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爱珍单膝跪在床沿，用谈论别家八卦的低沉性感气音说：“我现在知道你为什么那么抗拒了，年轻人有活力，但是也要有个度，实在不行也要做好保护措施。”
叶芷君瞬间明白被压在两掌之间的东西是什么，她垂眸，以触觉神经辅助，沿着刺痛的边沿透过母亲粗糙结实的手掌勾勒出它的形状。
“你言情小说看多了吧。”
“言情小说夸张多了。”王爱珍把另一只手也摁过来，三手交叠，给床做心脏复苏，“没关系。”起身离开，露出叶芷君掌心蓝色包装的杜蕾斯。
手腕轻轻转动，在空中划出一道蓝色的抛物线，方正跌在床头柜上。
疲乏困倦的身体通知眼睛关城门，熄灯陷入黑暗，耗费一小时，战败，城池失守，开昏黄夜灯，从书桌找到一本未拆封的书籍，撕开塑料包装，坐床上看，有助睡眠。
不多时，响起敲门声。
“干嘛？”叶芷君不问也知道敲门的是汤逸群。
他探一个脑袋进来，“有充电器吗？”
叶芷君翻页，“我们家没人用苹果。”
“你在看什么？”
叶芷君把书摆正，指望他近视眼在这样微弱的灯光下能看清封面上的字。
汤逸群眯着眼走进来。
叶芷君把书倒扣，“我没让你进来。”
“隐形眼镜摘掉了，看不清。”
“乌克兰拖拉机简史。”
“嗯？”汤逸群整张脸都皱起来，到床沿弯下腰看封面，书名就叫《乌克兰拖拉机简史》。
“看到了，出去吧。”
“讲什么的？”
“一个八十多岁的前乌克兰人现英国老鳏夫要娶一个三十多岁离过婚的乌克兰女人，第一人称叙述者是老鳏夫的女儿，她姐姐跟她抢她妈的遗产，但因为这个外来的乌克兰女人统一战线了，好了，知道了，出去吧。”
“我手机没电了没东西玩。”
“没东西玩就睡觉。”
“睡不着。”
“书房有电脑，可以扫雷叠扑克牌，或者你去阳台等UFO来把你抓走做实验，不要说我和我妈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在家很危险，我妈孔武有力武曲星下凡把你撂倒不在话下，再无聊去抓蟑螂做夜宵，或者带回去喂给你的跨次元蜘蛛吃。”
……
“你怎么还不走？”
汤逸群蹲下来，可怜巴巴，“你陪我聊聊天嘛。”
“我们之间没什么可聊的。”乌克兰拖拉机简史竖起来，隔断。
“我们高中的时候不是经常聊天的吗？你那时候对我很有耐心的。”仿佛在控诉叶芷君这个负心汉，高二至今恰巧进入七年之痒。
“对你有耐心，你就觉得我好欺负。”
“我没有那么想过，我就是幼稚，玩心大，傻逼，行为对你造成伤害，但我主观意识上没那个意思，我跟你道歉，对不起，要不然你揍我一顿出出气。”
乌克兰拖拉机简史倒塌，“手。”
汤逸群把两只手都伸出来，叶芷君翻床头柜抽屉。
“你还真要揍我啊？”
“不然你以为撒撒娇就过去了吗？说出来的话就要负责任。”
叶芷君找到一把房地产广告扇子，用扇柄把汤逸群的手掌抽出两道红印。
“我操，你他妈来真的。”汤逸群嘶声，把发烫的手掌摁在冰凉的床沿。
“后悔了？原本是想糊弄我对吗？”叶芷君靠回床头，把扇子甩在床头柜上，蓝色方格被气流打落地，汤逸群低头，摸索着捡起，叶芷君连忙从他手里抢回来，打开抽屉塞进去，若无其事地翻页，抬下巴示意，“行了，出去吧。”
汤逸群委屈地说：“我打都挨了，你就不能陪我聊聊天吗？”
“没什么可聊的。”
“你妈刚才鬼鬼祟祟原来是给你送避孕套的。”
叶芷君憋气，然后喷出来，“你不是说把隐性眼睛摘了吗，眼神这么好。”
“我又不是瞎。”改口换话题：“你今天都没加班。”
“你很希望我加班吗？”
“没有，我最讨厌你们这群干审核的了，都辞职了更好。”
叶芷君肩膀起伏，起伏越来越大，嘴里喷出不明的字音。
“你在哭吗？”昏暗环境下，蓝色方格长相简单又有触感辅助容易辨认，人类复杂的情绪却难以分辨，他凑近，手指触碰到她干燥的脸颊，“你在笑啊。”
“别碰我。”叶芷君打掉他的手指。
汤逸群撤回原位，“我听别人说干你们这一行的基本都是女的，男的干这个那里会出问题。”
“确实。”
“女的就不会出问题？”
叶芷君转头看他，半眯眼，“原来你知道我有ED啊。”
汤逸群颔首，目线朝上，排除动漫片尾曲的可能性，瞄准，扣动扳机，发射：“你玩英雄传说？”
叶芷君缓慢而优雅地翻白眼，“我是说Erectile Dysfunction.”
