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云落，你什么意思？”陆璃看着苏云落，她没她高，气势上都要弱一筹。

她将脸别开，不去看她。

苏云落此番过来，不是来找茬，就是来闹事的。

可陆璃现在觉得自己没有再亏欠她什么了。

苏云落想要的东西，她都得到了，为什么还是不放过她。

苏云落看着陆璃一脸茫然的反应，冷笑了一声。

她走到沙发边，拿起一个相框，相框上，是苏云落与陆璃生母的合照。陆璃将它从房间里拿了出来，放到了客厅里。

苏云落看着照片，悠悠道：“以前，母亲与我相依为命，我最爱的人是我的母亲。”

“可她从来都不爱我，反而将我恨之入骨。”苏云落看向陆璃，眼眶泛红。

陆璃沉默不语。

其余人也沉默着，不敢发声。

蒋冉将门关上了，防止邻居看到。

“直到有一天，母亲带着我，去了一个室内的儿童乐园。在那里，我们看到了你和你的母亲。”

“那时，门内的儿童乐园很贵，我们只能偷偷地站在门外。”

“我永远都忘不了那个时候，她看着你的眼神。她看着你，看了很久很久，然后幸福地笑了。”

“在我看来，这才是母爱该有的样子。”

“我很羡慕，又很嫉妒，为什么母亲会对一个别人家的孩子，这样喜欢？凭什么你轻而易举地得到了两个母亲的喜爱？是我不够努力吗？”

苏云落低头看着陆璃：“陆璃，你觉得呢？”

“不......不是的。”陆璃的眼眶也红了，她摇摇头，听着她的自述，心都要碎了，“落落，你已经很努力了......”

苏云落冷笑一声，不去管她，继续道：“后来，我拼命努力，升学、赚钱......可我无论怎么做，却总是得不到她的爱。她喜欢别人家的孩子，我就努力成为更优秀的孩子。可哪怕我已经很努力很努力，很拼命很拼命，很卑微很卑微了，却还是不能够。”

“陆璃，你勾勾手指，毫不费力得到的爱，却是别人仰望一辈子、耗尽一辈子都无法企及的。”

“落落，其实也没有......”陆璃窝囊地上千，拉起苏云落的手，摇了摇，想要安慰她。

苏云落甩开她的手，扫了一眼蒋冉和裴朝，冷笑道：“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比谁都清楚吧？”

陆璃看着自己被苏云落甩开的手，怔怔低头，眼眶红红的，说不出话来。

“再到后来，我知道了，你的名字，叫做陆璃。”苏云落笑道，“陆璃，你不是曾经问过我，我喜不喜欢你么？”

“那我告诉你，陆璃。我对你，只有恨意，没有喜欢，从来没有。”

没有喜欢，从来没有。

陆璃心里一凉，她抬起头，看着苏云落，心如刀割般地疼。

眼泪就这样，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苏云落她，同样流着眼泪。

“后来，母亲破产了，我们家，怎样都还不起贷款了。在她自杀前，她将真相告诉我，我不是她的孩子！”

“你知道那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吗？她死了！她死在了我的面前！”苏云落指着客厅里的那个地方，“自杀，她自杀了！就在这里。在她生命的最后一刻，她还唤着你的名字，说她对不起你！”

“陆璃，你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苏云落一步一步逼近陆璃，陆璃只能摇着头，一步一步后退。

她看着苏云落，这还是第一次见她这样难过、这样愤恨，这样......情绪失控。

“陆璃，我真的......那一刻我恨透你了，我连杀了你的心都有了！”

怎，怎么会这样......

“凭什么！凭什么你能得到一切你想要的东西？凭什么我一无所有却要承担一切？”

“她留下的负债，8亿3千万。每一分，每一块，所有的债务都落在了我的身上！”

她过去......原来是这样的......她原来是这样走过来的......

“那个时候，我才18岁！我只是个普通人，我还要读书，我还要生活，我还想工作！”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是我把你害成这样的......

“可我想活着，就只能背负债务，就只能跪着求人，一家一家跪过去，像一只狗一样等待人的施舍！陆璃，你从来没有经历过吧？哦......也对，你可是千娇万宠的大小姐，哪里懂得我们这种底层人的痛苦呢？”苏云落自嘲般地笑了。

可她这哪里是笑，她流下的眼泪，不是骗人的。

“落落，你别哭了，对不起，对不起。”

陆璃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自己该如何补偿她，她只知道，按她现在的能力，她什么都做不了。

她只能没用地安慰她：“落落，别哭。”

她只能没用地向她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苏云落笑着退了两步，远离了陆璃：“陆璃，有时候，你真让我觉得恶心。”

恶心......

