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言许低头系好鞋带，程承递来一只手，他顺着被拉起来，“哥，加油。”
“嗯，”他点头笑笑，“加油。”
裁判哨声响，李腾率先抢到球，相互攻防几个回合后，纪言许将球到了李淮安手里，和程承擦身而过的瞬间交换了个眼神，和纪言许配合着一个假动作，球到了程承手里。
冲刺，跳跃，投篮，场上的那一秒钟被无限放大，陈枝大拇指不自觉扣上食指，疼痛传来的瞬间欢呼声也从四面八方涌入耳朵。
“枝枝，投中了投中了！”徐岁激动地握着陈枝的手，马尾胡乱跳着。
中场休息，纪言许活动了一下手腕，抬头往看台上望去，出了有些汗，碎发有些遮住了点眼睛，皮肤在篮球馆的灯光下白皙透亮。
“好帅啊！”徐岁身后的女生发出赞叹。
徐岁颇有些自得，毕竟她们在夸的人是她的朋友，这让她隐隐有了一种不知从何而起的自豪感。
微微挺直身板，朝着纪言许的方向动了动嘴巴，无声说了句加油。
下半场开始之后没多久，宋跃突然问：“你们要吃什么吗？我帮你们带过来。”他们都是上完第七节课直接过来的，还没吃饭，等篮球赛结束的时候估摸着饭点也已经过了，晚自习也要开始了。
徐岁想了想，“我要一个面包就行，就奶油味的那种就行。”
“我和岁岁一样。”陈枝说。
宋跃点点头，又问：“那他们三呢？他们打完之后应该就要去上晚自习了，他们要吃什么？”
“要不我和你一起去吧？你一个人拿那么多也难。”徐岁说完就起身了，猫着腰转头对陈枝说，“枝枝你给他们加油啊。”
徐岁和宋跃这一段路走得是偷感十足，活像趁着大家都在看篮球赛偷偷出去约会的小情侣，一路心虚又雀跃。
当然徐岁本人是没有这样的想法，她心虚只不过是在担心万一挡着别人视线了别人要和她干起来。
刚投进一个球的纪言许往观众席上瞥了一眼，顿时脚步微顿，眼皮耸拉，李淮安路过拍了拍他的肩，问他怎么停下来，纪言许摇了摇头，两人马上又投入赛场。
徐岁和宋跃出了篮球馆后往校园超市那边走，已经六点了，路上的人很少，徐岁一边揣摩着他们三要吃什么，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和宋跃聊天。
“李腾要吃什么？”
“谁知道呢，”宋跃耸耸肩，“包子吧，他爱吃。”
“哦。”徐岁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
“哥，你饿不饿？”程承走进来把水放桌上，顺手给纪言许递了一瓶水，他刚才下楼去楼下自动售卖机买了四瓶水。
纪言许坐在李腾的椅子上，接过水，拿了条毛巾递给程承，头发被他擦得往后仰，露出精致的眉眼，“快晚自习了，下课再去吃。”
“没呢，枝枝刚才说徐岁和宋跃去买面包了，先给我们垫垫肚子。”
纪言许擦汗的手顿了顿，李腾靠在柜子，拿着手机不停敲，“宋跃他们说把吃的带回教室了。”他抬头和纪言许他们说。
“手机？”纪言许挑挑眉。
李腾无所谓耸了耸肩，“平常不拿出来，怕万一有什么事情呢。”说完把手机塞进书包里，“走了啊，我饿死了，去吃包子去了。”
“衣服我们明天来拿啊。”程承靠在椅子上，他已经累得不想动了，“这宿舍还挺好。”
李腾靠在门边，“害，就挂我们寝室呗，一个月都没问题，反正这寝室就我和宋跃两个人，地方多的是。”摸了摸肚子，“我真饿了，等李淮安洗完走的时候把门关上就行了啊，我就先走了。”
“还好我们带衣服了，这一身汗难受死了。”程承冲着坐他旁边的纪言许说。
纪言许将毛巾用塑料袋装起来，这是学校准备的一次性毛巾，用过之后就丢掉了。
程承走到浴室门口，敲门大喊，“李淮安！快点！要上课了！”
水声应声而停，李淮安冷淡的声音从门内传出来，“马上了，别催。”其实一般情况下别人只听得出冷淡，但一些熟悉李淮安诸如徐岁、陈枝、程承等总能透过他冷淡的表面听出来实际闷骚的内心戏份。
就像现在，“你别敷衍我！快点！”程承象征性拍了两下门又美滋滋坐回去了。
门被拉开带出一股热气，几滴水滴在程承脖子上，李淮安顺手拿过桌上留给他的的毛巾擦头发，“哥呢？”
“哥去拿洗衣房拿我们的衣服去了。”程承反手打了他一下，拿纸擦自己脖子，突然感觉不对劲，“你叫什么哥呢？”
李淮安将毛巾搭在肩膀上，走去阳台将私人衣物晾上，“你们都叫哥，顺口的事。”
“好了好了，叫就叫啊，那我也是哥，记得叫我。”
“滚蛋！”李淮安洗完手来掐他脖子。
纪言许刚好提着衣服进来，“别闹了，快晾衣服上晚自习了。”
虽然三个人个高腿长的，但也跑不过时间，他们还是迟到了十分钟，而且还正正好撞上了从办公室过来的林圆女士。
“……”
