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风应下的结果就是一周之后被班主任留堂告知他的名字被临时加上，参加以班级为名义的多人舞蹈节目。

“我并没有要参加。”关洛说。

“好像是戚风同学说你会参加，所以直接帮你加上了名字，”班主任老汪喝了口茶，“你赶紧去找一下领舞队长，他们之前就排练半个多月了，你赶赶进度，然后熟悉一下走位。”

关洛一头雾水的走出办公室，下一秒就打通了戚风的电话。

“你什么毛病？”关洛有些生气的质问。

“什么？”戚风很无辜的问。

“你把我的名字加到班级节目里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关洛问。

“你那天不是答应了吗？”戚风理所当然地说。

“我什么时候答应了？”关洛不解。

“上周同课一起去吃饭的时候。”戚风说。

关洛回想，又是皱眉，“我只是说考虑一下，没说参加吧。”

“啊？是吗？”戚风开始打哈哈。

关洛努力压着心底的气，努力不让自己破口大骂。

戚风继续说：“我还以为你答应了呢，还特别期待能看到你跳舞，抱歉啊，如果你真的不想参加的话，我再滥用一次职权帮你取消好了。”

好一手以退为进，不过对付关洛真的有用。

关洛语塞，其实自己参加没有什么，只是跳支舞而已，之前参加过那么多活动，上过那么多次台，这是多上一次罢了，真没必要再给戚风添麻烦，万一为了给他撤销名字被骂，心里自然是会感到过意不去的。

关洛叹了口气，“不用了，我参加。”

戚风忍住笑意，依旧还在劝说着道歉：“真的吗，感觉你很不情愿，这件事确实是我做的不对，其实也就是挨顿骂而已，名字是可以撤下来的。”

关洛更不好拒绝了，“真的不用，跳支舞而已，没必要让你无端挨骂。”

“好，关小朋友真善良。”戚风不藏笑意了。

挂了电话的关洛才细品起来，自己好像又一次入了戚风的坑里。

下午专业课结束李翔应就过来找关洛，说是晚上需要一起排练，所以问一下要不要一起吃饭，关洛这才知道李翔应也参演了此次的活动。

关洛点头，之后跟着李翔应站在教室门口等剩下的同学，在跟领舞队长对上视线的那一下，关洛看出了对方对自己的嫌弃，也没说什么跟在最后走进食堂吃饭。

晚上开始重新排位置，距离晚会开始不到两周的时间了，大家突然打乱节奏适应新的人员确实多少有点不爽，但毕竟是关洛的加入，明面上都没说什么，只有队长摆明的各种挑刺。

不是嫌弃关洛跟不上步伐，就是唉声叹气心烦进度怕演出效果不佳，由于负面情绪的连带反应，有三两个人也开始看着关洛就皱眉，倒是关洛毫不介意的样子，继续着自己的排练。

李翔应是看不下去的，好几次私下跟宋希和余顺抱怨：“洛哥明明跳的很好了，我们先前已经都练了半个多月了，步伐肯定比洛哥熟练一点，但是不过一天洛哥就记住了所有动作和走位并且都踩在点上，还老是挑刺，好几次我看不下去还被洛哥压下说没必要。”

李翔应朝天感叹：“关学神真的不愧是学神，心胸真开阔，怎么早没发现他这么好相处呢。”

“你好像也没有想特意去发现吧。”余顺说。

李翔应瞪了余顺一眼，继续开始吐槽队长的无语行为。

晚会的前五天便开始让每个演出者晚上到小剧场排练，试灯光和音乐。关洛他们的节目在第三个，最开头的三次排练关洛刚结束就走了，直到晚会前两天的排练因为需要按照流程彩排两轮才留到了最后。

他坐在观众席的第五排，第一轮排练只剩最后一个节目了，全场灯光瞬间关闭，坐在一旁的李翔应明显激动起来。

“来了来了，激动人心的时候来了。”李翔应挫着手说。

关洛不解，但依旧面无表情地看着。

舞台上的某束聚光灯由暗转亮打在了中央，那里蹲着一个人，随着音乐响起一段之后他才缓慢起身，挑起高峭的身形，随意散漫的舞在舞台之上。

整个学院里，只有戚风能这么显眼。

仅仅一分半的简短舞蹈，结束之后依旧一片静默，灯光再次亮起时大家都不约而同的开始发出惊呼，哪怕这一小段不完全的节目已经看了四天了，可依旧止不住的赞赏。可赞赏的话语里没有一句是在说舞蹈方面，统统在夸一些之外的东西，比如样貌、比如身形。

确实，戚风的专业能力并没有很突出，但藏在他优秀的外观之下，依旧觉得这段耐人欣赏。

关洛突然有些后悔早几天提早回家的行为。

戚风下台，直直朝关洛走来，刚坐下就一脸笑滋滋的看着他，也不说话，关洛被看的心里发毛，实在受不了就抬手放在脸颊边，阻隔了他的视线。

“关洛同学，做一下专业的指导呗？”戚风说。

“不完整，说不出来。”关洛答。

“就这一小段也行。”戚风说。

“很棒。”关洛明显的敷衍。

戚风自然不乐意，“很棒是多棒？哪里棒？棒在哪里？”