落落她觉得我恶心。

“陆璃！”柯西和裴朝纷纷要扶起陆璃。

陆璃失神地跌倒在地上。

苏云落的脸上，清楚地流淌着两行眼泪，她的鼻尖泛红，她从未如此失控过。

陆璃也从未如此难受过，她觉得全身都好痛好痛，一辈子都没这么痛过。

她不想苏云落这样讨厌她，她不想苏云落这样伤心。

落落伤心的话，她也会很疼的。

陆璃跪着要拉扯苏云落的衣角：“对不起，落落，对不起，落落。苏云落，我给你跪下，给你磕头行不行？只要你开心，只要你开心就行。”

苏云落冷了脸，把她的手嫌弃地扔开：“陆璃，你在道德绑架我么？你觉得我会吃你这一套？”

陆璃被迫收回了手，她的手又红又疼。

她跪坐在地上，这个样子，好像真的要向苏云落下跪磕头了。

“陆璃，不许跪！听到没有？不许跪！”裴朝要把陆璃拉起来，可怎么都拉不起来。

“我......我不是，不是这样的。落落，我错了，你惩罚我吧，你打我吧，怎样都行。”

陆璃哭、喊着、抽泣着。

跪着的身子一步一步挪到她的面前。

她真的真的很想很想得到她的原谅，希望苏云落心里能好受一些。

“陆璃，你注意身体，不要大喜大悲！”柯西也拉着陆璃的另一只手，想要把她拉起来。

陆璃强硬地挣脱开，什么都不管了，只是扑向苏云落：“这样，落落。你写张借条，我再按个手印，8亿3千万，我来还好不好？我一辈子给你打工好不好？我什么都听你的，我再也不任性了！”

苏云落甩开陆璃，眼泪也越涌越凶，她不想再看见陆璃了。

她原以为她将事实全部说出来，多年的复仇就能得到快感，却未曾想到，她竟然也会如此难过。

她竟会为一个最恨的人而流泪，竟会为一个最恨的人而心痛，真是可笑。

蒋冉帮苏云落拦着，陆璃就怎样都抓不住苏云落了。

“我我我求求你了，求求你了，你别哭，哭了就不好看了，落落。”陆璃仍是失神地哭。

她要推开蒋冉，只要推开蒋冉，她就能抓住苏云落了。

“陆璃！你不是大小姐吗？你不是向来看不起别人吗？为何要低头？为何要下跪？为何要向她下跪？陆璃，你起来呀！你给我起来呀！”裴朝也恼了，他拉起陆璃的手臂，要将她拉起来。

他看不得她这样卑微，看不得她这样委屈求全于一个人。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陆璃不该这样卑微的。

陆璃对着一个怎样都不可能的人，一遍又一遍地说着对不起。

她不应该这样卑微的。

“我落落，求求你了，只要你开心，我怎么样都愿意的，落落，落落！”

苏云落抹去眼角的泪，却怎样都抹不干净，她受不了了，直接摔门而出。

“苏云落！”蒋冉急匆匆地跟了上去。

“落落，你别走，你回答我好不好，落落，你别离开我！落落，对不起，对不起......”

泪眼朦胧间，陆璃看见了，蒋冉和苏云落两人，是一起走的。

他们来的时候，也是手挽着手一起来的。

他们的感情很好。

现在，一个是未婚妻，一个是未婚夫。

以后，一个是新娘，一个是新郎。

再以后，就是合法公认的夫妻了。

万籁俱寂，再如何哭泣都已经没有用了。

破碎的东西，再如何拼凑，总会有裂痕。

既定的事实，再如何执着，也总会失败。

门被关上了。

苏云落与陆璃，一个走出了门，一个永远留在了门中。

一扇门，就如同两人之间始终都无法打开的隔阂。

她爱她，她恨她。

陆璃笑了。

没关系。

她口吐出了鲜血，眼前天旋地转。

裴朝和柯西不断地叫喊她的名字，她先是觉得吵闹，之后就听不到了。

在昏迷之前，

她听到自己道：“落落，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