为什么这个女孩儿这么香呢？

女孩儿站在厕所门口等着白鸽，说：“你会用吗？你就撕掉，贴在内裤上就行。”

白鸽搞不明白撕什么，铃声又响了，她急急忙忙的出来，跟女孩儿一起回去教室考试，女孩儿说：“你带胸罩了吗？你妈给你买了吗？”

白鸽摇摇头，她还在穿小孩儿才穿的背心。

女孩儿指着脖子后面的蝴蝶结说：“现在的内衣要挂脖，我妈给我买了好几件，我没穿过，我明天给你拿一件。”

白鸽也没说不要，也没说要，她终于知道那些女孩儿脖子上的蝴蝶结是干嘛的了，也才知道那些男孩儿为什么特别愿意去扯这些蝴蝶结，然后发出笑声，前面的女孩儿就娇羞的趴在桌子上，作哭泣状，然后便是女孩儿围上去安慰。

这是班级里的节目。

考试开始了，白鸽空前的紧张，她觉得她应该报答女孩儿的好意。

考试十五分钟，前面的选择题的答案被塞在橡皮里，扔过来的时候前面的监考老师正在擦自己的皮鞋。

答案就在白鸽的手上，这是白鸽第一次作弊，她小心的扯开答案，对了下自己的，就改了几个，不能让老师看出来她完全都是抄的。

白鸽需要把橡皮扔给她后面的女孩儿，但是白鸽迟迟都不敢，直到后面的女孩儿实在忍不住了，拿笔戳了白鸽的后背两下。

白鸽听见了“快点儿”的轻声催促，身后的人都在等白鸽的答案。

白鸽此刻是后面这些同学的关键一环。

白鸽很不小心的把橡皮扔在了自己的脚边，用两只脚改变着橡皮的方向，然后脚后跟一踢，就把橡皮踢到了后面。

后面的同学有条不紊的抄着答案。

很顺利。

但是第二次传答案的时候出了意外，教导主任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后面，有经验的同学都会把镜子的碎片黏贴在笔杆上，观察后门的情况，但是白鸽并不知道。

白鸽从橡皮里抽出答案准备抄的时候被抓了个正着。

完了，白鸽想。

完了，周瞳想。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被抓包的白鸽身上，这次不请家长是绝对不行的了。

老师大声的指纹，都是谁传答案给的白鸽，是哪几个人作弊？

白鸽在走廊上被训斥，教室里的人都能听见，他们眼巴巴的看着白鸽，也不知道在期待什么，期待这个胆小的姑娘为他们做一次“义气”的“英雄”吗？

白鸽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我说什么都会请家长吗？”

教导主任骂道：“你这个作弊行为难道还不应该被请吗？你态度好我还能给你一次机会，态度不好，作弊同学，马上劝退！”

白鸽看了看教室，看见了那个给自己卫生巾的齐头帘的女孩儿，她紧张的啃着自己的手指，白鸽回神低头就是教导主任的大啤酒肚，白鸽揪着衣服，说：“我捡的，我不知道。”

白鸽自然被请去了办公室，接下来的时间每节课的下课大家都在等待自己被叫去办公室，或者一场风暴想席卷，好似现在是暴雨的前奏。

但是奇怪的是，从早上，到中午，到下午，依旧没有。

白鸽的母亲来了，进来就给了白鸽一巴掌，连老师都去拦，白鸽说：“我上次不及格，我妈说不想再让我读书了，所以有答案我就抄了。”

课间看着去送作业本其实去听风声的同学马上回教室汇报：白鸽把作弊一个人揽下来了。

这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白鸽的母亲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诉说自己的不易，但是老师们都对这个女人有所耳闻，半教育带训斥，就让白鸽回去教室了。

