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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那晚的路灯尤其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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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光与幕布皆在掌声里关上,关洛轻轻呼出一口气,对上舞台中央看过来的视线。

戚风走向他,一脸讨好,抬手问:“我帮你拿琴吧?”

关洛收回视线,默默将小提琴从肩上取下,不理戚风转身就走。

戚风紧随其后:“生气了?”

关洛还是不说话,脚步却也没加快,不紧不慢的走进休息室。

“我就一时兴起,想让大家看看你。”戚风说。

关洛瞥他一眼,随意点点头,还是没说话,走到琴盒旁将琴小心放进去。

将琴放好之后发现戚风还站在他身后,脸上依旧是笑着的,还带了些许的讨好。

其实关洛并没有生气,只是他还没学会如何去处理突发事件,所以总在事情发生之后需要一小段时间去适应和思考,戚风自然不知道这些,看他一直没反应只当他是生气了,便一直卖笑博取原谅。

虽说没生气,但是还想装个样子,盖好琴盒之后他才闷着声音说:“快去换衣服吧,这布料不透气穿着肯定难受。”

戚风没动,壮着胆子凑近他,左瞧一下右瞧一下,换着角度看了半天,让关洛本就崩不住的生气样垮个细碎,一下没忍住笑了。

“笑了,不生气了,你笑了就是不生气了。”戚风很得意的说。

上一秒生气下一秒就破功让他觉得很丢面,又想装出生气的样子,可上扬嘴角怎么也收不回来,关洛拿他没办法,推着他走向更衣室,到门口用力一推立马将门关上。

戚风靠在紧闭的门框上有些委屈的说:“我的衣服好像还在外面呢,总不能让我裸着去领奖吧。”

没过多久,门哗的一下被打开,伸进来一只手,拿着他的衣服胡乱塞进他的怀里,又迅速缩回去,嘭地将门带上。速度之快,戚风手忙脚乱的将衣服抱住还是让裤子的一边掉落,垂着一小截瘫在地面上。

戚风笑着弯腰去捡,嘴里故意把碎碎念说得很大声:“小朋友也不知道温柔点,裤子都掉地上了。”

戚风换好衣服重新走出来的时候休息室的大门正好被打开,是工作人员喊戚风去候场准备全员上台颁布奖项。

“走吧。”戚风对关洛说。

“我就不去了,只是个伴奏而已。”关洛摇头。

“全院都知道是你在为我伴奏了,确定不跟我一起上台领奖吗?”戚风问。

关洛还是摇头,笑着逗他:“你怎么知道你是去领奖的?”

“我们俩都这么努力了,怎么也得有个优秀奖吧。”戚风说得理所当然。

关洛没说话算默认,可依旧没有起身的打算。

“我问过系主任了,我们俩可以一起上台的,算是破例。”戚风执拗的说,朝他伸手,摊开掌心。

关洛看着那手,掌心红润,骨节纤细,手心的纹理复杂又深刻,敞开着发出强烈的邀请意味,不知为何他突然不想拒绝,也伸手握住,对方稍一用力将他拉起,并肩走向舞台。

不言而喻,戚风的独舞并不是第一名,倒是拿了个第三,只是让关洛没想到的是他居然也有提名,是之前从没听说的特等奖。

“特等奖是怎么回事?”走下台之后关洛立马问戚风。

“这个你还真问错人了,我真的不知道。”戚风说。

关洛有些不相信,但一想也觉得戚风毕竟只是个学生,虽说是学生会副会长,但应该没有这么大的能力直接半路凭空安排一个奖项出来。

走进休息室,戚风主动背起琴箱,“我帮你拿吧。”

关洛没拒绝,点头往外走,刚走到门口被戚风拦住。

“不然,我们换个门?”戚风问他。

关洛不解,歪着头回问:“为什么?”