“你有完没完？”关洛问。

戚风瘪嘴表示不开心，过了两个节目彩排后还是不依不饶的又问：“给点指导吧，我总感觉有些地方还很欠缺。”

关洛本已经忘了这件事，戚风突然开口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李翔应抢了话，明显在跟他开玩笑：“戚学长，你要再完美一点第一名就是你的了。”

戚风去看关洛，他依旧不说话。

“第一名是我的了？”戚风问他。

“你想要第一名？”关洛反问他。

“谁不想要？你不想要吗？”戚风说，“你可是从没被人拉下过第一名神坛的呢。”

关洛不理他。不想否认，因为是说谎；不想承认，因为会显得自己太小孩子气。

“我嘛，名次什么不重要，得到自己想要的就够了。”戚风说。

“戚学长想要什么？”前排一个同学转头问。

“奖金呀。”戚风回答。

那人笑了：“真是哪里有钱赚哪里就有戚学长。”

戚风笑着靠回椅背上，安静的看向舞台。

晚会定在周五晚上的七点半开始，五点小剧场封锁进行最后一次的彩排。

这次彩排单单只卡在了戚风的节目上，后台突然乱成一锅粥，李翔应随便扯过一个人问情况才知道戚风的伴奏出了问题，关洛了解完情况之后立马走向演播厅。

刚走到演播厅门口就听见戚风的声音：“我不是给了备份音频的吗？”

“我们下午刚删掉，因为突然临时添加了领导讲话，需要内存保存一些视频，然后将所有的备用音频都删了，没想到居然出问题了。”其中一个学生说。

这也怪不了他，学校的设备早该换了，只是因为还能用就一直勉强撑着。现在最要紧的就是解决问题，不可能临时删除节目，此次活动还开通了线上直播模式，节目单也早就通过官网发到线上，现在临时变卦无疑是在打学校的脸。

演播厅的门被推开，关洛走了进来，他凑到戚风身边压低嗓子问：“伴奏的谱子你还有吗？”

戚风有些犹豫的说：“只有原谱，怎么了？”

关洛让戚风从微信发谱子给他，然后只身去往后台找老汪。

“现在我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但是估计时间赶不上我上台，所以可以按照他们最开始的排练来演出我们班的节目吗？”关洛问老汪。

老汪随即喊来班里的需要上台的同学，大家斟酌一下最后一致同意。

关洛刚走出后台休息室就看见站在门口的戚风。

“你有什么办法？”戚风问他。

“你骑车了吗？”关洛不答反问。

戚风点头。

“现在骑车带我去我住的公寓。”关洛说。

两人来到关洛的公寓，他开门直接走进书房，从书柜的最上层搬出一个大箱子，打开一看，戚风一惊：“小提琴？”

关洛点头，“我拉小提琴给你伴奏，谱子可能得改改，大基调不会变，不影响你发挥吧？”

戚风摇完头才意识到关洛说的重点，“你会拉小提琴？你拉小提琴给我伴奏？”

关洛打开手机看曲谱，皱眉一脸不解：“这是什么谱子？”

戚风这才想起来，解释道：“古琴减字谱，我帮你换成洋谱吧。”

说着便开始动手画五线谱的稿子。

“你会弹古琴？”关洛问。

“不会，我妈妈会，从小听她弹，但是减字谱她教过我，本来也是要教我弹琴的。”戚风说。

关洛知道这句话的完整版本，没多说什么，看着戚风画谱。

“故里逢春？古风曲子用小提琴应该是没有什么大问题的。”关洛自言自语道。

戚风画完交给关洛，只见他架好小提琴，挨个调好音之后便照着曲谱开始拉奏，戚风觉得关洛时不时低头看谱很容易断音便自愿做起人形谱架。

三四遍之后基本可以连起一整个谱子，然后两人又抢着时间精进了一些小音阶。

“还剩多少时间？”关洛问戚风。

“现在晚会已经开始了，应该到了第二个节目，还剩一个小时左右的时间给我们。”戚风说。

“那我再拉两次。”关洛说。

“你想干嘛？”戚风其实有些猜到关洛的想法。

“我想脱稿。”关洛说。

戚风果然猜对了，但依旧担心：“没必要这么挑战自己吧。”

“我们从来没有排练过，如果盯着曲谱拉我怕会影响你，最好办法就是脱谱，我看着你的舞步尽量去配合你，之前需要你来配合伴奏，现在是伴奏追着你，你就放心跳，我一定能跟上。”关洛说完竟真的开始闭眼拉琴，实在卡顿才会瞟一眼曲谱。

