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林陷入了深度昏迷的状态，脑部肿瘤压迫神经，医生的诊断是睡着了，睡得很沉，无法唤醒，身体各项机能都完好，但是精神状态波动幅度很大，用比较直白的话来讲，是被噩梦的王国捕获了。

许言让医生想想办法，医生说我们可以进行开颅手术，切除掌管记忆的部分，这样他既不会做美梦也不会做噩梦，他的梦将是一片空白，里面什么也没有，他可能会孤独得发疯，不过这没有关系，因为即便是发疯那也只是一场梦，等到他醒过来会忘记所有事，毕竟掌管记忆的部分已经被我们彻底清除了。

许言否定了这个方案。

巍然带了花和漂亮的草莓，病房不允许进入探望，他和于城站在病房外的玻璃窗前朝里看，林林躺在病床上，周围一圈围绕着冰冷的机器，巍然想起第一次林林和他说过的那个故事，他的大哥，临死前身上的每个孔都插上了管子。

林龙说林林脑部发现肿瘤已经有很多年了，可以切除，但是有几率会损伤脑部其余神经，从而导致其余的神经疾病症状，只是那些症状并不致命，却会让林林变得不再体面。

而脑内的肿瘤却是一个随时都可能引爆的不定时炸弹，时刻威胁着他的生命。

林林拒绝接受肿瘤切除手术。

林龙替林林接受了巍然和于城带来的礼物，邀请他们去医院附近的西餐厅吃晚饭，他说医生对林林的症状也束手无策，因为确实只是睡着了，但不知道他何时会苏醒，或许下周，或许十年。

许言找到了脑部科学研究的权威，过两天会把林林带去苏黎世，虽然明知道只是徒劳无功，可人在绝望的时候看到任何一株从面前漂浮过的稻草都会觉得那是必须抓住的希望。

“我们的爸爸携带着十分罕见的缺陷严重的基因，又因为他非常迷信拒绝试管技术，我们从出生的时候就只能携带着各种各样的无法摆脱的基因疾病。”

林龙一边解释一边切一块半熟的菲力，肉里渗出的肌红蛋白沿着白色骨瓷餐盘流淌了薄薄的一圈，他只用玫瑰盐做简单的调味。

“相比起林林哥哥，我只是先天心脏发育不足，也已经是足够幸运了。其实我这样的身体是不能参加任何极限运动的，心脏会难以负荷。”

“可是你不是在赛车？”巍然忍不住问。

“是啊。”林龙回答，“每次冲刺速度极限，心脏就疼得要命，好像马上就要死了一样。出过几次不大不小的事故，都很幸运的活下来，当然代价是在医院里吃尽了苦头。”

林龙苦笑了一下，巍然问，你不害怕吗？林龙问害怕什么呢？巍然说，当然是死掉啊，人总不可能永远幸运。

可人总是会死的啊。林龙说，我只不过是个浪漫主义者，希望死得罗曼蒂克一些而已，这样的想法对谁又会有伤害呢。

河莫在家里割腕自杀了，12月23日的凌晨，本市下了第一场雪。

他留下了一封未署名的信，字里行间里溢满绝望。

他在信中写下，你是邪恶的莎乐美，有天使的慈悲和□□的心肠，我将我的头颅放在银盘之上呈现给你，吻你沾满血色的嘴唇，是苦涩的，也是甜蜜的。

河莫更绝望的母亲拿着这封信找到于城的班主任，质问现在的学校都在教小孩做什么！

一时间整个学校沸沸扬扬，都在传言于城居然是为了和河莫搞同性恋，两个人才不清不楚的混在了一起。12月23日晚上，魏齐珉难得回家一趟，他要于城给他一个解释，于城说那个人不是我，魏齐珉说，我相信你，于城说，可我什么都没说，你对一切也并不知情，你相信不是我和那些相信就是我的人有什么区别呢？魏齐珉说，没有区别，人只会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事。

12月23日的雪下了一天，从早到晚，脚踩在地面上积雪没过脚踝。

巍然站在一中门口，带着厚厚的围巾，双手戴着手套，插在上衣的口袋里。林龙从学校出来后看见他，很兴奋的跑过来，问他怎么来了，是不是和于城吵架了，让我安慰你一下。

巍然神情严肃，说河莫自杀了。林龙的笑脸一下就冷了下来，说哦，但是我已经很久没有和他见面和他联系过了。你只是特地来通知我这件和我没什么关系的事嘛。

巍然说但是大家误解了于城，林龙问为什么会这样，巍然说河莫留了一封信，没有署名，你和他恰好又都有让人痴迷沉醉浮想联翩的外貌。

你会对我痴迷沉醉浮想联翩吗？林龙认真的问，巍然说我们能不能不要顾左右而言他，这件事矛头直指于城，他可能会被退学，林龙问，所以为了保护他，你就要献祭我，对不对。巍然对林龙大喊，错的又不是于城，林龙冷着脸说，可错的也不是我，我一次都没有主动撩拨过，河莫性格上有弱点，重度抑郁症，没有办法挽救。

司机许久等不到林龙，从车里出来走到校门口，见林龙与巍然呆立而站，面面相觑，不好擅自作主插手。

“我不想让你为难。”林龙想要伸手碰巍然的脸，巍然条件反射的向后退缩了一步，“于城这件事我来平，他不该无端为我受牵连。可我也想让你知道，被骚扰的是我，我又何其无辜。陪我吃一次饭，只有我们两人，算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弥补，慈善事业的延续，这对你来说不是难事。”

巍然沉默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