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门不带伞一定下雨。
叶芷君加快脚步抓住周倩语的手,走廊很窄,两个勾肩搭背的男人摇摇晃晃,道路无法通行。
“让一下。”叶芷君沿着空隙更宽的的右墙,走在前面。
意外顺利,连体婴侧身让出通道,但从左墙翻过来的咸湿手搭上了周倩语的肩,“美女,加个微信。”
周倩语嫌恶地甩开,肩领被湿出深色的手印,左背和手肘撞到墙上,吃痛,“不好意思,我没带手机。”
“没关系。”连体婴轻松分离,掏出手机,“你把电话号码报来。”
叶芷君加快脚步,两个男人又跑过来,一个抓住周倩语的胳膊,一个钻到前方拦住去路,“别走那么急嘛,美女。”
五指圈住臂弯,周倩语这下甩不开,叶芷君回身擒住那男人的手腕往外扯,“放开!不理你就是不想给联系方式,听不懂人话?”
“谁问你了?”那男人松开周倩语的胳膊,甩掉叶芷君的手,用破锣嗓指着她鼻子骂:“长这么丑没人跟你要微信,嫉妒,穿得跟个村姑样,都是出来玩的,装什么,别给脸不要脸。”
叶芷君叉腰,气笑,“我们包厢里还有四个男的,想打架吗?”
“哎呦这么厉害,吓唬人谁不会。”
“叶芷君。”
叶芷君转头,看到穿普通黑T恤的何煜明,他站定在她身后。
“怎么了?”
不待她回答,两个流氓就转变态度,反咬一口:“不给微信就算了,凶什么。”绕过三人往里走。
何煜明比他们高上半个头,突然出现,证实叶芷君说包厢里还有四个男人的话,喝醉酒也懂得看碟下菜,欺软怕硬刻在骨子里。
“你怎么在这里?”叶芷君问。
何煜明笑,“你能来,我也能来啊。”
“没有,我听汤逸群说你工作很忙,没有休息日,所以奇怪。”
“我辞职了。”
“这么巧。”
周倩语扯扯叶芷君的衣袖,指了指卫生间的方向,原本想等两人聊完再去,但看来一时半会儿聊不完。
叶芷君也指卫生间的方向,“哦,我们要去卫生间。”她自己也喝了不少酒和饮料,经提醒,尿意漫延。
“我也是要去卫生间。”
尿急的堵着尿急的去路,生怕错失与对方交流的时机。
排空膀胱,洗过手,从卫生间出来,男性的生理结构注定更便捷,叶芷君出来时,看到何煜明在门口用纸巾擦手消磨时间。
“我听人说,你和汤逸群结婚了?”他把纸巾扔进垃圾桶。
“还没,证没领,婚礼也没办。”
“我说,照他的性格不可能不办婚礼,没见他发请柬。”
“对了。”叶芷君从裤兜掏出手机,打开微信,“之前在车站看到你,看你接着电话挺忙的,就没打招呼,跟汤逸群要你微信,他把名片推给我,又忙忘了,有没有人说你长得像手冢国光啊?”
“啊?”何煜明疑惑地掏出手机。
“你可能不怎么看动漫,网球王子里的角色。”
“哦,是吗?”他笑。
加上微信,周倩语动作较慢,才从卫生间出来。往回走,到包厢门口,叶芷君翘着大拇指指门,“要打个招呼吗?里面可能还有你认识的同学。”
何煜明摆手,“不用了,我这边其实是新公司的团建,你们玩吧,再要去卫生间,让汤逸群陪你出来,拜拜。”
进包厢,让汤逸群暂停音乐,与他说明刚才发生的状况。
“他打你了吗?”
“那倒没有,就是抓了周倩语的胳膊和肩膀,然后骂我长得丑穿得土。”
“不要脸。”张思远恶狠狠地骂。
“这也不算骂。”汤逸群还有心情调侃,叶芷君无语,他找补:“白粥好吃,白粥健康,早跟我说嘛,我不打得他妈都认不出来,看到他们往哪里走了吗?”
叶芷君摊开左掌,右手食指戳在掌心,“应该刚从卫生间出来,手是湿的,往里面走的。”
“那肯定还在,走。”汤逸群朝身侧睁着大眼睛认真听的三只宝可梦勾勾手,站起来,四人气势汹汹地往外走。
“喂。”叶芷君抓住汤逸群的胳膊被拖着走,“别打架,不要过头,这里不归你小叔管。”
“怕什么,我又不考公,大不了进去蹲两天。”汤逸群拧开门把,踏出包厢,“记得送饭来,我想吃糖醋排骨,跟你妈说一下。”打量走廊一眼,“记得他们进哪个包厢吗?”
