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棠宁一到教室，钟雯兴奋地跑过来，对她说：“棠宁，你不知道，那帮高三的，把我的手帐本还回来了！”

“也不知道他们抽了什么疯，居然还对我说了对不起，莫非有天人相助……”钟雯说着将手帐本翻开，指着照片上一个银色头发的年轻男人给棠宁介绍，“就是这个！他叫行川，bx的门面，就是我喜欢的那个人！”

棠宁有些尴尬地笑了笑，门面啊粉丝啊她都不懂。

对于这张照片上的七个男人，她一个都分辨不出，在棠宁眼中，他们除了头发颜色不一样，都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

钟雯瞧出她心不在焉的样子，佯装生气，“去去去！少敷衍我了。”

她伸出手指，没好气地点上棠宁额头，“你的心里就只有檀西！”

棠宁瞬间红了脸，去拉好友衣角，“别胡说。”钟雯将衣角从棠宁手里扯出来，轻“哼”一声，“你不喜欢害羞什么呀。”

“你不喜欢可有人喜欢。”

棠宁不明白这句话的意识，神情呆呆望向钟雯。

钟雯表情里一副苦大仇深，恨铁不成钢：

“哎呦，果然是檀西把你保护的太好。”

“你到底知不知道有多少人给檀西递情书啊！”

……

钟雯说有人给檀西递情书，棠宁不知道。钟雯还说，檀西拒绝了很多人，棠宁也不清楚。

棠宁只是觉得，自从升上高中，两个人都怀揣了小秘密，好似不如从前亲近了。

而她昨天竟然还瞒着檀西跟商意他们逃出校门，想起昨夜檀西发过来的那些话。

棠宁咬紧唇瓣，她不能瞒着他！

三中的天台，位于四楼的尽头处，这里是校园里最接近天空的位置，除了校庆和学校活动这里被征用来排演剧目，平时很少人光顾。

除了檀西。

檀西不是待在教室，就是在天台，望着远方云彩。

很多时候，他在远眺，棠宁就站在一旁的白墙旁，细数校园里少男少女们匿名写下的热血理想和秘密心事。

只是今天，她走上天台，刚好看清另一个女孩的侧脸。

白墙上的文字突然有了具像化表现，少女微抬下巴，霞光照在那张秀净的脸蛋上，她没有棠宁平时表现出来的秀弱，动作间骄傲大方，那一盒亲手做的巧克力，被递到檀西怀里。

棠宁忽然不敢看。

她不知道如果檀西收下那盒巧克力她会怎么样。可是她又忍不住回想两人站在一起的画面，少女娇俏，少年清俊凌然。

如果檀西家当年没有发生那样的事，明明他们两人才是最配的吧。

棠宁甚至不敢去问那个女孩的名字，只记得她的左耳，有两颗耳钉，在檀西爱看的云彩的照射下，发出璀璨的光。

可是棠宁的鸵鸟行为，架不住有人来找她。

高一下期，三中联合市里开展安全演练。

三中的每个班都要选出一个npc伤员，潜伏在校园各角落，以便警察叔叔和消防员叔叔们解救。此次行动还会以直播的形式向社会面宣传，校方很重视，提前一个月就开始排练。

棠宁是高一（2）班众筹出来的npc,大家开玩笑地说棠宁皮肤太白，不用化妆都像受了重伤的模样，檀西近期忙着物理竞赛的事，知道后竟然也还抽空来问她的意愿：“要紧吗？如果你不愿意，我去和老师说。”

其实不要紧的，比赛在即，她不想耽误他，轻轻摇头。

檀西近期不是没感觉到两人之间的气氛出了问题，他想说什么，可惜秦老师找人来告诉他，去比赛的车已经停在校门口。

他只能将为棠宁买好的牛奶放进她手里，虽然模样淡雅冷峻，独特的嗓音在面对棠宁时轻哑又温柔：“回来的时候，告诉我你不开心的原因，好吗？”

……

下午放学后，棠宁他们这些被选出来的npc伤员被留下来试点。

安静的实验楼，老师将她带到三楼的走廊，嘱咐了句不要出声，就离开了。

棠宁站在空荡的走廊上，感觉有点瘆人。

“你说，我们这些被困在火里的人，不出声是不是不太正常？”

一个女孩朝棠宁慢慢走近，她穿着淡黄色的上衣，黑篮配的校服裤被她穿的有型，一头乌黑泼墨的秀发披散背后，脸上的笑容调皮又有点玩世不恭。

“叫我商商吧。”她朝棠宁微笑。

棠宁却疑惑，“哪……个商？”

“你都吃过我哥烧烤了，还不知道我是什么商！”她说完气得直跺脚，棠宁放在书包一侧的牛奶吸引她的视线，她噘嘴，朝棠宁伸手，“一下课就被拉过来，我饿的受不了，把你的牛奶给我喝吧。”

这是檀西给的牛奶，棠宁不愿意，她又噘嘴，“叫你让给我也不愿意，小气。”

整整二十分钟的演练，棠宁都贯彻执行排演老师的话，尽量不出声，只有商商在她耳边叽叽喳喳，像只不受拘束的小鸟。

从她的话中，棠宁知道她是高一（4）班的人。

“我哥说他要毕业了，叫我罩着你。”她如是说，又意有所指地盯着棠宁护在手里的牛奶，“不过看起来不需要了。”

