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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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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灯如豆,一影如剪。

那影如撕落的窗花,被昏黄光晕上下抛掷,簌簌又抖抖。

忽然,就听一声闷唤:“秀儿,还不睡么?”

“嗯。”

那影娇然飘落,飘飘荡荡,落在角落的竹床里。

床上侧卧着一具男身,雄壮如虎。

壮虎伸腿展脚,把落影圈住,“滋滋”啃噬。

“好吃,好吃。”李元夕连连点头,筷子不停,很快,一盘爆香羊肉就去了大半。

见她肯大快朵颐,对面的崔巍才稍稍放下悬心,拿起木勺,盛了一碗百合粥,递给她。

“你也吃呀。”李元夕捧着碗笑道,“今天算平局,一人一半。放心,我今儿带银子了。”

她拍拍腰袋,表示绝不赖账。

崔巍笑笑,并不动筷,而是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清茶。

“忘了,你不吃宵夜。”李元夕道,“君不闻,马无夜草不肥,你作画也废脑子啊,吃点好。”

崔巍不为所动,刚要开口,就见楼梯处,小二探头探脑地欲前又止。

其时已过二鼓,店家要打烊了。

李元夕也瞧见了,心下明白,几口把粥喝完。

崔巍已会了账,二人遂起身离开。

星光点点,月眸湛湛,李元夕不想闷在车里,以“消食”为由,轻步向前走去。

崔巍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

两道长影,循着暖风,缓缓而行。不时有晚游归客走过,挑灯亮烛,长啸恣歌。

李元夕几次鼓嘴,奈何想说的话太多,反倒一句也说不出。

“今天太鲁莽了,差点就冤枉了崔巍,幸亏无有铸成大错。”她听着身后的款款步声,心中好不懊恼。

突然,一记响鼻袭来,李元夕停步回眸,这才发现,那匹黑马,似是乏了,慢吞吞地拉着车,落在五步之后。

“行吧,我先回了,你也回家歇着。”李元夕道,她决定,所有的话,等案子完结,再慢慢说。

“你把这个带上。”崔巍上前,拿出随身玉笛,放到她手里,“这是——”

不等他说完,李元夕倒先笑了。

崔巍一怔,不知何故。

李元夕把玉笛细看一番,就物归原主,然后笑着翻翻双手:“五音不全哪。但还是——”

那三个字她没有讲出,因为太轻忽,轻忽如尘,却会沾染了眼前人的一袭白衫。

她转口道:“你要小心,既已撕破面皮,戴继业小人嘴脸,反复无常,不知会使何种绊子。等我寻回孙秀秀,一并处置。”

“看在戴老爷子的面上,这次放过他,可好?”崔巍道。

这戴老爷子,名戴承宗,是戴继业之父,百味斋名声大振,全靠其绝味喜饼。

崔巍做花糕,一半是喜欢花,一半是受喜饼之启发。虽未拜在其门下,但他以师礼尊之。

这些在离开冠花楼,去曹记食铺的路上,李元夕已闻知。

但君子一诺千金,千金难买小人一诺,她想了想,道:“也罢,只要他安分守己。”

第二天一早,李元夕去“千里脚行”赁了匹青花马,交付五钱银子的时候,她有些心疼,可为了保密,理刑厅的马是不能用的。

“须得让夏知府全额报销。”她打定主意,翻身上马,加鞭出博州府南门,顺重英江驰奔。

一人一马,急行半日,物换景移间,已跑出百里。

忽然,一块青石界碑现身江岸,其上镌刻“乌陵渡”三个黑字。

碑顶一只白鸽,红喙啄啄,似在觅食。

“要打扰你了。”

