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次排练定在七月中旬，出乎意料地顺利。结束后，向澜顺理成章地以感谢的名义请钱靖羽吃饭。

“我听说向老师最近在忙电视剧宣传，因着原声带的缘故，剧方也邀请我了。”

一般宣传活动不会邀请歌手，但这次算是例外。《山川茯苓》的OST由钱靖羽、金盏熙和鲍哲宜等人包揽，其中钱靖羽出力最多，没有不请她的道理。

“是好事啊，提前预祝钱老师专辑大卖。”向澜举杯。她知晓，此次的数首原创OST会收录在钱靖羽的新专辑中。她更明白，重点在原创，不在OST。

“谢谢，借你吉言。”

茶杯与红酒杯轻轻相碰，相互表示友好。

以钱靖羽对向澜的了解，问候过后就要谈工作了。在某人的推波助澜下，一切都是那么合理，只不过向澜不问，她也不能主动提及。她抿着杯中的茶水，看向窗外，深吸一口气，随后长叹，然后叹到一半匆忙憋回去。

她想，当着向澜的面，不好感慨。

这口没叹完的气带着些许水分冲击了会厌软骨，她不得不轻咳几声——俗称：呛着了。

论演技，钱靖羽这个所谓的“表演艺术爱好者”肯定是演不过向澜的，很容易被她识破。如今这么一咳嗽，更是有些尴尬。她明白，只能由她这么一个“半人精”来演一个“小迷糊”才能蒙混过关，这么一想，刚才的呛咳反而成了点睛之笔。当然，一定要注意把握尺度，不然她的品质可就不是“诚挚”而是“淳质”了。

看着对面演技拙劣的歌手，向澜没有拆穿她的伪装。她又不明白了，如果天宁传媒的谜语人真想让自己参与解谜，为什么要派一个藏不住事的守密人，背后有什么深层含义？解密游戏玩家向澜决定另辟蹊径。于是她默不作声，开始用餐。暂时结束了略显尴尬的对话，钱靖羽如释重负，面前的牛排也显得美味了些。

盘中的食物越来越少，钱靖羽从包中掏出一罐茉莉花茶，放到向澜左手边。

“听说向老师偏爱茉莉花茶，我今天给你带了一罐。里面都是小包装的，平时喝一杯或者和朋友对饮都很方便。”

“谢谢钱老师的好意，我很喜欢。”向澜双手接过钱靖羽的礼物。心里思忖着天宁谜语人的用意。

“那就好。”

“我听说最近你们公司要招新人，有什么内部消息吗？”向澜开门见山道，“我有个表妹，审计专业的，正在找工作。”

“天宁传媒确实在招人，具体的你问凌主任吧，她不是给你留了电话吗？啊，对了，我这里还有个电话号，是天宁传媒的咨询热线，下午三点半到五点半是固定的咨询时间。”钱靖羽当然明白，所谓“表妹”完全是个托词。不过既然有了这个台阶，她终于能借坡下驴，递出那张名片。

向澜接过后礼貌道谢。

第二天下午四点，向澜拨通了钱靖羽给的电话。

对面是一个平静的女声：“这里是天宁传媒接线员，请问有什么需要?”态度友善，但话中听不出波澜，像是个机器人。

“您好，我是向澜。”

梁鸿舒眯眼，斟酌道：“您是否需要转接。”

“需要。”

“很好，我想我们现在可以好好聊一聊了。”梁鸿舒正色道。

“我相信你有很多疑问，但是在我回答之前应该已经破解了。”

“确实，那就由我来说吧，”向澜说，“第一，你不是凌俞锦，而是天宁传媒未公示的股东，你的目的就是躲在暗处观察，伺机而动。第二，你借流霜影视之手至少有两个原因，一，你需要热度，流霜影视是业界龙头，那里的口碑远好过一个初出茅庐的天宁传媒。王天宁曾经是歌手，她只需要在关键时刻出现并宣传一波，再加上流霜影视这个助推器，热度就能炒起来。二，有我主观臆测的成分，你和李胜心是旧识，出于一些原因不想让她知晓你为天宁传媒效力。”

“嗯，我和胜心确实是旧识。但还有一个疑点你没提。”

“这也是我一直想问的，为什么让我来演这部剧?而且似乎透露着点双女主的意味。”