戚风没再说话，依旧称职的做着人形谱架，注意力却全在眼前人身上。他闭着眼，表情有些凝重，眉头微蹙，总是在同一个地方卡顿几秒，可很倔强的不肯睁眼查看。

戚风没忍心，偶尔会小哼一句提醒关洛。直到过了大概半小时才算真的完整的拉完一曲，两人这才出发前往小剧场。

到了小剧场之后，关洛站在门口迟迟没有推门进去。

戚风停好车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不要紧张，忘谱了我就插个空音转一圈到你身边给你哼曲作提醒，这场演出，不是伴奏追着我跑，应该是我与你共同配合。”

关洛转头看他，虽然戚风嘴角带笑，用着平常一贯的玩笑口吻，可他相信了他所说的“共同配合”，虽然不知这场表演能不能圆满落幕，但萦绕在心中的紧张感消散了不少。

关洛淡淡点头，深呼吸，两人一手一边推开门往里走。

关洛坐在更衣室外面等戚风，有一位学妹敲门进来，说是来给学长化妆的，关洛让她坐着等一会儿。

“学长也是要上台的吧，不然我先给你化？”学妹微红着脸说。

“不用，我不露脸，你等会儿给里面换衣服的学长化吧。”关洛刚说完，更衣室的门就开了，他顺着声音看去，呼吸一滞。

内穿浅灰蓝的绸缎衬衣，外搭蓝紫色轻纱，腰间束着青色腰带，衣服质感垂顺十足，半贴着清瘦的身形，微带反光的布料在灯光下将戚风本就白皙的肤色更反衬出一丝冷意。

他抬眼将视线上移，看向戚风的脸，此刻他的表情掠去以往总挂在嘴边的微笑，正一脸严肃的看着他，眉毛微蹙，让关洛不经心中一抖，感觉空气里飘散着一丝寒气。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也觉得这个颜色，没有很适合戚风。

“学长，”那个学妹愣了好久才回神，“我是来帮你化妆的。”

戚风点头坐下，闭眼仰着脸配合学妹，脸色依旧不好看。但胜在精致的五官，随便打个底就已经很出彩，学妹收回手小声说：“好了，学长，你看一下哪里还需要补充的。”

戚风转头去照镜子，假笑着回她：“谢谢，我觉得已经可以了。”

然后又去问关洛：“你为什么不露脸？”

语气里面是毫不遮掩的不理解。

直到学妹离开，关洛才回他：“你见过哪个放伴奏的人是坐在台上露脸放给大家看的？”

“这次性质不一样。”戚风说。

“我现在就只是因为伴奏出错伸手挽救一下而已，就只把我当成一个伴奏就好。”关洛说。

戚风看了关洛好一会儿，没再说话，眉头却一直皱着，难得安静的坐着，等工作人员来喊“准备上台”。

等两人走到候场区戚风才好似无奈的叹了口气，恢复以往的样貌，半开玩笑地说：“真是白瞎了你这副好皮囊。”

关洛不理他，上个节目的表演者已经鞠躬下台了，幕布被拉上，全场熄灯，关洛抬脚上台找了个很隐蔽的位置站好协助工作人员架话筒。

那是他在戚风换衣服的时候就想好的位置，除非戚风出错离谱至极，不然灯光怎么也不会打到他身上。

关洛站直架好小提琴只等戚风上台，不久便听见他的声音悄悄传入耳朵里。

“从现在开始，跟随心跳默念十下就可以开始奏乐了。”戚风说完便往台中央走去。

两人事先根本没有彩排过一次，戚风已经跟工作人员说好，只要他一上台就开始拉幕布，音乐响起过三秒之后再缓慢开灯。

关洛听话的闭上眼，听着自己耳边充斥的心跳声开始倒计时——

砰——十

砰——九

砰——八

砰——七

砰——六

砰——五

砰——四

砰——三

砰——二

砰——一

深吸一口气，关洛抬手轻搁琴弓，手指按住琴弦，稍一用力，琴声通过话筒传入整个小剧场内，一束暖光打在舞台中央，关洛这才睁眼看去。

原本自然光下蓝色更重的衣服由于暖黄色灯光使衣色更偏向紫色，融合掉了之前的清冷，透出一股柔情与温暖；轻盈的布料跟着戚风的一举一动飞舞、贴近、回旋或随意摆动。

他滑步于舞台之上，一串紫色的影子紧随其后；起跳，轻纱柔舞；促蹲，裙摆四散；甩手，起舞飞扬；静止，迎着光束抬手，袖子垂叠，露出一双纤长紧致的手臂……

音乐急转，戚风转动脚踝，脚尖直直的对着关洛，不做犹豫的大步跨来，一步步靠近舞台的边缘，引着光而去，直到角落的关洛同样被笼在灯光下，戚风才停住脚步，随后环着他绕了一圈，直视关洛侧对观众，一边伸出右手一边往后退，直至两人之间的距离足以伸直手臂，他才又停下。

突如其来的转变让关洛一时大脑空白，奏乐的双手僵着不动。音乐暂停，看着戚风冲他一笑，心跳莫名加速，手里的弓一颤差点错碰琴弦，赶忙撇开视线，手指拨弦，清脆两声，再重新拉响提琴，戚风顺着伴奏又走进正确的舞步里。

有人，想方设法，在炫耀，我不说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