“有些热闹,你不是不爱凑热闹吗。”戚风说。

他确实不爱凑热闹,但看看周围,也没有什么热闹可以凑的。戚风直接打断,自作主张的要往一旁走,手稍微抬起想去拉他,停顿半刻,又将手抬得更高一些扯了扯他的袖口,说:“跟我走吧,我们往一号门出去。”

一号门离后台休息室有些远,需要越过一整个后台才能到。他们俩一前一后的走着,戚风在前带路,时不时和过往行人打招呼,关洛紧跟在后,偶尔对顺带跟他打招呼的人回礼,全是陌生面孔,但关洛却并没表现出不耐烦,反而透出一丝少年的乖巧劲。

越往门走人越少,客套的礼貌也逐渐淡下来,从静到闹再转静,过渡地自然又合理。

关洛还是在戚风身后跟着,临门大约五六步的地方,他转过头看了一眼身后,每个人都在娴熟的忙活,分组的小队成群堆在一起,又不约而同地散开,时而不知谁闹了个笑话,引得旁人啼笑,愉悦的氛围瞬间流传,隔得远的人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还是不自觉的笑起来。

“看什么呢?”前方传来戚风的声音。

关洛收回视线,往前看去,他站在被推开的门边,一手抵着,一手扶在肩膀的背带上。外面的天已然全黑,是一片看不清的大道,也许走出去会被路上的石子绊一脚,也许会被突然急窜而过的野猫吓一跳,但总是要往前走,也不必害怕往前走,因为前方是回家的路,因为此刻已不是独身一人。

关洛看着戚风摇摇头,抬脚朝他走去,两人刚出门框,只听吱喳几声,竖立在道路两旁的灯开了,一灭一灭,然后逐渐发光,将道路照了个透亮。

他们走在路边,现在已是并肩,戚风背上的琴盒时不时会撞到关洛身上,几次之后戚风取下琴盒,换了一边背上。

“你的车子怎么办?”关洛突然想到,问他。

“明天我做完家教再来取。”戚风说,语气里带着难有的惬意。

“你还做家教?”语气里的不可置信他是一点没想藏,直蹦蹦的怼到正主面前。

“怎么?这么不可思议吗?”戚风笑着反问。

“也不是,”关洛摇摇头,因为他记得,“你高考的文化分好像挨着省分数线擦边过吧。”

“你从哪儿知道的?”戚风问,脸上倒是并不介意。

“网上随便看到的。”关洛抬手挠了挠后勃颈,心虚的样子也没遮住。

“虽然文化分确实不高,但也不至于擦边过,至少高出十几分。”戚风说。

“才十几分你就去做家教?祸害祖国的花朵吗?”关洛说。

这话戚风就不乐意听了,“糟蹋什么也不敢糟蹋祖国的花朵呀,我虽然语文和英语真的不行,但是理科还是拿得出手的。”

关洛瞥了他一眼,明显不相信。

“收起你那鄙夷的眼神,虽然高考理科分确实也就中上游一点点,但在我努力钻研三个月之后,简直突飞猛进好不好,当时还特意去找的高考卷掐着时间自己做了一遍,总分可谓名列前茅的。”戚风为自己力证清白,说到后面用力过猛,脖子上跳了两下青筋。

“三个月,中游变学霸?”关洛还是有那么一点不相信。

“虽然是迟到的学霸,可虽迟但到,如果拿着我如今的成绩,不说985,顶尖的211还是能够一够的。“戚风非常自信的说。

“三个月变学霸,那高中三年有很多个三个月吧。”关洛说。

戚风一愣,因为关洛的这句话思绪开始往回飘,想起了许多过往,叛逆的、暴戾的、忙碌的,从未停下脚步的。

“啊,确实呀,”戚风感叹一声,“少不经事?”

