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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执迷不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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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回事?”

众人惊呼声中,眼前万象倏然消散远去。凌岚他们再次回到了紫木林。

他们被抛出了梦轴!

人群中有人惊道:“明明我们什么都还没做,为什么梦境竟自己解了?”

“就是,我们连梦主遗憾都还没弄明白呢,怎么就被放出来了?”

“还有那名白衣女子究竟是何人?为何有关凌宫长成的所有经历都是通过她来展现的?最迷幻的是,她摘下面具的那一刻,我竟然看不到她的脸!”

“我也是。”此话一出,此起彼伏的应和声起,原来所有人都看不到她的脸。

凌岚一滞,心内苦涩。原来即使是故去,真正的凌少宫还是以梦境中残存的微弱意识保护了她。

这时,悬于半空的梦轴中央,飘飘然现出几行字。

褚玉列猛然惊醒,他拨开人群,失魂落魄地冲了过去。

只见上面写着:

“得见玉之终面,残生一憾已平,待梦尽物散,自可离去。”

“问玉安好,勿念,勿思,勿自怨!”

褚玉列双膝扑通落地,狠狠将脸埋于掌心之中,汹涌泪水随指缝股股淌下,打湿地面。

勿念,勿思,勿自怨。无论哪一个,褚玉列都做不到,余生也不可能会做到。

“真没想到,”尚辉从梦轴后缓缓走出,“忙活一场,竟是一无所获呢。”

“尚辉,你已经身受重伤,别白费力气了,今天你是逃不掉的。”任去来当即派人围攻,将他死死圈进死路。

“哦?是吗?”尚辉不慌不忙道,“我白不白费力气不清楚,但人若是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倒是真的愚蠢。”

任去来蹙眉道:“你什么意思?”

“不知此次诸位掌门可是又将自己的多半派人力全都搬来了此处?”

众人惊然明白过来:和上次同样的招数,此时外面各派虚空的仙府中说不定正在被时芜疯狂攻打。

全场顿时被点炸。

尚辉:“还有我们的仙首,一封有关那个人的假信,就能把您大老远率领这么多人引过来。您不是一向视情无物,醉心权术吗?”

褚玉列垂首,默然不语。

“报——”顾念奔至,“凌宫,一切成功推进!”

凌岚唇角微勾,道:“不好意思了,尚辉!你想等的消息,可能等不到了。”

尚辉意识到什么,神情微微不善。

凌岚话落,各派在外驻守弟子接连奔至。

“报——时芜忽攻打我菱格派,风源门介清和凌霜宫顾念等已率人支援退敌成功!”

“报——时芜攻打清行,风源门和凌霜宫弟子已前来支援退敌!”

“报——时芜攻打幻音阁,风源门和凌霜宫弟子及时赶来支援退敌!”

“报……”

与弟子接连前来激动报备的情状不同的是,各派掌门滞立原地,目瞪口呆,听得一愣一愣的。

远不敢想象在他们混沌无意间,一场动天席地的大战已经以摧枯拉朽之势顷刻间传来了凯音。

最重要的是,他们全程没有出力,不劳而获得战果。

“不用想了,重少已经彻底被高翊拖住了。”贺风向尚辉补上了最后一刀。

凌岚瞅了贺风一眼,兴味忽起道:“看来你又早知道了?”

贺风道:“小看我。”

凌岚:“霜客,你折回墓地帮助高翊,那位重少身上的伤是真的,你二人合力应能制服他。”

霜客从之前众人前往紫木林途中凌岚悄悄吩咐顾念离开时就明白了背后还有其他行动,因此随时待命。此时闻声即刻前去。

宵光依旧如以前那样,忍不住问:“凌岚,到底是怎么回事?”

凌岚:“这就要问问我们的尚……啊不,不能叫尚辉了,不知阁下现在能否揭开你的真面目了?”

“凌宫好手段,可在下也好奇你究竟是如何看出来的?”尚辉并不死心。

“墓地鬼阵中,我试探重少时提到一句——念其为我治疗眼疾的恩情,而他的反应是,默认。”凌岚锐利眸光微颤,“而我的眼疾痊愈并非任何人所医。”是系统!

贺风一锤定音:“由此可见,他并非真正的重少。”

“再者,他并非泉下间我所遇之人。”凌岚突兀来了一句。

贺风瞳孔蓦然睁大,惊怔原地,须臾出声:“不……不是他吗?”

“从风源门再遇之时,我刻意与他共处多日相互试探,虽然他和那人有六七成相似且知晓泉下间诸事,但我知他们并非同一人。”凌岚道,“六七分的性情相似可见他与那人甚是相熟,我虽不知那人为何不愿见我故以重少冒充,但他向重少讲述泉下间之事时为防破绽必是详尽,但却不知也不会提到我眼疾如何治愈之事,那重少也自是知此事非那人所为。”

凌岚锐利道:“无论从哪方面看,墓地中那个重少绝对有问题。”

宵光察觉到不对,顿悟道:“当时,他其实是故意欲将我们快点引入紫木林。那么,他在后方必然还有其他秘密行动。”

“全对。”凌岚道,“所以,在高翊拖住对方的同时,顾念及时传信回来。于是我将这个领兵对战的沉重任务交给了顾念。”

同时,借了下贺风的门主令牌。没想到她正要解释,门主令已被对方像扔垃圾一样扔在了凌岚手中,只留她在风中独自凌乱。

“凌岚!”此时一道爽朗声音突然从远处传来,“以前我最佩服的是贺竹之,现在却是越来越佩服你了。”

“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天下……”高翊想了下道,“对,天下乌鸦一般黑。”

贺风:“……”

凌岚:“……”看向了世殊道长。

世殊道长:“……”默默扭过了头。

高翊和霜客已押人堪堪到来。二人均是当世高手,加上对方有伤在身,理应不是问题。

凌岚负手走到制伏的重少面前,了然道:“其实,你才是真的尚辉吧?”