叶芷君摇头,“没注意。”
“这么重要的事你不注意!被何煜明帅昏头了?去,一个个开门看,没看到就说走错了,去。”汤逸群掰开叶芷君的手,在她背上推了一把。
叶芷君尴尬地往右手边开了四个包厢门,灯光太昏暗,盯着人看十多秒怕认不出,道四次歉,周倩语在左侧搜寻,开到第四个,三男两女,桌上摆着许多或空或满的啤酒瓶,听到被麦克风放大的破锣嗓,朝门外喊:“在这里。”
一行人冲进去,左右排开,吴万涛守门,沙发上做贼心虚的两个姿态僵硬,但无论男女都沉默不言。
“哪两个?自己站出来!”汤逸群捞起桌子上的遥控器暂停音乐。
“他。”周倩语指着一手紧攥麦克风,一手搂着包臀裙大波浪的男人,“你是他女朋友吗?他刚才跟我要联系方式,我不给还拽我胳膊。”
那女人缩着身子从男人怀抱里脱出来,摇头又摆手,“跟我没关系。”
叶芷君拍拍汤逸群,指着沙发角落里另一个男人,“还有那个。”那男人举手投降,说他什么都没干。
“不是。”周倩语拍掉叶芷君的食指,指坐在另一个短发包臀裙女生旁边的男人,“是这个。”
汤逸群转头,“你什么眼神,三个里头挑两个都能挑错。”
叶芷君梗住脖子,心虚地把手放到肚子上,“长得很像啊。”
“他是我表哥。”角落里的男人解释,说完看了他表哥一眼被瞪回来,自觉失言,捂住嘴。
汤逸群揪住破锣嗓的领口把他拎起来,“就你说我老婆长得丑是吧?”
破锣嗓找借口:“我喝多了。”
叶芷君双手裹住汤逸群的拳头,唱白脸:“别太过火,道歉就行了。”
汤逸群脱开剑鞘,往破锣嗓脸上呼了一拳,打得他偏过脸,伸手捂住滚烫的痛感。
白色手机灯光打到他脸上,没有血迹,叶芷君掐灭手机灯。
“没打到耳朵吧,能听清我说话吗?”
汤逸群顺着往下:“看到没有!我老婆多好,还担心你给你求情,这样,看在我老婆的面子上,本来呢,我们四个男的把你们两个揍一顿,现在,让她们两个女生揍你,力气轻一点,不许还手,不然让你下半辈子走不了路。”
“我错了,我错了,我真的喝多了,哥,我自己打行吗?我自己打。”破锣嗓左右开弓,一边扇自己耳光,一边道歉,骂自己该死。
“还有你。”汤逸群指短发女生旁边的男人,短发女生挪到角落去。
表哥有家族传统也举手投降:“我什么都没干,我没骂你老婆,也没要微信。”
叶芷君指认协作犯:“你拦在前面。”
表哥瞥了眼领头的眼神,装模作样也开始扇自己,力道要轻得多。
汤逸群推了一把叶芷君:“去揍啊,仇要自己报才爽,串要自己烤才香。”
叶芷君瘪嘴:“我不想进派出所。”
“怎么你要考公啊?”
“万一呢?”
“没事,进了派出所就说我逼你干的,去。”汤逸群又推一把,对呆滞在旁的周倩语挥挥手,让她看过来,“你也去啊,他不还抓你胳膊了,正好失恋,揍他一顿出出气,我给你担着,揍进医院我帮你付医药费。”他拍胸脯,“我老婆闺蜜那就是我闺蜜。”
周倩语惶恐,微微张开嘴,叶芷君抓住她臂弯怂恿:“去踹他一脚?”
“我穿高跟鞋。”
“踹着更痛。”
“哼?”
“踹他裆!”四个男的起哄。
周倩语踩了破锣嗓一脚,细高跟碾在他脚趾尖,痛得他惨叫蹲下来,控诉:“我都已经扇自己了。”
“喝醉酒走路不稳很正常。”周倩语与叶芷君异口同声,相视一笑。
破锣嗓露出的背部又挨一脚。
复仇结束,一行人返回原来包厢,叶芷君挂掉组长打来的不加班扣工资电话,张思远要来周倩语的微信,可乐吹瓶,水果沾薯条,扭着屁股唱草蜢的《失恋阵线联盟》,韵律不失恋,是欢快的舞曲。
回家绕远路,窗户开到底,在城郊兜风,听李克勤的《红日》,翻唱自日本乐队大事MAN的成名曲《それが大事》,粤语填词与原曲相近。
命运就算颠沛流离
命运就算曲折离奇
命运就算恐吓着你
做人没趣味
别流泪,心酸
更不应舍弃
我愿能一生永远陪伴你
到家,洗漱,上床,问汤逸群要来iPad,第N遍重温周星驰的电影,看到包租婆从广告牌上滑下去,暂停,没落地,因为汤逸群来敲门。
叶芷君下床开门,出去和他说。
“干嘛?”
汤逸群拿着手机,“你今天看到何煜明,他有跟你说什么吗?”
“没什么……哦,他说他辞职了,今天晚上在KTV是因为新公司团建。”
“他跟我借钱,说他妈妈肝肿瘤,要做移植。”
“……难怪要换工作,销售太忙没工夫照顾他妈妈,可是你也没钱了,你要借吗?”
“借啊,我跟他说过两天提现,反正我工资又不是月结的,房贷水电也就千把块。”
“好,你等下。”叶芷君回卧室拿手机出来,点开支付宝,“你今天请客花多少,彩礼你也拿回去。”
“请客你还要跟我算。”
“这件事是我提议的,本来就该给你报销,反正你在外面付钱,面子也给到了吧。”叶芷君说到最后半句,斜眼看他。
汤逸群吐舌头,嘿了一声,“你跟我算这么清楚,嫁给我图什么啊?”
“图你人。”
“爽了。”他后仰。
“哪天抽时间去看看他妈妈吧,反正我还剩一星期就正式离职了。”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