白鸽今天放学的时候左右手都有人挽着她。

她第一次觉得上学真不错。

白鸽交到了朋友，她回家都是甜的，她看着自己裤子上贴反的卫生巾，觉得母亲的唠叨不值一提。

同学约她明天一起上学。

而且白鸽的朋友还会给她带系在脖子上的内衣。

这是时髦的象征。

白鸽翻开了周瞳的那本《参考答案》，写下第四页：

【这是我人生的第一次勇敢。】

周瞳不知道这件事儿哪里不对，但是就是不对。

周瞳写下：

【或许，勇敢可以出于自身，而不是牺牲。】

白鸽的笑容收回了一些，她写下：

【但是我现在是快乐的。】

周瞳回复道：

【如果有天你不再付出了呢？】

白鸽没有再回话，她有了朋友，便很少翻开这本《参考答案》。

周瞳开始沉睡，他觉得白鸽再走向并不是很好的方向。

***

白鸽一晃就要毕业了，

白鸽家里不愿意再花钱让她读书，草草的准备让她去个卫校或者示师范。

最终父亲决定让她去师范，因为卫校还得再花一点钱。

白鸽短暂的友谊结束于她的同学们都被家中的父母安排进较好的学校，或者再外地买个大学上，他们的父母目标清晰，早早准备，而白鸽就只能去了这个偏僻的学校。

这个学校里的孩子大多被父母放弃，白鸽就是其中一员。

此刻，十八岁的校园，恋爱的风又席卷，身边的人都开始恋爱。

白鸽也跟着她们周末去上网，有的谈恋爱谈到了已经务工的男人，几百块钱唱歌房里面的盗版深情情歌加廉价啤酒就能骗走女孩儿的初夜，但是她们乐此不疲。

她们开始买包包，买化妆品，白鸽没有，插不上话。

白鸽的父母不在身边，每次要生活费都难以启齿，或者是答应了给又很久不到，白鸽就会一次次自助取款机上查询余额，偶尔还要扣走几元手续费，白鸽就只能去银行的柜台处取98元。

白鸽在这时候认识了一个笑起来阳光的男孩子，他在学校外面的快餐店打工，他说这个快餐店的老板是他的一个远房亲戚。

每次白鸽来打菜，这个男孩儿就会偷偷多给一些肉，偶尔有老板娘白他一眼，他就不好意思的笑。

快餐店有免费的汤，管饱，随便盛。

白鸽愿意来这里，她坐在靠窗的地方，偷偷看着黝黑的男孩给别人打菜，有时候目光相接，白鸽的心蹦蹦跳，她想，这应该就是小鹿乱撞。

白鸽这次的生活费又习惯性的没到账。

白鸽坐在宿舍里吃馒头，所幸还有一包榨菜，不至于饿肚子。

宿舍有洗完头回来的女生喊：“白鸽，楼下有个男的找你。”

白鸽不知道是谁，下了楼，见皮肤黝黑的男孩拎着一盒快餐，笑着朝白鸽招招手，白鸽有些不好意思，男孩儿说：“我来这里送盒饭，就叫了人来叫你。我也不知道你叫什么，我就说你常常穿着前面有只小鸟的衣服。”

“我运气挺好的。”男孩说：“你的衣服就在哪晾着，我一眼就看到了。”

白鸽也不知道回答什么，问：“你还有别的事情吗？”

男孩腼腆的笑，将盒饭给白鸽，说：“给，给你，你最近两天没来吃饭。”

白鸽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男孩又说：“我也没吃呢。”

二人在花坛边的凳子上分吃一盒盒饭。

白鸽的下巴上粘了一粒饭粒。

男孩指着自己的下巴说：“这个，有饭。”

白鸽自己擦了几下没擦掉，男孩儿帮着拂掉了。

可能是阳光正好，风高气爽，也或许是今天的番茄炒蛋很好吃，反正，最后的白鸽进入了俗套的情节。

她频频与男孩散步在不要钱的校园的操场，再接着，就是被白鸽的室友撞到。

再接着，廉价的花束，五块钱一堆的蜡烛，塑料味极重的花瓣，男孩儿在最小的唱歌房包厢求爱，他小心的看着白鸽，给她带上饰品店的戒指，结束之后白鸽被推搡着，推进男孩儿的怀里，他哑着声音问：“晚上能不回去吗？”

潮湿的招待所，不需要身份的前台，看起来黏鞋的地板，跟粘着陈旧尿渍的马桶。

总共不到二百块。

二百块就让白色的床单沾上了血。

白鸽开始有钱花了。

她不需要再红着脸去银行的柜台取98块。

她也不需要再忍受父母的怨怼，她觉得现在的生活是极好的。

她在《参考答案》写下第五页：

【他让我不用再自卑。】

周瞳沉睡得被这些掉下来的字砸醒，只觉得白鸽变了，到底是哪里变了，他也不知道。

周瞳回道：

【或许你可以试着自己强大起来，不要攀附别人。】

***

白鸽沉浸在恋爱的快乐里，迷失在禁果初尝的浓雾中。

她已经很久都没有看书了，她甚至打算搬出去跟那个男孩儿一起住，因为男孩儿说，我想每天一睁眼就是你。

男孩儿给白鸽说：“你和阳光都在，就是我想要的未来。”

男孩儿在网上抄的，白鸽却觉得这是她听过最好听的情话。

男孩儿偶尔会带快餐店的菜回来一起吃，总是挑着肉夹在白鸽的碗里，他从兜里抽出一百块，说：“我再也不会让你受委屈。”

白鸽在没有阳光的出租屋，小小说换气扇就是通往外面的光，这里住了乱七八糟的人，晚上时常有男人的喘息跟女人的低吟。

白鸽低低的诉说着小时候的境遇，情到深处流下的眼泪滴在男孩儿的胸腔。

男孩儿抱紧了她，说：“我好心疼你。”

少年的热恋时勇气的来源，白鸽一次次的逃课，挂科，她开始时常在那个隔断的出租屋里等待男孩儿，甚至他们还捡了一只小狗。

直到白鸽的母亲被通知来学校。

白鸽的母亲自然不在乎她上学上成什么样，她有更重要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