“进去吧，事不过三，下次别迟到了。”林圆斜过眼不想再看，她也不是什么不讲道理的人，知道他们是篮球赛耽误了时间，但他们班还有其他参加篮球赛的人也没迟到，自然就有些没好气。
“谢谢老师，谢谢老师。”程承如获大赦，点头哈腰躬身就去。
李淮安也乖乖对着林圆道谢然后小心进了教室，只有纪言许还站在原地。
“怎么？不想进去？”林圆有些意外。
纪言许要比林圆高许多，宽肩长腿，虽然骨骼还是少年模样，但却一点也不羸弱，但他现在乖乖巧巧的，看着一点压迫感也没有。
“我忘记拿语文默写了，老师。”纪言许低垂着眼，手乖乖放在两边，看着很愧疚。
林圆像是想起来了，“哦，对，徐岁在办公室改呢，你也去改吧。”
“谢谢老师。”
“嗯，好。”林圆没当回事，直到坐在教室的椅子上才恍然发觉，谢她干嘛？
办公室灯火通明，但是也很安静。
徐岁圈出来一个错别字，“啧啧啧，程承啊程承，还是改不了啊。”心里这样想着，手上挥墨如水，只见程承本子上多出来一行用铅笔写的字：初中错三年高中还错，操点心吧！还画了个笑容竖起大拇指以示鼓励，她直起身喜滋滋欣赏自己的画作。
“挺好看的。”
“啊？”徐岁一抬头，纪言许撑在桌子旁，入眼是他的下巴和嘴唇。
她这才发现桌面上不知何时投下了一片阴影，只不过她刚才太认真，头太低。
门外是遍地黑色，办公室好像成了身处黑暗之中唯一的一片光亮。
“你怎么没去上晚自习啊？”纪言许看过去只觉得她的脸小得出奇，眼睛也大得出奇，亮晶晶，湿漉漉的。
移开眼睛，他看向窗外，是一片黑色，远不及刚才的光亮，“我来改默写。”
“哦，我快改完了，你们班就剩□□本了，你吃东西没有？”徐岁将纪言许他们班改完的本子递给他。
纪言许搬来一条凳子坐在徐岁旁边，风从门外一吹，头发竖起几根，他没看默写本，不答反问“你今天走是给我们买晚餐吗？”
“当然啊，宋跃一个人拿不了那么多，你们打篮球那么多人呢。”徐岁头也不抬，还在继续改纪言许他们班那几本没改完的默写。
纪言许从林圆桌上拿了支红笔，示意徐岁抬手，把剩下几本默写抽出来了。
“我等会儿再吃，现在还不饿。”
明明他的语气没什么变化，但徐岁还是听出来他现在心情很愉悦，也可能是从一开始进到这里，他心情就很愉悦。
“你们赢了吧？”徐岁的本子都被他拿走了，现在正无聊，但是感觉自己这么走了留他一个人又有一点不讲义气，只能随手抽了本已经改完的默写看着，一边和他说话。
纪言许笔尖一顿，在本子上戳了个小红点，“赢了，你没看到，我最后还投了三分球呢。”
“那么厉害？我跟你说，去年李淮安投三分球没投中，被我们嘲笑了一个月呢。”徐岁叽叽喳喳的，可能是太安静了，她下意识压低了声音，两个人脑袋凑在一起，表情一个比一个生动，跟说什么了不得的小秘密似的。
“你喜欢吃什么啊？今天我给你买都不知道买什么。”徐岁的话题转得很快，不一会儿话题就从怎么不动声色嘲笑李淮安转移到纪言许喜欢吃什么上了。
纪言许想了想，诚实道：“我没什么不喜欢吃的，只要不太难吃我都能接受。”
“那你还挺好的，你不知道我可挑了。”
纪言许低头笑，“不喜欢吃番茄，不喜欢吃香菜，不喜欢吃芹菜，不喜欢吃苦瓜，不喜欢吃姜，还有呢？”
“还有你们怎么改这么久？”林圆的声音这时候对纪言许和徐岁来讲大概可以称得上是响彻云霄了。
林圆皱着眉头从门口走过来，“我说你们改个默写改这么久，敢情在这儿聊上了？”
徐岁一脸心虚，和纪言许一起站起来，牙齿里挤出一句话，“她耳朵很好，这里太安静了。”
“改完了吗？”
纪言许刚才听到她声音的时候就立马眼疾手快把最后一份默写圈出来错别字打上了分，“老师改完了。”
“改完了你们俩在这干嘛呢？”林圆怀疑的眼神在他们身上扫荡。
徐岁知道她大概是误会了什么，扒开挡在她前面的纪言许，大声道：“老师我们没什么，交流一下不爱吃的东西。”
纪言许张了张嘴，到底还是没说什么。
林圆其实很怀疑，“是吗？”一看徐岁一脸坦荡，纪言许也是淡定非常，微微放下了心，“默写本放这里了，我等会儿还看看，你们俩回去吧。”
林圆刚才讲题没带水，喉咙干得很，坐下喝了口水缓了一下，看着他们俩还在这里突然就想起来什么，“没想到你也会和别人讨论不爱吃什么，看来上次和你说的话有效果，挺好啊，就是要这样，主动才有开始，不要总沉默。”
“……”纪言许怎么感觉林圆好像在暗示他什么，但他没有证据。
“好的老师，我会的。”
出了办公室后徐岁好奇凑过去问：“老师上次和你说什么了？”
“要我多说话。”
“哦。”徐岁又想到，“你话不是挺正常的？”
“可能我在她面前话比较少吧，我上去吃东西了。”纪言许站在楼梯上。
徐岁抬头看他，拐角处没有灯光，很模糊，“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