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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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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主母,属下们纷纷拜礼。王长随俯首,刚要深揖,就被夏夫人喝止了。

“火烧眉毛,还在意这些虚礼。枉亏大人信你,你却见死不救,任他行危步险,等他明个儿丢了印绶,我看你还能独善己身!”

这一通训斥,夹枪带棒,王长随却只能受着,也无法辨言,因为夏夫人根本不给他机会。

说完,夏夫人就往前走去,在离夏知府四步远的地方立定。

早已跪伏在地的戴继业,立刻叩首道:“草民戴继业拜见夫人。”

“是戴老板啊。”夏夫人瞥了地上人一眼,“难为你,不做点心,却来帮大人谋心出力。”

短短三句话,令戴继业冷汗直流。听到第一句时,他甚是惊喜,此刻喜去惊留,而夏夫人也不让他起来,他就只能跪着,准备聆听教训。

谁知,夏夫人却不再搭理他,而是转向夏伯渊:“大人,我有一事不明,特来请教。”

夏伯渊因她同意自己纳妾,甚是感激,凡事都多让三分。由是,夏夫人虽然来得突兀,他也只得耐住性子,听她把话说完。

“请问大人,‘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作何解释?”

夏伯渊一怔,顿时明白了妻子的来意。

见他目光闪烁,夏夫人继续道:“元夕是何种人,我不说,大人自是清楚,不然也不会把案子交给她查。查案本不容易,你还要她保密,她只好一人行动,速度自然比常日要慢。大人,你不体谅她的难处,反听信外人之言,却是为何?”

夏伯渊道:“她包庇真凶,我岂能体谅?

“真凶?谁是真凶?崔老板吗?”夏夫人问道。

夏伯渊道:“正是。”

“凭何断定是他?”夏夫人又问,“是在他家找到人了吗?”

夏伯渊道:“没有,他不承认。”

“如此重刑,他都不认,不要说是他的苦肉计,再怎么用计,也不会把自己搭进去——他是做花糕的,双手何其重要,拶子之下,他都不认,大人不觉得奇怪吗?”夏夫人道。

夏伯渊答不上来。

“在我看来,崔老板自是无辜,倒是出首之人,甚为可疑。”夏夫人道,“存疑必查,大人,请再给元夕一些时间,我相信,她一定会寻的真凶,也定能将人带回来。”

夏伯渊沉默。

沉默如同默认,跪在地上的戴继业,已听清夏夫人的言外之意,若遂她意,他的所有心思又要化为泡影。

这是他万万不愿意的。到嘴的鸭子,第一次没吃到,第二次再吃不上,那也太可笑了。

心随意动,口应心声,他抬头大声道:“大人,李元夕的手腕,您可看清了?她居然结交夫人,不愧是巫女,还有她不敢做的吗?您可不要被她骗了。”

“放肆!我同大人讲话,你也敢插嘴。”夏夫人喝道,“来人,掌嘴。”

闻言,跟在她身后的两个婢女,立刻上前,不料却被夏伯渊叱退。

“夫人,此事我已有主意,这里污秽,还请夫人回房歇息。”夏伯渊说着,目光已越过妻子,冲王长随点了点头。

王长随会意,摆了摆手,守在门外的八个护卫快步入院,请夫人离开。

见状,一直冷眼旁观的李元夕,悄悄按住剑柄,随时准备拔剑。

面对丈夫的固执己见,知错不改,夏夫人自是吃惊,却不惊惧,她直视着他,道:“大人,我自会走,不劳费心,——元夕也会走,我看谁敢拦她?”

话音未落,已从怀里拿出匕首,顶住她自己的颈脉。

“夫人!”夏伯渊惊道,“你这是何苦?”

夏夫人道:“李大哥又是何苦?”

一问一答,众人多是不解,王长随却是明白的,他暗暗捏紧手指。

李元夕也明白,因为夏夫人口中的“李大哥”,正是她的父亲——李年丰。

两年前,北阳县出了命案,夏伯渊带着李年丰前去验看,回来路上,遭遇大雨,冲落山侧巨石,眼看那石头要砸中夏伯渊的坐轿,随从们纷纷避让,李年丰却冲了上去。

以身挡石的结果,就是粉身碎骨。

夏伯渊只是受了惊吓,却毫发无损。

事后,夏夫人亲到李年丰家,要认李元夕为女儿,却被拒绝了。

此时,夏夫人提起旧事,也是出于无奈。既然事理说他不动,那就只好用恩情打他。

她不信,他没有良心,若此,他就不配为一府之长。

夏伯渊望着妻子,目光闪动,半响挥了挥手:“走吧,都走吧。”

闻言,拼尽全力苦苦支撑的崔巍,再撑不住,双臂软软垂下,身子也沉沉坠地。

一路猛坠,仿佛坠入炼狱魔窟,只因全身疼如火烧油煎,就在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之际,却又见一双玉手从天而降,紧紧抱住了他,同时一个声音响起:“我带你走。”

掷地有声的四个字,令他心安许多。他试着答应,却出声不得。他只好贴近玉手手心,不料那玉手突然撒开,他大惊失色,张口急喊。

这次却是有声有应。

“崔巍,崔巍,你可是醒了?”