“没错，其实是双女主剧，但有资本强行介入，导致它变成了现在这样，不过也不算太糟，你和周启璇都算二番。编剧点名找你们两个演，说过几年风声没那么紧了要出续集，到时候还找你们俩。我还在休假，不聊了，关于入职的事你找凌俞锦吧。”

“好的，谢谢您。”

向澜挂了电话，她虽然想知道当年的真相，但在她人休假时打扰还是不太好的，她问过凌俞锦，得知谜语人一个月后才回公司。随后她又问了许多入职相关事宜，凌俞锦也都一一答复，她放下心来，全身心投入工作。

七月底，向澜还有三个月合约到期，而这也是她和李胜心约定给予答复的最后期限。

“李总，我考虑过了，”向澜开门见山道，“我很感谢您对我的栽培。同时，我也有自己的规划。”

“理解。”李胜心说。流霜影视在业界的地位无可撼动，再加上滨北娱乐也不止她一个头部艺人，李胜心也就无心与流霜影视争夺。

“你入行多年，我没什么要嘱咐的，就祝你前程似锦吧。”

“谢谢李总。”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眼间就到了十月，小年夜晚会的第一次大联排定在月中进行。合约的事已经尘埃落定，她一门心思想排好节目，也就没再致电谜语人。经过数次与钱靖羽的排练，向澜心里已经有了底。本来不熟悉的两人在排练中增进了默契，在联排的舞台上正常发挥，高效、高质地完成了排练。

“两位老师辛苦了！”戴着鸭舌帽的晚会总导演礼貌地向两人致谢。

“谢谢导演的肯定，”钱靖羽立刻回答，随后又转过身，“谢谢乐队老师，谢谢场务老师。”

乐队中的几个年轻人用小提琴、二胡演奏出“不客气”的音调，然后友善地笑了笑。

向澜没参加过这种歌唱大联排，但她明白钱靖羽是个舞台熟手，也就有样学样地跟着她鞠躬致谢。

“两位客气了，客气了。”导演乐开了花。

联排后，钱靖羽与向澜去吃宵夜，上一顿是向澜请的，这一顿自然就轮到了钱靖羽。

钱靖羽提议：“天凉了，咱们去吃火锅吧。”

向澜欣然接受。

两人并排漫步在街道上，周遭的人比白天少了许多，大部分人已经回家就寝，还有的像她们一样出来吃夜宵或是逛夜市。已然是深秋时节，黄叶铺满了街道，刚落下的叶子带着水分，踩上去的触感像是软垫，其余的落叶已经干枯，踩上去沙沙作响。一阵秋风有预谋地刮过，这种架势，势必是要再卷下几片叶子的。一片银杏叶从钱靖羽眼前飘过，黑夜中的金叶格外夺目，于是她赶在叶子落地之前抓住了它。

“把叶子脱干水分再密封起来，就可以当书签用了。”她对向澜解释道。

向澜点点头，在之前的排练中，她充分见识了钱靖羽的专业素养，却从未见过钱靖羽生活化的一面。现在看来，钱靖羽是个有生活情趣的人，能发现身边的美好事物，为千篇一律的日子加些调味剂。

“还有一种做书签的方法，成品更加惊艳，”钱靖羽把银杏叶装进防水密封袋里，“我下次再跟你说。”

“好。”

火锅店开在商住两用房的一楼，门脸不大，灯牌却很闪亮。这家店生意火爆，店里的桌子都被坐满了。

“神医四季涮肉?”向澜有些疑惑地念出了店名。

“之前叫沈氏四季涮肉，后来她们家出了两个医生，这才改成了这个名字。”钱靖羽解释道。

“稍等片刻，我之前预定了包间，现在和老板联系一下。”

钱靖羽话音未落，老板就出门迎接了：“小钱又带朋友来了，快进来坐吧。”

“秋华姐，别来无恙。这位想必不用我多介绍。”

“我认识，平时在电视上能看见，小季也总跟我说起她。”

“之前听钱老师提起过您，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您好，我是向澜，幸会。”

“幸会幸会。”沈秋华嘴上应着，眼睛悄默声打量她，心里不知思忖着什么。

三人进店，沈秋华领着两人进了包间，桌上已经备好了餐食。

吃个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