关洛反而一笑,眼睛看向他,透着一股灼人的黑亮。他在跟他谈笑,他在努力相信。

戚风举白旗,选择坦白:“被你打败了,高中那会儿,别说三个月了,能正经的坐在椅子上连着认真学三天都不可能。”

“为什么?”关洛问。

倒是少见的充满好奇心的关洛。

“为了生活,”戚风颠了颠肩上的提琴盒,“为了不让我爸那么累,为了弟弟妹妹不受欺负,学习、赚钱、打架、竖威风,可多事儿要做了。”

“你还打架?”关洛一挑眉,眼神里倒不是嫌弃。

“不仅打,还三天两头的打,现在我家那边的警局还有眼熟的警察呢。”戚风说。

“打进警局?技术不太行呀。”关洛小声的吐槽,没在意会不会被听见,但确实被听见了。

“小朋友,一看就知道你没打过架吧,不知道群架的头头多被抓进去几次,后面混熟了还能跟别人吹警局有熟人吗?”戚风说。

关洛哼了一声:“还挺骄傲。”

“你别说,我现在回想起来,确实够我当时骄傲好一阵的,不过我之前怎么就没这么去吹牛呢。”戚风说。

“被打傻了吧。”关洛说。

他本意是呛戚风一下,没想到对方竟然点头认同这个说法。

这个反应让关洛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细细往里想一想,又堵得慌,抬头去看戚风,他又拎了拎肩上的提琴盒,关洛伸出手说:“我自己来背吧。”

伸来的手被戚风躲过去:“你可别因为我说了点之前的事就觉得我可怜,这琴盒轻得很,再重的东西也背过,别心疼我。”

“谁心疼你了,”关洛立马收回手,总有种被猜中小心思的窘迫感,“自己的东西自己背,天经地义不是吗。”

“天经地义,”戚风不挑破,顺着话说,“就当我没见过世面,像这种上档次的东西,让我多摸摸。”

关洛的心里更不舒服了,不是一定要秉承的“天经地义”,而是那些拿来自嘲的词语。

心里不舒服的关洛选择暂时性的不理戚风。

奈何对方像个话唠子,话题断了没三秒,又被挑起别的:“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练小提琴的?”

“三年级。”关洛回。他低下头,看到刚落下的脚边上有块石子,孩子气的踢了一脚,石子飞出去一段距离,滚了两圈在路中间停下。

三年级的关洛,是空巢小孩的初期,小学课业不重,有很多空闲的时间,没什么朋友的他随便报了个乐器班练着消磨时间,没想到后来考级中考还有加分,于是那年小升初的暑假,关洛拥有了人生当中的第一把小提琴。

“那么早?那你后来怎么学跳舞了?按照你这个发展轨迹,不是应该走音乐路吗?”今晚的戚风好奇心也很重。

“初中之后就没拉了,所以高中去学跳舞了。”关洛说得很随意,但是戚风听出点别的意思。他在脑子里自己跟自己打了会儿架,最后还是决定问出来。

“为什么不继续拉了?”

两人刚走过一支路灯,地上的影子从后面溜到前面,随着脚步的前进逐渐拉长,然后又随着临近的下一支路灯被缩短,溜回到脚底。

这一小段时间,没人说话,也没有车子经过,哪怕一声蝉虫的鸣叫都没有,但却并不瘆人,倒是有种舒服的安逸。

“因为,”说了两个字之后,关洛自己先笑了,“因为我爸给我买了小提琴,之前觉得是不务正业的行为,后来反而在中考加分派上用场,他开始变得支持我去学小提琴。”

“你就不学了?”戚风反问。

关洛点头:“挺幼稚的吧。”

“算是无声的反抗?”戚风又问。

关洛又点头:“但好像没什么用,我有没有在学他都不知道。”

“但你今天这技术,应该是没断过吧?”戚风猜测。

“没断过,只是不考级了,就自己在家拉着玩。”关洛说。

他回想着中学的六年里,自己在家听到过最多的声音除开笔尖划在纸张上的,就是小提琴的。悠荡了六年的琴声,但关威海至今没听过一首。

“听上去有点无趣。”戚风评价。

关洛不可否认,他自己也觉得无趣,最热闹的时段还是重新捡起小提琴的那半月里,拉不准的音和半路出逃的调,总能博自己一笑。

“假期不跟朋友出去玩玩?”戚风的好奇心随着关洛的坦诚越来越重。

关洛摇头:“我没有朋友。”

