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梅进来是为了汇报今天的拍卖会筹备进度。

今天新人一入场，所有人几乎是马不停蹄的签完各种入职契约，搞完培训，然后将手中能下放的工作都交了出去，专心拉拍卖会的筹备进度。

就这样，今天的进度也够呛完成。

新人那边也是，一进来就要正式上手，好些人都懵了。尤其大部分工作既没有前例可依，又害怕真的按照他们的想法落地，万一出了什么岔子······那是丁点事情都要问一下，不敢擅自做主。

可以说是全场鸡飞狗跳的一天，就连还没从情伤走出来就被抓壮丁的龚煊都没力气发脾气了——晚玉将手头自行车体验大会的项目交给了他，让他带着新人做。偏偏晚玉那份策划案他又不是很满意，感觉太贫乏了一点。所以这一天，他改方案的同时还要回答新人的十万个为什么，整个人都在歇菜的边缘。

何梅将情景看在眼里，一边找飞毛腿点了一批下午茶送进来，给新人打气加油，自己则带上相关的资料和少许糕点糖水，敲响了莫林知的门。

——没有进度也是进度，凡事有回音是项目执行的第一要素。

“莫管事，今天新人入职，我给大家点了一点下午茶，您尝尝。”何梅将托盘放至莫林知的手边，然后将手中的材料也放到她的正中间，按顺序铺开。

见她放下手中的事情将注意力放到了眼前的材料上，何梅清了下喉咙，开始进入汇报状态：

“首先是拍卖会的进度。李管事这边今早把租赁契约送过来了，租金我先找账房支取了30%的定金给白玉京那边送过去，等到结束再付全部尾款。”

“另外，晚玉这边中午抽时间找场地那边的人聊过了，具体的图纸和报价最快需要明天才能出来。而且对方提出希望今晚可以先去白玉京看看场地和环境——这一点，我下午送定金的时候已经和那边掌柜沟通过，说是没问题的。所以等到他们闭店，晚玉还要辛苦再跑一趟。”

“然后是拍品。我们自己的几份拍品，李主编亲自执笔，今天将活字印刷和干冰的介绍都编辑完了，您手上的是初稿，如果没问题那这两份就定下来。自行车这个因为我们目前都还没看到样品，所以暂时还得等等。”

“招募的拍品今天目前还没收到一个人上门。莫管事，我觉得，很多人哪怕看到这个招募信息，可能也不会觉得这个事情和自己有关系，或者说很多人都意识不到自己手中是不是具有高价值的产品或者技术。所以我想着，我们可以自己先编辑几条‘某某带着不起眼的东西上门鉴定，发现居然是惊天宝藏’之类的流言在坊间传出去，当做一个钩子，您觉得呢？”

莫林知觉得挺好，不只是她这个点子很好，整个项目监管、汇报逻辑、资料存档都越来越让人挑不出毛病了。

就比如手上摊开的这几份资料，大致分了[项目进程]、[拍品招募]、[拍品资料]三部分。

项目进程又作了很细很细的拆解。例如项目内容、责任人、具体事项、交付标准、预估完成时间、是否已完成、延迟理由、项目负责人确认、总负责人确认、备注栏。

而项目内容在莫林知的大概板块划分上又做了细化，例如拍品招募就分为招募信息发布、拍品鉴定、交易谈判、拍品存放等各个事项。

目前，招募信息这一栏是显示已完成，且项目负责人确认签字了的，但是备注栏有标注“目前效果没有达到预期，后续看情况安排第二期稿件。”

还有拍品鉴定，备注栏标注的是“具体鉴定进度和结果见[拍品招募]”。

莫林知顺着翻到拍品招募这一叠，发现上面的存档字段也很详实，包括鉴定时间、鉴定产品、鉴定价值、是否上拍卖会、产品入库货架、托管人确认签字、鉴定人确认签字，备注。

而[拍品资料]就相对简单一些，上部分是每一样拍品的文字介绍，下面会有交易方式、交易底牌价等信息。

不用回炉的工作总是让人心情舒畅的，莫林知拿起手边的甜水，给自己和何梅各倒了一杯，赞赏地笑了：“就按你的想法来。”

“行。”何梅道谢接过杯子，抿了一口，稍显拘谨地继续说，“那个，活字印刷和干冰我交给李主管负责了，您什么时候时间方便？他想和您沟通下这两样产品的鉴定价值和交易方式。”

“明天我全天都有空。明天早上我带一辆自行车的样品过来，到时候让他见过后一起谈。”