模拟结束，商商接了个电话要走，突然潇洒回头：“棠宁，看来我高估你了，二十分钟，你也没将我认出来。”

她的话将棠宁点醒，棠宁身体一僵，脑海里闪过什么。

商商咯咯地笑，声音灵脆。她那被长发遮挡的耳朵露了出来，耳垂上两颗幽绿的宝石映入棠宁眼底，比天台瞥见的那一眼还要明灿。

棠宁听见她叹了声气：“棠宁，我其实不是想要你的牛奶，我想要的……是檀西。”

商商说到檀西，娇纵的面庞上洋溢着志在必得：“明人不说暗话，我喜欢檀西，我追求他很久了，且，我不会把他让给任何人。”

棠宁在她的宣誓下，缄默着。

钟雯说的有很多女孩追求檀西，其中也有她吗？她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她们的追求过程，不知道……檀西的想法。

突然，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好啊。”

棠宁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声音从未如此坚韧过：“你喜欢檀西，那证明檀西优秀，也证明我的眼光好，我不想将檀西当作商品，争来争去，但是如果你要宣战，我也是不害怕的。”

她的话似乎将商商给唬住，商商脸上出现一丝明显的错愕，声音都有些闪躲，低骂了句，“神……神经病。”

……

日子就在每日的模拟中渡过，好在檀西的竞赛成绩下来，为三中夺得第二名的好成绩。市里已经定了领导来为檀西颁奖，就在安全日那天。

安全日。

全校都很欢腾。从未见过的急救车、消防车一辆辆开进学校。棠宁踩在无数次试验的模拟点位，听老校长念活动先导语。

商商歪歪扭扭不知道从哪里找了把椅子来坐。

“他回来了。”

“真优秀啊，市物理大赛第二名，比很多高二高三的还厉害呢。”她在一旁喋喋不休，棠宁干脆起身，离她远一点。

“其实我突然知道为什么我哥有点喜欢你了。”商商突然转了话题，“要不是因为檀西，我还挺喜欢你的。”

这个人，灵魂里有股韧劲。

“干脆你做我嫂子吧，我哥不学无术把我爸气的不得了，找个好嫂子管着他，说不定爸就原谅他了。”

棠宁心想：你爸是有多了不起，我要做你嫂子。

“你想不想知道那天在天台我送给檀西的是什么。”商商又发出那种咯咯的笑声，看棠宁把眉毛拧成毛毛虫她心里不知为何很开心，“我送的是巧克力。”

“你想不想知道他收没收？”

“你。”棠宁憋了半天，吐了一句，“真讨厌。”

商商笑的拍大腿，她还想再刺激一下棠宁，随着号角吹响，演练开始，她撇撇嘴，站起身，正式投入演练。

……

演练可比排练正式许多，棠宁和商商这一层扮演的是被困在火场的群众，她可被商商的演技丰富了一把，救命叫的炉火纯青。

棠宁是被消防员叔叔扶下楼的，她在操场上看见了很多伤员，有溺水被救，地震被困，还有像棠宁这种被困火场的。值得一提的是商商，她非得说她吸入一氧化碳太多，让消防员将她公主抱下去。

演练完毕后是普法宣传，等各大领导讲完一大堆后，终于到檀西的颁奖仪式。檀西一早就去候场，等他出来的时候，棠宁隐在人群里的眼睛一亮。

她的少年啊。

优秀的不得了。

年纪轻轻的他，眉宇自带一股英气，淡漠的气质下，有一颗纯洁柔软的心，棠宁递给他一个微笑，他在收到这个讯号后，凝固的冰雪融化了，透色的眸子猝然明亮许多，带着些融雪暖意。

颁完奖后，一天也算结束。

檀西找到棠宁，终于问出之前的问题，“能告诉我，最近为什么不开心吗？”

棠宁注视着他的眼睛，已经组织好的话，此刻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许久，她说：“檀西，有没有可能，如果没有我，现在的你会更好。”

“不。”

檀西想也没想回答，“我不想考虑，‘你不存在于我生命’这个假设下的，任何问题。”

他们之间，是谁也无法插进来的，包括商意，包括商商。

那天棠宁没上晚自习，在他的再三追问下，钟雯才支支吾吾半天说出高三的让她帮棠宁请病假，他当时不知道什么情况，简直要急疯了，直到听说带棠宁出去的是商意……

而商意的妹妹，他想起她送他的那盒巧克力。

“这是我爸出差带回来的，一共有三盒。”她意有所指，“一盒给我哥，一盒给我，还有一盒……”

他拒绝：“不喜欢吃甜的。”

商商被气住，还有小女儿家被心上人拒绝掉的难堪，她一把将巧克力塞他手里：“你性格那么冷淡，别人的喜欢对你来说根本不重要，但是你为什么这么对我！你对陌生人都比对我好，就因为我是商正兴的女儿？”

商正兴。

她一提这个名字，檀西的脸色瞬间冷下来。

棠宁不知道为什么檀西忽然又陷入回忆里去了，但她知道那回忆并不美满，檀西的额角爆出痛苦的青筋，棠宁去握他的手，准备将他拉走，猝不及防背后传来一声稳重的声音。

是刚才为檀西颁奖的大领导。

棠宁隐约听见老校长叫他的名字——商正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