语气很平淡,既不孤寂也不落魄,甚至有些无所谓。

“什么?”戚风怀疑上一秒自己的耳朵跟脑子分家了。

关洛刚张开嘴想重复一遍,但又觉得那句话显得自己很可怜,便换了一种说法:“我不爱出门。”

“你这句话跟上句话互相矛盾了,知道吗?”戚风说。

“我觉得没必要给别人增加负担,”关洛去看戚风,眼底是明显的不解,他才又继续解释,“中学的那所学校,我爸是校长,所以但凡有个走得近点的同学都会被拉去谈话,我觉得没必要,觉得有没有也没必要。”

“所以,你不善与人交往,是因为压根没跟过什么人交往,缺乏经验?”戚风独自分析着,“然后大家敬而远之,久而久之,你就被大家传成舞蹈系的高岭之花。”

关洛虽然不太懂戚风在分析些什么,但是前半句他很赞同,于是小小的点了下头。

也不知道戚风哪根神经搭到了记忆这条路上,他突然回想起曾经干过的一件蠢事,随即真想给当时的自己一个嘴巴子。

那是在忍无可忍的一刻,他抛弃了维持几年的礼貌,生气的对认识不久的关洛喊道:“没人教过你,没被朋友骂过吗?”

而被骂的关洛居然还好声好气的跟他道歉,真是遭天谴的嘴快。

自责瞬间漫进身体的每一部分,细想之后越是严重,可他又控制不住自己不去细想。那种感觉像极了刚骂完撞了自己却不道歉的人之后,才发现对方是个哑巴,在心里把自己骂到骨子里都不解气。

戚风脸上的表情跟过山车一样,只是没有起伏,而是伏伏伏伏伏。

关洛的脸色倒是平静很多,也许是磁场问题,也许是默契问题,他好像也突然回想到被骂的那一天,再结合戚风现在难以言喻的神情,弄得他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安慰人的话他从来不擅长讲,可是直白的告诉对方自己真的没生气好像更糟糕。就在关洛两难之余,身后不远处传来一阵哄闹,他扭头看去,是小剧场的侧门处突然涌出来好些人,貌似都有些兴趣缺缺的样子。偶然有几句被关洛抓到。

“原来早就走了。”

“亏我们等这么久,就想目睹一下两张盛颜。”

“是呀是呀,怎么从别的门溜了。”

关洛这才反应过来戚风之前说的“热闹”,转回头笑了,虽然声音有些低,但还是被身旁的人听到。

“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不好的事,或者我之前做过的蠢事?”戚风仗着脸皮厚,顶着一身的愧疚,尽量让语气显得像在威胁。

“没有,吧。”关洛起了逗他的心思,故意将话说的模凌两可。

“还没有,”戚风瞬间蔫了,“我真的很想抽死自己。”

“抽可以,但别下死手,”关洛说着,脚下的步子迈得更大,超出戚风一个肩膀的距离,“我可不想我的朋友被扇死。”

被落在身后的人眉毛一挑,刚刚的自责像是被突然加快的步伐甩到身后一直跟不上似的,嬉皮笑脸的去攀关洛的肩膀。

“关小朋友,你是不是多少有点那个什么倾向?”戚风的厚脸皮再次上线。

关洛瞥他一眼,没理。

“是不是?有点受虐倾向?”戚风不怕死的继续说。

“滚。”关洛故意冷脸,但又装得不像。

“你是喜欢看别人受虐,还是你自己……”戚风话还没说完,嘴巴就被捂住。

关洛瞪着他:“闭嘴,朋友。”

这话的潜台词也不知是不是戚风理解的那样,但还是很乖的闭上嘴,不再说这个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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