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二日，培训班正式开始，钱靖羽虽有教资，却是第一天当老师，自然有些紧张。这种紧张和站在台上面对观众不太一样，有些新奇。

“同学们之前都有基础吗？”

大部分同学们异口同声：“没有。”个别人说：“有一点。”

“那我们先做个小测试。”她把打印好的三十一份试卷发下去。

“老师，这里多一套卷子。”第五列最后一个女生举手。

“放那边吧，我马上去拿。”

“各位听好，五分钟后开始答题，限时四十五分钟。卷子题量大，能做多少做多少，先挑着会的做。”

同学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把视线集中在试卷上，五分钟后，钱靖羽一声令下，众人开始答题。

四十五分钟过得很快。三十份卷子被收了上去。

“下课休息吧，明天讲卷子、分小组。”她翻看收上来的卷子，面色有些凝重。

转眼间，已经日薄西山，钱靖羽仍然坐在办公桌前判卷子，甚至凌俞锦来找她时她都没来得及抬眼。

“第一天上课怎么样，习惯吗？”

“我还行，但卷子判得我有点难评。学生们整体水平参差不齐，有的人写字都跟鬼画符似的英文不像英文，中文不像中文。也有几个练过的，标准的望德体，还有两个学生很有意思，一个写的哥特体，一个写的花体。”

凌俞锦看着那堆试卷，倒吸一口凉气，连忙说道：“辛苦了。”

钱靖羽以为对方想安慰自己，刚要道谢，就听凌俞锦又说：“习惯了就好了，是不是很庆幸当初没选择教师作为主业?”

“……是很庆幸。”她顿感无语。作为中层里看上去最欢脱的一位，凌俞锦有些时候确实有点不合时宜的冷幽默。

“不说这个了，告诉你个好消息，公司又要招人了，人家那边还没定下来，你可别先走漏风声。最理想的结果是，等她合约一到期就来这边，那时候直接可以普天同庆了，但滨北娱乐也不是吃干饭的呀，怕就怕那边在合同上动过手脚。唉，像咱们这样良心的娱乐公司可不多了呀！”

凌俞锦对着天感叹一番，随后看向钱靖羽，目光颇为犀利。

钱靖羽被她看得心慌，问道：“凌主任还有什么事吗？”

“你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吧?前几天隔壁的隔壁传出来了大瓜，天哪，你是不知道那阵仗！还好那边的公关部给力，把这水花给压下来了。经纪人拉着艺人再赔个不是，这事也就过去了。”

“我会注意，凌主任不用担心，如果有大事我会向领导汇报。”

“好，没别的事了。”

“凌主任留步，”钱靖羽还是有些不安，有些话不能说死，她深谙这个道理。于是她故作深沉道，“我刚才算了一卦，老天说我三年之内必将红鸾星动。”

她这话说得突兀，凌俞锦愣了一下，随后回她：“没事，到时候如实告知就行，公司会尊重你的意愿，妥善处理。”

“那就有劳凌主任了。”

“别介，我可就是这么一说，要真落实还得看公关部谢主任，要谢就谢她去吧。”

“到时候就请凌主任引荐，让我谢谢谢主任吧。”钱靖羽和谢思怀不熟，又知道一些内情，所以说出了这番话。一连说了三个“谢”字，才发现凌俞锦在耍什么把戏。

只不过，她倒是证实了一个猜测。

凌俞锦笑着回她：“以后再说谢不谢的事吧，万一你所预测的都没发生呢，对吧。”

与此同时，滨北娱乐

“关于续约的事，我想我们已经谈过许多次了，我的回答也很明确，”女人严肃地看着向澜，“其他条件可以协商，但是分成没得谈。”

向澜与公司的分成是四六开，她占四成，公司占六成。

“平心而论，我们培养你花了不少资源，这点你也清楚。开公司不是做慈善，我没办法再让利。我跟你说得明白点，现在已经很不错了，很多娱乐公司还不如这里。”

这话有一定的道理，但向澜想不想接受就是另一回事了。

“李总，我再考虑一下，月底给您答复，您看行吗？”

李胜心犹豫了几秒，像是还有话要交代，但最终还是点点头，示意向澜可以离开了。向澜出门后，她接到了女儿的电话，方才凌厉的眼神一下子柔软下来。

“没事，都挺好，你安心上学，别总是看手机。”

“妈，我知道，我都上大学了，时间比高中自由多了。”

“大学也要好好学习啊，听说现在大学课业比我们那时更加繁重。还有各种开销也是成倍的增加，不过这点不用担心，每个月五万生活费我还是给得起的。”

“妈，这……一个月五万也太多了，你也别太辛苦了，注意身体。”李筠瑶说道。

“知道了，多谢女儿关心。”很显然，李胜心回应的是后半句话。几年前，李家的木材生意遭遇不测，险些破产，她开起娱乐公司曲线救国。俗话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不敢松懈，时刻要提防阴影里的敌人。

挂了电话，李胜心不禁想，向澜谈了许多次续约的事，唯独这次有一些逼迫的意味，带着一种“不给我涨工资我就离开”的决绝。这很蹊跷，她绝不能坐视不管。

向澜当然明白自己今天的行为并非明智之举，她对公司没什么情怀。虽然李胜心对她有知遇之恩，但两人顶多算互惠互利，并非私交甚笃。人往高处走，她不能一辈子耗在滨北娱乐。她知道，天宁传媒很不一样，董事长王天宁有“梦想之女”的称号，听起来挺中二的，但那人确实担得起这个称号。

几年前，她曾在某场晚会上与王天宁擦肩而过，对方正在与江茗雪畅谈未来。

王天宁说：“等我们两个有钱了，就开个娱乐公司吧！我想让更多女孩有圆梦的机会！”

短短几秒，她没来得及听见江茗雪的回答，却看到了对方标志性的笑脸。如今，天宁传媒人事部的人都找上了她，也算是一种际遇。

向澜决定先把签约的事放一放，先处理好手头的事情再说。近期首要事宜便是时代剧《山川茯苓》的宣发工作。

这部剧算是向澜的“转型”作，所以她格外重视。剧情很简单，却也很有意义。

宋茯苓出生在一个医学世家，母亲在战争中牺牲，姨妈宋仁给她取名宋茯苓。茯苓是生长在高山上的植物，适应酸性土壤，有顽强的生命力。

宋茯苓自幼跟着姨妈学医，在二十岁时可以自主行医，救治了无数病患。

茯苓十八岁那年，战争席卷了国家。于是她进军队当起了医疗兵，并结实了至交好友白术。之后的日子里，两人相互扶持，与许多女同胞建立了女子游击队，与组织申请主动承担保卫村子的责任。白术在一次作战中英勇牺牲，年仅26岁。

十四年后，战争全面胜利，上峰授予茯苓功勋章，茯苓成了当地的模范。茯苓终生未婚，后因操劳过度去世，年仅49岁。她悄悄地来，悄悄地走，但给世人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大家都会铭记这位英雌。

说起来，白术的饰演者是周启璇，现就职于天宁传媒，而向澜在《云月暝》中也会与周启璇频繁搭戏。是巧合吗？她想起李胜心的欲言又止，料定这事没这么简单。从李胜心的态度看，天宁传媒给她和李胜心的信息不对称。

她想，自己不能贸然去问“凌俞锦”，而是要试探可能的知情人钱靖羽。她隐约感觉到有个人一直在把自己往一个方向上引，不过没关系，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过渡章。修改了一些表述欠妥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