汤逸群眯眼，没戴眼镜听不清，“什么掏放吮？”
“勃.起功能障碍，就是阳痿。”
汤逸群搜嘎斯内地悠扬哦了一声，猛睁大眼，“你是扶他！？”
“差不多意思。”
“你是扶他。”汤逸群惊讶地张大嘴。
叶芷君才反应过来：“我不是扶他！女性的阴.蒂也有海绵体，性兴奋的时候也会充血勃.起的，弱智。”
“哦，我还以为你也长了呢。”探出食指，“难怪你老是想吐，你怎么不早说啊，搞得我一直以为自己身上很臭，那个富二代还以为你怀孕了，我爸也以为你怀孕了，白挨一巴掌。”
“没有你应该挨的。”叶芷君弯曲双腿，在柔软的毛毯里蠕动，伸长手臂跨越这些，摸摸他烙印着热辣疼痛记忆的左脸，像揉一只小狗的脑袋，把人揉出小狗的眼睛，泼他一盆凉水：“除了我打的。”手收回来。
将他泼成落水狗，“为什么你能随便碰我，我不能碰你呢？这不公平。”
“我有ED，你控制不好尺度。”
“你可以找心理医生治，等辞职以后。”
“花的钱太少找不到好医生，浪费，找好的医生花的钱太多我舍不得，何况未必有效，反正我肾虚，别往外泄了，这样挺好。”
汤逸群不想守活寡，眼中闪烁出真挚的希望之光芒：“也可以用别的方法治啊。”
“什么？”
“爱。”
“噗。”叶芷君笑得发抖，后仰磕到头，扶着痛处回来，“你是不是日漫看多了，觉得爱能拯救世界感化反派解决一切问题。”
汤逸群皱眉，“主流热血少年漫的世界观是这样的，偏门一点现实向也有，黑深残也有，很酷嘛，猎奇走极端也变成小众里的主流，水平参差不齐，但你不可否认，在现实生活中，愿意遇到的肯定是少年漫里乐观善良努力充满爱的主角，爱的力量就是很大的。”
“所以呢？那样不掺杂私欲，伟大的爱是什么很容易的事吗？人这么猥琐，真诚都不是容易做到的事。”叶芷君身体侧倾，看着他的眼睛说：“你出于什么目的希望我被治好？为了达成我们之间身体接触的自由和平等吗？”
汤逸群说赤裸的欲望：“我想亲你一下。”
叶芷君屈膝的腿朝床沿倒下，蝴蝶振翅，斗转星移，缓缓贴近，抱着他的脸，持续蜻蜓点水的动作，煦风吹拂叶子细小的绒毛和她掀起的涟漪，轻柔地压下去，像两块烘烤过的棉花糖。
回到蜻蜓点水的状态也是轻柔的。
“你不会吐我嘴里吧？”他摩挲着她的嘴唇说。
叶芷君离开一公分，“我没什么可吐的了。”只有呼吸喷吐在他脸上。
“空腹也会反胃的，这算不算治疗成功的第一步？”他模糊的视野中是昏黄的赤裸脸庞。
“爱和情欲不是一回事，你他妈别给我谈爱了。”
“我又不是被漫画家创作出来的完美救世主，当然有私欲了。”
“你还想靠美色给我脱敏啊，少自恋。”叶芷君揪他耳垂。
“色相也是包括在里面的，用比较浅薄的爱不行吗？这个容易，能量也大。”
“你连专一都做不到，长时间打一个游戏就受不了，三分钟热度少放屁了。”
“高中到现在多少年了，我对你还不够专一吗？你不试试怎么知道？”
“老鳏夫。”
“别咒自己。”
“你就是乌克兰拖拉机简史里那个英国老鳏夫。”
性.欲推动他去拯救一个来自他悲惨母国，可怜但年轻貌美，有着波提切利式丰满坚.挺.乳.房的乌克兰女人。
“我没那么老，我还很年轻。”摁着她的后脑勺吻回来。
嘎吱，门开锁。
叶芷君摁住汤逸群的肩膀，停下来，往门的方向看，悄声说：“我爸回来了。”
“叶子君回来啦。”
汤逸群气音笑：“你爸怎么也叫你叶子君。”
叶芷君推他，“你赶紧出去。”
汤逸群耍赖：“我睡不着。”
叶芷君用力推他，“派你去阳台观测UFO，发现了打电话给我，去。”
又有门打开的声音，外加王爱珍的脚步声。
汤逸群摇头，“现在不行。”
“有什么不行，身正不怕影子歪。”叶芷君下床开门出去，看到她妈正拽着她爸的胳膊，食指竖在嘴唇上示意他噤声，生怕发生什么尴尬事。
叶磊一张红色大笑脸，指指老婆又指指女儿：“你妈说你打台球把汤逸群头上打出个大包，他人呢？”
人呢？
叶芷君转头，看到汤逸群黑布隆冬蹲在地上，“你干嘛呢？”
他不说话。
叶芷君抬腿脚去踢他，重心不稳，一个屁股蹲摔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