李元夕心道,谁知那鸽子定然不惧,急马近前,不但无有惊飞振翅,反倒是抬起小脑袋,“咕咕”两声,似是致意。

鸽子不怕人,自是经训过了。

李元夕心喜,扬手回礼,刚要称赞一句“乖乖”,就觉冷风突至,直击后背。

她俯身急避,甫贴上马颈,数枝弩·箭就擦过她的肩头,钉在前方路上。

箭羽挺立,惊的青花马乱了蹄脚,发狠狂奔。

李元夕知觉,立刻扣紧缰绳,试图稳住坐骑,不料疾风又起,乱箭齐至。

她只好弃马落地,就势侧滚,看看要撞上路侧楸树,她单掌撑地,双足急点,借力打力,人就立了起来。

但尚未站稳,一刃白光又直劈近前。

只见一个黑衣蒙面人,持刀痛杀,招招狠厉。

李元夕急退,回手拔剑,挑、拨、架、挡,全力招架。

两人从路侧打到岸边,不分胜负。

“如此缠斗下去,终要落败。须得早早脱身才好。”想到做到,李元夕猛然变招,变守为攻,一把雪剑,如蛟龙出海,剑锋凌锐,过处激起千层浪雪。

那黑衣人一惊,不意一个女捕快,竟有如此身手。人惊刀滞,虽然只是闪瞬,李元夕却已抽身急退,轻轻一个跃步,人就落在了那乌陵渡界碑之侧。

这时,那白鸽才展翅远飞。

那黑衣人却是不肯轻放,提刀上步,还要厮杀。

“牛鑫!”李元夕大喝。

那黑衣人愣住,显然他没想到对方知道他的名字。

“戴继业让你来的。你个替死鬼,被人卖了还不识相。”李元夕大声道,“就算你把我杀了,你跟孙秀秀也跑不了,夏知府会下海捕文书,追你们到天涯海角。”

她剑指对方:“戴继业已全部供认,说你们在飞浦镇落脚。今天,他又让你来截杀我,就是要坐实你的罪魁之名,——其实,他才是主谋。”

听到这里,黑衣人握刀的手垂下了:“此话怎讲?”

“你看。”李元夕喘口气,从怀里拿出金质满池娇穿心盒,“这是孙秀秀的。你可知道这盒子是在何处找见的?”

黑衣人急道:“何处?”

“崔巍书房。”李元夕道,“这就是戴继业的手段。他名义上帮你,本意是要毁掉竞争对手。但假的就是假的,他行事不周,败泄之后,立刻供出了你——牛鑫。”

牛鑫默言,半响才道:“你走吧。今天我不曾找见你。”

“不是我走,是咱们一起回去。”李元夕急道,“牛鑫,现在还来得及,孙秀秀在哪儿?我们带她回去,以实相告,夏知府非不通情理之人,桃花春风犹可及。”

牛鑫变声道:“说来说去,你不过是要抓我们回去。都是夏伯渊的奸计,都是骗子。”

说着,扬刀竟砍。

忽然,箭羽袭来,多如飞蝗,牛鑫大惊,挥刀防护,李元夕也出剑急拨。

奈何那箭太多,两人大战之后,身疲力衰,手慢了半拍,“噗噗”箭簇入肉,两人吃力不住,翻身掉进江中。

春江水未暖,李元夕打了个哆嗦,舒展手脚,屏息潜游,一面游,一面拔身上的弩·箭。箭洞下,露出黄金软甲。

这软甲是她父亲李年丰送给她的及笄礼。

知女莫如父,见她决意要做捕快,父亲只能尽力护她周全,叮嘱她,凡查案,定要穿在身上。

“万幸!”李元夕拔完箭,又辨清方向,遂向着江岸游去。

甚是安静,看来放冷箭之人并未追来,也许是认为二人落水必死无疑。

“哗啦——”李元夕侧耳听了半天,浮出水面,大口喘气。

江面寂寂,只有她激起的涟漪层层荡荡。

忽然,她的视线被一抹暗红吸引。

是血。“牛鑫受伤了。”李元夕暗道,她抬手拍了拍胸口,对着天空默念了句“感谢”,便爬身上岸。

她浑身湿透,衣衫已破,比落水的小犬还狼狈。

“可恶,就差一步。”李元夕恨道。

功败垂成,甚是可惜。

原来,她故意放戴继业回去,就是给他机会报复。以他的小肚鸡肠,绝不肯吃亏,势必会派人击杀她。

而最佳人选,自然是牛鑫。

这个毫不知情的冤大头,与其被捉,不如做枪。

只要他能杀了她,一切都要另说。

就算他杀不了她,也可以给她个教训。

至于他,戴继业是不担心的,武士嘛,完成不了任务,唯有以死来谢。

李元夕猜透了戴继业的心思,遂将计就计,以身诱敌,这可比按图索骥来的容易。

只要牛鑫现身,她有把握将其制服。

可现在——

“这放冷箭之人,是谁?戴继业吗?”