何梅连忙放下杯子，在记事本上刷刷地记下：“好的，我等会儿跟李管事沟通一下。”

说完这些，拍卖会目前的进度事项就算沟通完了。但何梅这边还有个事情拿不定主意，她将手中最底下一份资料拿出来放至莫林知面前，继续说：“莫管事，还有一件事需要和您沟通一下，是关于马上要召开的自行车体验会的。”

“嗯，你说。”

“自行车体验会原本是晚玉的项目，整个活动的策划早就做好了，现在只要落地执行就好。但是您也知道，她目前除了拍卖会的事务，还有下个月初的服饰品鉴会，精力难以顾及，所以今天经过协商，就将自行车的项目分到了龚煊手上。”

“龚煊······是个很有自己想法的人，他拿到策划案后就对原有的方案进行了大改动，原本1天的活动在他的主导下变成了2天。当然，策划我看了，没什么问题，只是觉得时间会不会太仓促了，万一哪里出纰漏，反而会影响了《见闻》的口碑？”

何梅将自己的担心托盘而出。虽然表述委婉，但看得出，她不赞同龚煊，而且有点替晚玉抱屈。

莫林知毫不惊讶会这样。

当初何梅面试时晚玉就和她同组，两人一个低调沉稳一个面冷心善，合作好几次，配合无间从没争吵过。

不管是职场还是生活，善良的女孩子之间总是更容易惺惺相惜，且互相保护。

但，职场上，莫林知还是更喜欢以实力说话——因为性别而有所偏袒，在她看来，反而是贬低女性了。

看完手中龚煊的策划案，莫林知抬头问她：“如果不考虑执行效果这些，你觉得谁的更好？”

何梅沉默了一下，眼神有些躲闪：“这个暂时难以确定吧。我们对自行车的了解全部来自您的口述，只知道是和骑马差不多的东西，具体的还得见过再说。”

莫林知心下微微叹气——为她的善良。

她敲了敲桌子，开口：“龚煊和晚玉现在忙不？能不能抽空过来一趟？”

何梅连忙起身：“我去叫他们。”

办公室内恢复了短暂的平静，莫林知看着眼下的策划案，心里也在想到底该怎么处理。

毫无疑问，从效果而言，龚煊的策划好很多——可能这也是男女性别的天赋差异吧，龚煊还没看到实物，单凭一句“和骑马差不多”的描述，就能做出这么一份更能激发人肾上腺素的方案，不得不说，可能男人对某些东西的敏锐真的就像身体里装了根天线一样。

但是她也不能就这么直接选择龚煊这个。哪怕新人今天刚进来，哪怕方案改的悄无声息，可——职场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而且，办公室里，任何信号都会被无限放大。

她不想因为这件事让晚玉受到无谓的揣测和诋毁，这不是她想看到的。

过了会儿，三人一前两后地再度进了办公室。

莫林知直接将龚煊那份放到了晚玉面前：“你先看看吧。”

嗯······晚玉其实早就看过了，何梅先前就把这个拿到她面前大批痛批了一番，但是事关《见闻》声誉，又不敢擅专，所以最后还是闹到了莫林知面前。

其实，她倒是没有何梅那么生气，反倒是觉得暖心又抱歉，让好友难做了。

所以当下，晚玉接过来又还了回去，坦诚道：“这份比我那个要好。”

“龚煊呢，你怎么说？”

龚煊耸肩：“我是无所谓的，但是大家心里都有杆秤，谁要想蒙着眼睛说瞎话我也不拦着。”

暗示意味太浓了，何梅这么沉稳的性子都忍不住怒目而视。

莫林知没管他们底下的小动作，向后一靠，抱臂审视着他们：“说实话，一个活动而已，在我这里没这么重要。但，我从一开始就要求过，工作中不要带入私人情绪，我更看重团队的价值。”

莫林知的话如同一盆冷水浇下，底下三个人冷静的冷静，清醒的清醒，脸色都有些发白。

“龚煊，你的方案确实更有煽动力，可如果你不能消弭启用这份方案带来的团队隐患，那就按照原版执行。具体我就不插手了，你们三个自己商量，明天中午前我要看到结果。”

“······是。”龚煊脸色晦暗，没像以前一样闹大。看起来，像是终于学会了如何以一个普通人的目光看世界。

何梅和晚玉也低着头恭谨地应下，恨不得自己没来过。

三人壁垒分明地进来，回去时倒是多了几分同病相怜的队友气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