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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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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碗老汤面,加蛋加鸡架,香菜多放。”李元夕跟伙计招招手,扭头压低了声音,“这顿我请,你快别皱眉了。路姨说过的,吃饭要开心,否则不消化。”

桌对面的路通:“少来。明明是你的歪理。实话实说,到底为何?”

他这个搭档,为了加餐,寻出种种由头,但都明言在先,两人认可,今天却是任意直做。

“高兴。”李元夕笑着,眉舒眼展,唇翘颐开,显然甚是得意。

“圆觉寺有收获?”路通探身向前,对于捕快而言,没有比破案更高兴的事了,“快跟我说说。”

“嗯,收获很大,还有意外之喜。”李元夕笑道,从怀里拿出一叠纸递过去,“看最后一页。”

其实,这只是其一。更令她高兴的是,路通会去圆觉寺寻她。她并没发号箭,他却是因为“天黑时晚不放心”就来了,为此还在寺门跟静玄吵了一架。不止如此,那青鬃马也乖乖等在山门:都很靠谱啊!

李元夕笑得更灿,肚子也更饿,正想着再加盘酱牛肉,不妨搭档变了脸。

“江娘子为求子跟清观私通,两年前就开始了!”路通无法相信眼前的白纸黑字,“她跟韩文成可是青梅竹马,三年前成婚时,人人都赞才子佳人,天作之合。这,这,怎么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的!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婚礼是表,给别人看的,过日子才是里,好不好,只有自己知道。”李元夕倒不纠结,“你那边怎么样?”

“那俩轿夫无事,就是因为害怕才先走了。韩文成是真病,一进腊月就染了风寒。但奇怪的是,风寒药之外,他还买了些奇奇怪怪的药。你看,我抄了几份。”

路通从袖袋里取出药贴,推到对面,又补了一句:“让你说着了,他没在一家抓药,这石良也不嫌累,各种药铺跑。”

李元夕一张张细看:菟丝子,炮附子,枸杞子,海金沙,补骨脂,巴戟天……

“果然。”她心中一动,心中的设想得到了验证。

路通道:“这都什么药?名字好奇怪。”

“补药。”李元夕淡声道,“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吗?”

“对了,春莺说,江娘子喜欢月亮,逢月必赏,韩文成还画了不少赏月图……”路通说着,忽然停住,见搭档一脸的探究,才低声道,“你一直不来,我等的无聊,就去韩家搭个手,顺便探听一二……”

他说不下去了,埋头翻看前面的供状,两只耳朵却无处可藏,红俏俏的立着。

“嗯,很好,这条消息有用。”李元夕移开目光,没有继续追问,心中却是替搭档欢喜。

忽然,就听路通骂道:“这伙秃贼,怎么敢!”随即起身,“快走,别让他们跑了。”

李元夕没动,这时伙计送上面,她拿起筷子就吃。

路通一愣:“别吃了,拿人要紧。”

“就咱两个?”李元夕啃着鸡架,脸色复常,无喜无忧。

“咱两个哪行!他们八个人呢,需禀告胡推官,请他发签派人。”路通急道。

“哎——你可算是说到点子啦。”李元夕抬眼,示意搭档坐下,虽然店里无有其他客人,还是要注意影响,“请你想想,胡推官会发签文吗?”

“为什么不?罪魁都认了。”路通愤道。

“这种事,只有词供不够,捉·奸·捉·双,咱们没有人证。常言道,民不告官不纠,就胡推官那躲事的劲儿,不要说年关将近,就在平时,他也定会压下不发。”

“可是——”路通寻不出反驳之词。

李元夕继续道:“还有,这只是清观一个人的词状,他要是翻供怎么办?这事需慢慢来。”

她没有提名簿的事,这是她的一点儿私心,她不想那四百二十三名妇人颜面丢尽,遭人勒掯,尽管其中有□□,但更多是良家妇人。

投鼠忌器。这是她前思后想做出的决定。

“难道就这么算了?”路通不甘心。

“慢慢来,罪有应得,一个也跑不了。”说完,李元夕催搭档吃面。

路通把供状收进怀里:“话是这么说,但迟则生变,要是他们离开圆觉寺,怎么办?”

“不会,他们还得去夏知府家做法事呢。——我是这样想的,命案要紧,捉住凶手,就办他们。”李元夕认真道。

闻言,路通的脸色缓和了许多:“你似乎有目标了?”

李元夕含着面,点了点头,目光越过窗扇,瞥了瞥韩宅门前的白灯笼。

路通想了想,压低声音:“还真是韩文成?不会吧,就算江娘子不轨,休掉她就是了,何必杀人?”

“休书难写啊。”李元夕幽声道。

路通立刻懂了:江娘子是江家小姐,江家财大势大,韩文成不过一介寒儒,虽然十四岁就中了秀才,可之后接连不第。

“况且,韩文成也理亏。”李元夕点了点药贴,见搭档犹是不解,只好补了一句,“他不能行人道。”

路通呆住,眼睛眨个不停:“这些药,是补,补——”后面那个字,他说不出来。

“看他抓个药,如此遮遮掩掩,可知他对此事讳莫如深。其实,这病能医。读书人就这点儿最讨厌,面子比天大,误人误己。”李元夕喝了口老汤,催搭档赶紧吃,面坨了就不好吃了。

路通拿起筷子:“等等,之前说凶手是从凤栖后山爬进观音阁的,韩文成哪儿能啊。且不说他染了风寒,就是日常,一个文弱书生,也很难做到。”

“是。但人在非常之时,会有非常之举。再或者——”李元夕一顿,韩文成似是高个儿,“就算他没有动手,也是主谋,或者帮凶,至少知情。”

路通跟不上她的思路:“这却是为何?”

