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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 2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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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要你再见她!!!”

愤怒带着哭腔的吼叫让一直努力维持的和谐濒临破灭。

“我不准你再见她!!!”

汪洲快要忍到头了,他永远都是在两人的分歧前妥协退让的那个,可以往的诸多困难没有办法超过自己对钟无期的心疼和包容。无期尽管大部分时间表现出早熟早慧,他的经历比任何同龄人都残酷魔幻,自带的异能使他身不由己地禁锢着错综复杂的情绪,但说到底他只有十几岁。因而偶尔失控的任性,闹脾气,汪洲第一反应就是不计较,用尽耐心去开解,迁就。

钟无期离不开自己,汪洲比谁都清楚,他隐约察觉到这个少年在用一种夹杂着食物链顶端猎食者贪婪的目光追逐着自己。他知道,男孩儿一有机会就喜欢紧挨着他不全是为了感受什么从未体验过的人间亲情,他拿着一本书或习题佯装轻松地走过来,坐在汪洲身边,露出温和可爱的笑,接着把胳膊穿绕过汪洲的,心满意足地开始阅读。

心知肚明又放任自流的下场是梦魇变得一天比一天真实清晰。身处在某个战场,金戈铁马的英雄梦碎后,尸横遍野中他踽踽独行,拖着一支沉重的兵器于硝烟中被冷箭一箭封喉。

最初的感受回到了许多年前,他也是这样勉强撑着被泪水涨到发疼的眼睛,站在阳台上眼巴巴瞅着西装革履的汪洲前去赴约相亲的。男人没有拒绝邀请点燃了无期内心的导火索,男孩儿抬起自己的胳膊意识到不对劲,现下窜流在身体开始要抑制不住的不单是情绪那么简单。

豆包刺挠的舌头舔舐着主人,钟无期失焦的眸子里逐渐有了汇聚点。在跟着神兽寻找,并进入到隐藏在坤园的异界后,像是被一点点剥去了注意力,不知有多少时间他是恍惚的。周围不见韩渊的身影,他没有跟来,但也许是被困在另一重世界。

无期轻握一拳,业火燃烧,前方视野略微开阔了些。伴随着能见度的提升,残留在脑海里的争吵声如同开了立体环绕音效一波接一波向他袭来,钟无期没有停止前进的脚步,光秃秃的“舞台”上,他看见结束了约会回来,打开家门后面带笑容的汪洲脸上转为凝滞的微妙表情。

少年钟无期昏倒在客厅中间地板上已不知多久。汪洲的呼吸仿佛停顿了几秒,然后迟疑地将手里的钥匙放在玄关柜台上,他没有立即跑向躺在地上的人,只是静静地看着,静静地......恰在此时此刻,时间似停止了。

我的存在是你多么沉重的负担啊......

钟无期一直勉强挺立的胸膛开始颤抖。

“无期!醒醒!”

拍着钟无期肩膀,汪洲见男孩儿眼睛吃力地睁开一条缝,浑身紧绷的劲儿才稍稍松弛下来,赶紧跑卫生间拧了块毛巾出来给孩子擦拭着满头大汗。

“吓死人啦,我年纪大了,可禁不住这么一惊一乍的......”

温热的软毛巾贴着脸颊,听着汪洲小声嘀咕的担心,少年翻了个身,面朝着半跪在床边的男人,深深凝视对方:

“你今天过得怎么样?”

这种示弱且刻意示好的态度完全出乎意料。汪洲打量了男孩儿一会儿,放下毛巾,摸着无期的脑袋笑呵呵道:

“挺好的。”

“你们都做了些什么?”

“嗯......就看看电影,吃了饭,顺便逛会儿街。”

“还有呢?”

“没啦。”

“无聊。”

“你个小鬼.......”

床头灯灯光渲染出波澜的眼眸里淹没着男人的影子。

“我真羡慕她。”

汪洲微微挪开身子,扯了扯嘴角:

“你这话说得就没良心,平常我少陪你打游戏了?电影咱爷俩也没少一块儿看......”

“别再用这样的语气说话了,你不是我父亲。”

这个全不顾忌他人感受的命令有点叫人火大,汪洲心里苦笑,无奈地点点头起身准备离开,然而却被钟无期一把抓住:

“你要去哪儿???”

“我伤心了,去洗把脸。”

半开玩笑地推开了男孩儿的手,男人用干笑掩盖失落和怒火,钟无期原来如此坚决地否认着他们的关系。打从决定一起生活,他们之间至今用一句相依为命形容都不过分,汪洲是真的把这孩子当成亲人,发自内心地想去关怀,而少年冷冰冰的一句“你不是我爸爸”赤裸裸地昭示出自己原来在无期心中真实的位置。

钟无期像是压根就没发觉刚才自己的话伤到了汪洲,他的手倔强地再次拽上男人腰间的衬衫,汪洲暗自惊讶这孩子手劲儿挺大,于是转身拍拍他的脸蛋:

“不舒服明天就请假吧,我给王老师打电话,你在家休息一天。”

“你陪我?”