所有人瞬间凝滞。

“哈哈哈,不错。”重少撕去了脸上面皮,赫然是尚辉的脸。

跟他同时,被包围中的另一“尚辉”撕下易容面,露出重少真容,随即捂着胸口昏倒在地。

尚辉沉默半晌,突兀来了一句:“一切都跟重少没关系,是我控制了他。”

凌岚贺风同时惊诧看向尚辉。

尚辉:“他醒来,告诉他别那么傻乎乎地轻易相信别人了。”

二人从话语中嗅到了一丝不寻常。

但尚辉明显不欲多谈。

贺风直接转入正题:“从一开始重少前来,其实你的目的便不是凌霜额坠,而这,仅仅只是一个烟雾弹。你利用重少假借偷额坠之名,真正的目的,实则为入禁地。故尽管得知凌岚抛出的是假额坠,你们还是将计就计,将我们引至洺水以恶兽困守,从后方突破闯入禁地。可对?”

尚辉:“虽明白为时已晚,但毕竟分毫不差。”

贺风:“可是,进入禁地之后呢?上一次,我和凌岚明明摧毁了你手中的魔血。那这一次,你入禁地之后又欲如何?”

尚辉:“贺门主,这话如何能从你的口中问出?”

贺风蹙眉。

尚辉并没有正面回答他,而是意有所指道:“要知道,你作为唯一尚存于魔树之外的魔,只要你在一日,就会有源源不断的人在欲望驱使下想要你的血。而不幸的是,你有软肋,有想保护的人,也就不能保证自己永远不受伤,不流血。”

凌岚瞳孔蓦然张大。

尚辉:“因此,只要你在,这世上就永远会有人来开魔树。”

这一番话,将在场所有仙门人的目光全都聚在了贺风身上。

各怀心事,各有盘算。

尚辉轻轻一笑:“当初你选择彻底入魔的时候,想必就已经想好了自己的结局,不是吗?”

贺风彻底定在原地,表情晦暗不明。

“住口!”凌岚及时打断。“尚辉,停下吧。你还要执迷不悟到什么时候?”

尚辉笑容忽灭:“执迷不悟?”

他倏地悍然挣开了双手上的缚锁,身上多处伤口在强力下绽开流出汩汩鲜血,顺衣而下。

“何为迷?何为悟?”尚辉仿若路经地狱,偶入人间的修罗,阴鸷而狰狞。“为救所爱之人倾尽所有是迷?为眼前这些虚伪弄权之人放弃所爱是悟?哈哈哈,凌宫,这是何来的道理?”

凌岚悲凉道:“可银泠已经死了,你也亲手杀了段宏报仇雪恨,还不够吗?”

“当然不够,远远不够,段宏他是罪有应得,杀一个他根本不够。就算不是段宏,也会是其他人。究其根本,凌宫,你知道是谁之罪吗?”

凌岚愣住。

尚辉扫了一眼在场众人,缓缓道:“权杖之下,众生蝼蚁!”

凌岚蓦然一震。

“从最初的清行云霄掌门,到后来的时芜派吴由,再到流波宗段宏,他们一个个接连登场,造就了我这悲催的一生。”尚辉笑出眼泪,“贺竹之,也许你还不知道吧,其实当初魔族屠村幸存逃出的人中不只有你和银泠两个,还有——我。”

贺风猝然侧首。

“没错,我也是当年家破人亡,从地狱逃出的一鬼。”尚辉道,“我的前半生都活在仇恨中,本欲立志修剑除魔,庇护万民,可后来魔族被封,太平之世下,才渐觉原来根本没有我的位置!这身以复仇之念练就的剑术竟成了一场笑话!”

“休在妖言惑人,”任去来喝道,“身有才学剑术,何处皆可成己志,怎会无处可去?是你自己不成器,才造就了如今这幅面目可憎的丑陋嘴脸。”

“何不食肉糜?哈哈哈——”尚辉忽地一记眼刀,使对方不自觉寒了一下,“我的困境,又岂是你们这群高高在上的人所懂的?你明白那种努力了好多年,好不容易进入大仙门,却日日被吴由欺压的日子吗?你们明白从人生的一场骗局跳入下一个骗局的感觉吗?!但是没关系,我可以忍,为了我所爱之人,我愿忍一切我所厌恶的心酸不公。可是呢?我卑微所忍换来的结果却是在清行之巅永失所爱!!!”

宵光迎着尚辉恶狠狠投来的目光,下意识不断后退。

“段宏的一次,哦不,应该说是仙门的一次战略计谋,毕竟,那次事件之后,你们并没有因为一个不起眼的女子的死去而惩罚段宏,不是吗?”尚辉面容阴翳,“可是,凭什么因为你们的一己私欲,就要牺牲无辜的平凡人!公平吗?真的公平吗?!凭什么?凭什么?!”

凌岚眼眸黯了下来。

她没经历过那段往事,可大概也能隐隐猜出,少数声讨段宏的人被多数压倒,湮灭于无形。而真正的大多数,也仅仅只是沉默的大多数。

尚辉:“今日我充当这个开路者,来日,会有更多人踏上我猜出来的这条路。一旦有了先例,有些东西,便再也止不住了!”

“可是,尚辉!”凌岚声音轻而有力。

尚辉充血的猩红眼眸直直看向她,等待着对方的答案。

“可是你所倾尽的所有并非你一个人的所有,是无数个即将面临魔族屠戮的家庭的所有!”

“在讨回公道的狭途中,你也早就丢失了最初的本心,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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