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达等在门外，她旁边是和她一样正在等待的人。

他们没有说话，可能都在紧张，或者一边紧张，一边回忆自己学过的那些内容。

艾达希望将自己的注意放在《大法典》的回顾上，可是她想到了谭妮思，想到谭妮思在第一次考核时没有通过。想到她说，在紧张的时候就深呼吸。

艾达深深吸了一口气，让空气停留在肺部一会儿。在这个时候，面前的门开了，上一名接受考核的人出了门，一名穿着黑袍的老师来通知艾达进入考核室。

从谭妮思那里得知了考核的流程，于是艾达在脑内模拟了考核的场景。

她记着在进入考核室之后要向考官行一个礼。

考官一共有6名，据说都是大学中的法学老师，而交上的考核费用就是慰劳6名教师的辛劳。

6名考官围成半圆，将接受考核的学生包围在其中，让他得到来自各个方向的审判。

艾达在行礼之后在半圆中心站稳。最中间的那名考官调整了一下他眼眶中的单眼镜片，看了一眼面前的纸张，然后抬头看向艾达，提出了这次考核中的第一个问题：“艾达，对吗？”

是确认她的信息。艾达回答：“是的。”

这名考官已经秃了顶，不知道是对于法律的思考让他秃了顶，还是生活的压力让他秃了顶。他抚摸了一下自己光滑的颅侧，沉吟了一声，开始正式的问题：“既然你来自孤儿院，那么你对图托姆帝国现行的家庭法怎么看呢？尤其是家庭法中关于孤儿院的部分。请你谈一谈你的看法。”

“是的，大人。”艾达吸了一口气，并且趁这一次呼吸的时候快速地组织了开头，“家庭作为组成图托姆帝国的小颗粒，承担了为图托姆帝国培育人才的责任。图托姆帝国现行的家庭法中规定父母对于孩子负有养育的责任，而父母对于孩子拥有有限的惩戒权。如果在物质上无法养育孩子，或者在意志上没有意愿抚养孩子的父母，则可以将孩子送入孤儿院由帝国进行养育。在孩子年满七岁时，应当将孩子送入教育中心进行□□育。”艾达将法律陈述了一遍，希望能让考官知道，她对于现行法律的熟悉。

她的脑子已经空白，但她迎着头皮继续说：“图托姆帝国设立这样的法律有其目的。因为对于帝国而言，孩子不仅仅归属于家庭中，而且在将来会进入帝国，成为帝国的……”

艾达想起罗伊斯曾说过的，人类是帝国最宝贵的财产。

是这样吗？人类是财产吗？对帝国而言，或许是的。

“最宝贵的财产。”无论艾达是否喜欢这样的表述，她终于是从中得到了一些灵感，“在当下的情况下，帝国需要人类，需要市民。”

“在初代国王图托姆王朝到现在，贵族在他们原本封地的基础之上，不断地进行土地的吞并和侵占。因此，到了现在，贵族的力量已经过于强大，他们似乎正在蠢蠢欲动，”艾达考虑一下，继续说下去，现在她已经开始说属于她自己的话，也胡言乱语的状态开始过渡到言之有物，“大贵族们试图开始挑战王族，他们从过去的臣服到现在燃起了反叛的星火。”

她看到考官们抬起了头看着她作答，而她好像几乎不紧张了，虽然她不知道她的理解是否准确，也不知道考试时候这样答题是否合适，但她了解到这所大学由其所在的城市市长领头建立，而其所在的城市已经从大贵族手中夺回了自治权。

艾达还曾经听到过罗伊斯王子和大学教师共进晚餐的事情，她对罗伊斯王子的事情往往能记得清楚一些。

艾达想，城市中的大学或许是和王族同一阵营的，大贵族是他们共同的敌人。艾达继续答题：“大贵族们征收的高昂税款全部变成了他们黄金的餐具、奢华的饰品还有倾倒的食物。这使得帝国的收入减少，人们的资产匮乏。”

“我曾经受到过博德小镇孤儿院的恩惠，而拿出资金建造孤儿院、并且支持孤儿院运转的是帝国；在我刚进入那所孤儿院不久之后，就发生了恶魔袭击小镇、夺走粮食的事件，”艾达说着，回忆起了五年多以前的那件事，似乎已经很遥远，“那时候为小镇补充粮食的也是帝国，而不是大贵族。”

艾达说出结论：“王族和市民是大贵族共同的受害者。而在大贵族掌握诸多资源的今天，王族需要市民，需要更多的人类的力量。而现行的家庭法正是王族意志的反映。当父母无力抚养孩子时，孤儿院作为孩子的养育基地，也为帝国孵化了人类这一财富。”

“根据我自己的经历，我在孤儿院中得到了良好的看护以及良好的教育。而这一法案的落实也可以让拥有孩子的父母更放心地投入他们的事业中，他们可以没有后顾之忧地拿起反叛大贵族的武器。”艾达说。

坐在最中间的那名考官拿下了他的单眼镜片。

艾达看到考官的动作，不知道自己回答得怎样，是否让考官厌烦，但考核的时候就是这样，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下说：“此外，对于普通的家庭，依然是由父母负责对孩子的养育。父母作为帝国中的人，从出生到成为父母，天然地受到过帝国的恩惠与照拂。相比大贵族的封地，拥有自治权、直接由帝国管理的城市缴纳更低的税金，也会得到帝国更多的帮助。因此市民对帝国往往有着好感或向往。”

“而当人们对帝国怀有信赖与爱的时候，他们养育的孩子也会受到他们的影响，成为帝国的财富，即愿意为帝国贡献力量的人。”

“关于父母对于孩子拥有有限的惩戒权，以及年满七岁的孩子应当进入教育中心，其原因在于孩子不是父母的所有物，他们同时也是帝国的财产。孩子同时接受来自父母的指导和来自教育中心的培养。”艾达一边说着，正好与坐在左手边第一位的考官对上了目光。

那位考官朝着艾达点点头，艾达受到了鼓励，继续说：“大部分时候，父母的教导和帝国的目标是一致的，但并不一定总是一致。譬如说，父母可能会更倾向于孩子在未来获得更多金钱以帮助整个家庭，而帝国则希望更倾向于孩子能投身于反叛贵族的事业中而不被家庭牵挂。”

“当然，帝国可以用金钱来引导人们参与到那些它希望人们参与的活动中，但只有金钱是不够的，人类还需要信仰和意义。这就是教育的目的，不仅仅在于技能、知识，还在于信仰和意义。”

“如何为孩子们建筑起信仰和意义？《大法典》中的一些智者给出过他们的回答。”

艾达打算开始谈《大法典》，因为这是所有期望进修法学的学生应该熟悉的经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