崔巍缓缓睁开双目,就见自己卧趴在青布枕头上。他稍一侧头,就迎上了一双杏眼,眼中满是忧色。

“元夕——”

李元夕一怔,忧伤转喜:“是我。你,真醒了?”

崔巍舒眉展眼,柔声道:“让你担心了,对不起。”

李元夕摇头:“怪我不察,让姓戴的钻了空子。你放心,我一定让他加倍奉还。”

在崔巍不醒的这几日,她暗自决心,若崔巍不测,她一定要让戴继业抵命,不管付出何种代价。

崔巍道:“让我跟你一起。”说着就要起身。

李元夕立刻拦阻道:“你身上涂着药,舒念说了,只能卧着。”

崔巍这才觉出背上发紧,再抬起双手,见十指裹着厚白纱布。

他道:“侧卧行吗?”

一直俯卧,甚累。再者,也无法看清眼前人。劫后余生,他无比想好好看看她。

于是,他又道:“就一会儿,一直卧着,累。”

“这样啊,好,你等一下。”

李元夕拿被子靠在墙上,这才帮着崔巍翻身,崔巍以肘支身,轻轻靠在被上。

李元夕拿水让他润唇。

他慢慢喝着,忽然想到这几日的换药,不觉抬眼看她。

李元夕却是一脸坦然,端碗甚稳。

崔巍忽然心中一动,记起什么,遂平心静气地把水喝完,复又提起前话,他要跟她一起,寻得真凶。

李元夕道:“不用。莫说一个戴继业,再来几个也无妨。——你呢,好好歇着,早早养好身体,比什么都强。”

崔巍道:“此事全因我而起,若不是要打击崔家花糕,也许那孙秀秀不会丢。还有,若并不是我妇人之仁,戴继业也无法翻云覆雨,搬弄是非。”

他顿了顿,又道:“我不会再给他机会了。虽然我不擅长破案,但对于戴继业,我更了解,你我合力,早日寻回孙秀秀,对夏夫人也是交代。”

这倒是。

但李元夕还是摇头:“病人呢,要听大夫的。舒念说了,你好好休养,半月才能结痂,化瘀,其间若敢乱动,定会留下病根。这可不行,我还要吃花糕呢。”

说到这里,她莞尔一笑,“说好的,每日两块,你算算,都欠下多少了?所以,我要你快快好起来,全都补给我。”

崔巍道:“这不冲突。”

李元夕笑道:“一心一意,做出来的才好吃。这是高老爹说的,江米条如此,美食同理,崔老板,你都懂的。”

自然。崔巍点头,刚要再说,李元夕却岔开了话题:“你饿了吧,我拿好吃的给你。”

说完就急急出门而去。

崔巍这才注意到,那门紧紧嵌在壁子里,门上满是孔格,格子里放着碟碗,看上去,更像厨房里的碗架。

再看室内,小小窄窄,只有他身下一张竹床,床头一张矮桌,桌上点着蜡烛,床前一个蒲团。此外,再无他物。

更要紧的,无有窗户。

“这是何处?”

他正想着,就见李元夕端了木盘进来,放在小桌上。

厚厚的香气扑来,引得他不得不去看那盘中餐。

居然是黄豆猪脚,清炖肘子。

“吃哪补哪。”李元夕笑道,见崔巍失色,以为他怕油,赶紧补充,“炖了一天一夜,油脂早没了,你放心吃。”

崔巍能说什么呢,他望着全然无觉的全是好意的她,默默点头。

他双手不能动,自然由她喂食。

李元夕显然早有准备,那肘子、猪脚都已切成小块,一勺一块,一块一口,刚刚好。

崔巍见她娴熟至极,好不惊疑,却又不好问,只是闷头吃着。又不想太麻烦她,不觉加快嚼咽,于是两腮慢慢鼓起。

李元夕瞧着,忍不住笑道:“慢点,不急。噎到怎么办!你不知道,我以前喂过一只小猴子,它就因急食,噎得哇哇乱叫。那个小惨样,哦——”

闻言,崔巍又是一默,半响才道:“那猴子呢?这屋子可也是它待过的?”

啊!李元夕忽然大笑起来,笑得连碗也端不稳,只好先放在小桌上。

好容易止住笑。见崔巍犹是鼓着两腮,一脸不解,遂朗声道:“这是密室,不是谁都能住的。那小猴子也不能。”

她笑望着他:“那小猴子在凤栖山,被猎夹夹住,我遇到捡回来,养了半年,之后就放它归山去了。——真的,等你伤好,我带你去看它。”

崔巍点头:“一言为定。”

李元夕道:“决不食言。”

言毕,两人的眸色都亮了起来,好似慢烧的柴堆,突然蹿起了火苗。

李元夕又端起碗,崔巍这次不再着急,细嚼慢咽地安心地吃完。

忽然,就听竹哨响起,轻快的两声。

李元夕道:“是路通,你歇着,我去看看。”

说着,帮崔巍卧好,才出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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