李元夕寻到剑,又捡起地上的落箭,仔细看了看,是芦杆,又去找到之前牛鑫放的弩·箭,却是竹杆。

两样材质,两种人。

显然不是戴继业,“那是谁?谁又知道牛鑫会在此处截杀我?”

李元夕想着,又打个哆嗦,不行,得先把身上的衣服换了。

关键时刻,不能感冒。

她把那两枝弩·箭收在怀里,抬头四顾,见楸树林后有炊烟升起,当有人家,便寻了过去。

那炊烟处,确有人家,还不止一家,乃是一个小镇,就是“乌陵镇”。

其时近晚,家家炊饭,谁也不曾料到,就在楸树林外,刚刚有过一场厮杀。

一林之隔,竟是两个天地。

李元夕立在镇口,略略瞧看,就断出主街所在,主街乃一镇中心,那里自不缺商铺。

果然,衣、食、用、玩,各色铺子,应有尽有。

一圈逛完,李元夕恢复了人样。接下来自然是补充体力,她抬脚便进了成衣铺斜对面的小饭馆。

热羹香肉下肚,李元夕才觉得自己三魂归位,重又活了过来,脑子也好用多了。

这乌陵渡,离飞浦镇,尚有二百六十里之遥,就算牛鑫快马,见信即来,也赶不到。

再说,就算戴继业昨夜即刻发信,今日也到不的飞浦镇。

可牛鑫的确出现了。

那么唯一的解释,便是他没去飞浦镇,而是在这乌陵渡附近落脚。

或者就在这乌陵镇。

对,那只白鸽。李元夕记起它在界碑上的从容模样,送信的是它。

信鸽认主,自会寻见主人。

——想到这里,李元夕再坐不住,立刻去找了镇上的牙人,询问近日租房之人。

“一男一女,男壮女美,有的,但你问这个做甚?”那牙人上下打量李元夕,眯眯眼中满是探究。

“那女的是我妹妹,不合怄气,跑了出来,遇上拐子,我要带她回家。”李元夕道,拿出块碎银放在桌上,“若真是我妹子,另有厚谢。——我妹妹右耳后有块黑色胎记。”

那牙人立刻笑道:“你算是问对人了,从这里出去,一径向北,有两株枇杷树,树旁右侧,一条小巷,巷子尽头一所篱笆小院,你去瞧瞧,令妹当……”

不等他说完,李元夕已奔到了街上。

她走得很快,转眼就寻见了那篱笆小院,只见院门微启,院内无有灯光。

“时已昏晚,为何不点烛呢?莫非是怕别人认出?”李元夕猜测着,轻轻推开门,蹑足前走。

快到房门口时,她从地上抓了几颗小石头,瞧准窗扇上的格孔,掷了进去。

“啪,咚,嘭”,石头击中的回音传来,李元夕侧耳静听,无有杂音,很快,回音消失,院内复又沉寂。

“不对,若是有人,此刻无论怎样也该有些响声。”李元夕心念急转,提步上前,推开了房门。

黑黑昏昏。她拿出火折子,吹亮环看,窗下是方桌方凳,墙角一张竹床,床上被褥齐整,却无人在。

她立刻把另外两间房也寻了遍,无有人影。

“孙秀秀能去哪里?牛鑫已然负伤,性命如何,尚未得知,他能这样快的带走她吗?”

李元夕想着,在方凳上坐下,忍不住地有环看打量,“被褥齐整,毫无惶遽,地上也无水渍,——不,不是牛鑫。”

忽然,她的目光落在了地上,靠近方桌脚的地方,有一粒小小圆圆的褐色之物。

李元夕蹲身,轻轻捡起,放在鼻下嗅了嗅,淡淡的甜味。

“木香饼子。”

李元夕自是认得,可有什么用呢,她想了想,转身出门,去问邻舍。

孙秀秀个大活人,只要出门,不会无人瞧见,又不是暗夜潜行。

果然,一个街坊道,下午一顶软轿来过这篱笆小院。

“大约何时?”李元夕追问。

“未时吧,不到申时。”

李元夕心中恍觉:那正是她与牛鑫对手之时,不想却有人乘机带走了孙秀秀。

是谁?

急切之中,李元夕想不出答案。

“镇定,镇定,一定还有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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