“我队里事儿还一大堆呢。”

终于汪洲还是厚起脸皮霸王硬上弓地向队里要了一天补休,最近因为自己提出离队的想法,老领导十分不待见他。

挽着袖子低头和面,他想要忽视沙发上投来的那股令他心烦意乱的视线。又是这样,假装在看书玩游戏,实则却彷如一头盯着猎物,隐蔽在深处蓄势待发的野兽,汪洲幻想出了对方慢慢靠近,趁自己不防备猛然向他发动攻势的画面。

诡异又搞笑。

因此当钟无期合上那本道具走到桌边,男人后背不由自主开始起鸡皮疙瘩,但没有停止和面的动作。苍白修长的手伸进了面盆,覆盖住汪洲沾满面泥的手背,汪洲拍开了无期,嫌弃地撇嘴:

“这可是吃的。”

男孩儿无声转进厨房,在水池边认真洗完手又转回来,似乎获得了调皮捣蛋的特许般将两手扎进了面里揉起来。

“尽帮倒忙!”

嘴巴上抱怨,嘴角泛起了笑意,汪洲也不甘示弱地捶着面团,两个人憋着不笑出声,像在玩闹,又像在进行谁比谁捶面坑捶得更深比赛。

揉来搓去,你推我挤,面干了加水,水多了撒面粉,白糊糊的两双手和斑驳得有点不成样子的饭桌,汪洲笑着,任由无期没规矩地“糟蹋”食材。少年的脸上也晕开柔软的笑容,他很少这么笑,展现出难得的孩子气。欢快的气氛助长了某种冲动,汪洲压在面团上的手被钟无期摁住,面团是凉的,无期的手心却很热,好似燃烧着一簇火苗。不觉间,紧扣的十指成了枷锁,无形的鞭子狠抽打在汪洲的道德感上,疼得他冷汗涔涔。

赶紧把手从少年掌中抽了出来,管不了什么尴尬不尴尬,汪洲指了指面盆,略有些气闷地说:

“喜欢和面就好好和,今晚这顿包子能不能吃上看你的了。”

快速地钻进厨房拌馅儿,背对着钟无期,男人装作很忙。实际上白菜肉末,油盐酱醋早已是现成的,可是他始终都不敢转过身,不敢去责怪男孩儿出格的举动。进入青春期的无期有了萌动的意识,或许他只是不懂得表达,用错了方式。

钟无期感到自卑。现实中汪洲大自己十九岁,他憎恨这天然的鸿沟,那是刻在明摆着的年龄差和隐晦的耻感下无法轻易抹除的等级符号。然而在汪洲日益沉重的噩梦里,他们分明成了坐卧行走,嬉闹游玩均形影不离的青梅竹马。

因此他放任游荡在自己身边的幽魂们以汪洲的气息为食。起先他是要进行扼制的,却无意中洞穿了汪洲梦境,类似于一个旁观者顶着模糊的面目目睹年少的“汪洲”和“钟无期”进行别样的人生。徜徉其间,男孩儿越来越不忍离去,他痛苦于每天太阳升起,刺耳的闹铃将他催醒,汪洲依旧成了被困在距自己如此遥远的一具躯壳中的“成年人”,忘记了他们在另一重世界里更加恣意的生活和对彼此的爱意。

虽然,那时候的无期总是刻意忽视噩梦之所以为噩梦的原因。

如今他明白得彻底,也不会去拒绝承认,首当其冲就是妒忌。当然大概不止妒忌,不过当时自己没有过多的精力去分辨,他的恨意延烧到汪洲身上,每每见他接起电话就有意地躲去房间或阳台,脸上还挂着令自己不悦的笑容,钟无期的心像受到狠狠践踏。

以往表现出的,在外人,特别是成年人眼中较为欣赏的安静沉稳,现在成了连老师都觉得不可思议的阴郁。当班主任王老师在课余时不时思考最近这个奇怪的发现时,她百思不得其解,自己根本搞不清这个孩子究竟哪里出了问题。钟无期周身仿佛环绕着一股要吞噬和谐甜美事物的强烈气场,他依旧用心功课,成绩稳定,和师长同学礼貌交流,不见这个年纪男孩子违拗长辈的叛逆,然而他的确在发生变化。

“家里还好吗?”

午休期间她端着饭盒来到校园后小花园,“偶遇”想要谈心的对象。

凉棚外明明艳阳高照,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错觉,被植物遮盖的角落居然让人感到有些阴森。保持社交距离坐在石凳上,女老师打开午餐吃了一口,尽量心情愉悦地和男孩儿说了下运动会足球赛之类的杂事,接着话题转入正轨。

“你叔叔这段日子都没有在家长群里说过话,是不是工作太忙?”

提起他的叔叔,少年的表情有了些波动,看来自己蒙对了。王老师漫不经心地继续:

“期中考你进步了三名,虽然本来就是年级前十,不过越是名次朝前,想要提升就越不容易,我想着在家长会之前和他说说这个好消息。你有跟他提过吗?”