“你想啊——你好好想想,你自己刚才都说了。”李元夕压下话头,“慢点吃,不够再加,今晚可是要拿人的。”

夜黑如墨,冷月斜照。韩文成立在书房窗前,一身襕衫,对影三人。

忽地,房门开了,石良捧着青花瓷盏进来:“先生,药好了。”

韩文成端起药盏:“还有蜜饯吗?”

“有的。”石良应着,转身去墙角高几的剔犀漆盒中,取了一碟蜜饯,送到主人手中,又去剪亮书案上的白烛。

趁着石良转身,韩文成往药碗里加了包细末,一饮而尽,又噙了颗蜜饯:“我已大愈。药不用再熬了。”

石良劝道:“大夫说,需吃满三个疗程。先生,您再坚持几天。”

“不必。我的身子,我最了解。”韩文成道,见侍仆还要再劝,随即挥手斩断,“明日道士来做法事,务要周到。你早些歇着。”

石良应命,刚要拜退,就听主人又道:“书案上有给你的封赏,拿去。”

“先生,我不要。”石良道,家里正是用钱的时候,主人本不宽绰,他于心不忍。

韩文成自是明白:“没有几个钱,只是一点儿心意。七年了,这是你应得的。”

石良立刻跪地俯首:“服侍先生,是小人的荣幸。还望先生不弃,我愿服侍先生一辈子。”

“一辈子。”韩文成忽的笑了,笑的眼角渗出泪滴,良久,他才点点头,“嗯,一辈子。后面的事,都要拜托你了。你快去吧。”

石良起身,慢慢退出去,刚到院中,就见李元夕与路通从二门转了进来。

“李捕快,你们这是——”

“急事,需跟韩先生面谈。”李元夕说着,早已瞧见书房里烛火摇曳,遂径奔而去。身后,陆通拦住了石良。

“打扰了,韩先生。”推门入室,李元夕见礼道。

“是我,是我杀了江韵。”韩文成立在窗前,没有回头,“我会给她偿命。今晚,我想好好睡一觉。李捕快,请回吧。”

李元夕怔住。

他承认了!

她准备的话都给堵了回去。

李元夕双目熠熠,今天也太走运了,清观招供,韩文成坦承,——但是,不对啊!

她的目光落在韩文成的脚上,那是一双八寸大脚,再看他挺直的背,足有七尺:这绝不是清观口中的小脚,中等个儿。

这是怎么回事?

“他在袒护凶手。他有把柄被凶手拿捏。他宁肯死也不想给人知道的是——”李元夕快速想着,目光一震。

“韩先生,你的病,能治。”李元夕打了包票,“相信我,济仁堂的补阳丹,只需六十四粒,就能痊愈。”

闻言,韩文成的肩膀一抖:“我已经不需要了。”

“人生在世,人道为大。江娘子肯定也不愿您苦了自己。”李元夕故意把“江娘子”三个字加重。

“你知道什么!”韩文成喊道,不用看表情,也知道他发火了。

这就好办了。李元夕应道:“我知道。江娘子有外心,你虽恼怒,却束手无策,就在此时,一个别有用心的人,以此为要挟——”

韩文成突然转过身:“李捕快,你错了。是我,我要杀死她。她背叛了我,该死。什么青梅竹马、此生不渝,都是假的,假的!她必须死!”

“所以,你让人潜入观音阁,杀死了她,是不是?”李元夕顺口问道。

——之前清观供认,提到江娘子“照旧要赏月”,她就感到疑惑:凶手怎么就知道江娘子会去观音阁赏月呢?

要是江娘子不赏月,凶手不是白等嘛。

刚才路通提到,春莺说江娘子“逢月必赏”,那么一定是知情人把消息透给了凶手。

现在,韩文成说江韵背叛,显然他早已知晓妻子不轨。

——“可是,她真的死了,我又好难过。这是为什么!看着她被刀割斧切,我甚是痛快,她本就该当凌迟,可到了晚上,我就后悔了。这是为什么!当断不断,必受其乱,我要结束这一切。”

韩文成说着,双目变红,如烈火燃烧,嘴角流出鲜血,人随之摇摇晃晃地倒地。

李元夕大惊,他居然服了砒·霜。

震惊的同时,人已上前扶住了他:“韩文成,告诉我,是谁?潜入观音阁的是谁?”

这时,书房门被推开,石良与路通冲了进来。两人本等在门外,听到坠地声,越发按捺不住。

石良噗通跪倒:“先生,先生!”

路通愣在原地。

韩文成聚力睁开眼睛:“要替我高兴,我解脱了。”说完,就不动了,双目不合,死死盯住墙壁。

顺着他的目光,李元夕发现,那是一幅挂轴:皓月当空,荼蘼架下,一双小儿女相依相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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