“汪洲不必为我的人生负责。”

乖巧的学生对长辈直呼其名,在老师这里是第一次听到,有点不习惯,有点吃惊。她硬吞下一口没怎么咀嚼的饭菜:

“他是你的监护人。”

“我都快要厌倦了。”

鸡同鸭讲,似不同频道串了台的混乱对话。不知从何而来的阴森感越发沉重,有那么一小会儿,王老师确定是不是自己多心,周身的气压好似迅速形成了肉眼不见的漩涡搅动着烦躁不安,一个声音跳入脑海:他是个大怪物!有鬼秽跟着他!

几个男孩儿找她告状,叽叽喳喳,领头的孩子甚至不顾师生礼节地冲着她咆哮。他们异口同声蹦出的这句话在当时逗笑了班主任,年轻老师努力找着合适的说辞打发走这几个平常在班里三天不罚上房揭瓦的闹人精。

他们口述着荒诞的“事实”——同班的优等生能够召唤鬼魂,他利用所谓的特异功能把他们吓得屁滚尿流。这个叫钟无期的怪胎身后总跟着一个披头散发,面色乌青的死小孩儿,他们对天发誓亲眼所见!

现在,王老师僵在石凳上,捧着饭盒的手顿在胸口,虽然无法证明,可她仿佛感觉有什么东西将自己和外界隔绝开了,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环伺在周身的幽暗逐渐蔓延,女人身上的毛孔在放大,悲伤灌进血液,但她完全搞不清为何会有那么多浪潮般的痛苦一齐高涨。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快要压垮自己意志力的感情源自于身旁那个屈着着身体的少年。

“我是个迟到的人,我错过的时间足够他把我忘记得一干二净。”

汪洲什么都不记得了,自己也难以在模糊的前世记忆里抓住什么。一开始,撬动闸门开关的是那个叫林鑫的男人的死亡。收养了无期后,汪洲对这个某种意义上被自己亲手送上绝路的同僚从不愿提起,所以愧疚和悔恨只能存在于梦境中,钟无期疏离地注视着年轻男人倒在荒原,一次又一次,额头上的窟窿黑洞洞地冒出血来,沾染了大片的草地,汪洲的恸哭震撼着无期的神经,触发了更加深远的联结。

杀伐过后的战场,汪洲的哭声依旧鲜明,近乎歇斯底里,他身上的战甲残破,疲惫的身影孤独地伫立在灰蒙蒙的天穹之下。钟无期的视角仍然冷酷而遥远,好似惨烈的搏杀全然与己无关,他的眼中仅仅容得下男人踉跄前行的身影,越来越远。

“停下,汪洲,我在这里,别再往前走了......不......鸿飞......别离开我......”

自言自语般的乞求根本无法唤回前方已远去的人,决绝地望着背影片刻,毫不犹豫揽弓搭箭,钟无期在惊惧中眼睁睁看到“自己”射穿了汪洲的喉咙。

他没有回头,他知道背后是谁彻底终结了自己的性命,手中的剑支撑着不愿佝偻的身体,单膝跪地,眼睛坚定地注视着苍天,男人停止了呼吸。

钟无期积压在胸腔的一口气吐了出来,他缓缓弯腰,抱住脑袋,雍蚩的低吼失去效用,它没有办法提醒主人是时候该清醒了。占据了无期全部思绪的是汪洲生平第一次几乎不再掩饰的厌恶,哪怕只一瞬,那双总是包涵温情的眼睛里流出的惊诧、恐惧统统表达着相同的意义——轮回洗刷不掉你灵魂深处的卑劣,千载羁绊也依旧充满了令人不齿的孽业!为什么我无论怎样做都摆脱不掉你!

送女友回家的汪洲返回车库取手机,空旷的地下停车场本就不明的光亮骤然熄灭,熟悉的异样袭来,他心下大叫不好,赶紧往女人等着的电梯口跑,脚步竟然发出回声,一片黑暗中他失去了方向。

压抑的呼吸声很微弱,仔细辨别还是能听得出,退后了几步,汪洲望了眼身后巨大的黑幕,决定顺着动静前进。

不知走多久,他见到了蹲在地上抱着头啜泣的男孩儿,氤氲的紫光将孤零零的他笼罩其中,似被扔在地上一团揉皱了的白纸。

“不要再见她了......你会害死她......”

少年呢喃的话语逐渐清晰,猛然间,女人凄厉的尖叫穿透了黑暗,男人一个激灵,三步并做两步拉起钟无期,他青涩漂亮的脸上尽是无助,木偶般地任由汪洲摇晃:

“无期!快停手!!!”

“除非你答应我以后都不和她见面。”

平静中透出残忍,这不是单纯孩子式的闹别扭,不带有幼稚的讨价还价,这更像是最后通牒。

女人的求救在继续,汪洲想要开口咒骂,却惊讶地发现自己失声了,无形的刺痛贯穿了咽喉,扯烂声带,夜晚不断的噩梦中反复出现的一幕纠缠上来,他悲哀地仰起头无声地笑出来,接着便一步步远离钟无期。

见汪洲用行动拒绝自己的要求,钟无期有些慌张,理智也逐渐回归,他立在原地张开手掌,火焰立即绽放开来,穿过跳动的紫光,钟无期看清了对面的人眼中那个令自己刻骨铭心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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