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寻舟见他怔愣，疑惑道：“怎么了？”

风明问默了片刻，调整紊乱的呼吸：“我还以为……要等很久你才会回来。”

“放你一人在此处不安全，明日再去。”

见到谢寻舟风明问稍稍放下心，松了口气：“我们回去吧。”

一连几日风明问都心有余悸，待在这座宅院，一直没出去，走得最远的地方就是山腰，再远的地方就不去了，谢寻舟不在的时候他就看看书打发时间，偶尔也按照菜谱试炼一下厨艺。

谢寻舟也没说是好吃或是不好吃，只道了句“尚可”，风明问想最起码不难吃，虽然暂时他的厨艺比不上对方，慢慢练总会好的，何况身旁还有个不错的“师父”。

风明问会躺在谢寻舟的腿上，把玩着对方的手掌：“这双手何时学会的下厨？我总觉得你不像是会这些的人。”

谢寻舟声音轻轻：“一个人待久了，自然而然就会了。”

他心知这句话代表着什么，面色如常的调笑道：“那我的厨艺岂不是这辈子都不会有进步了，毕竟我大概不会拥有长时间独处的机会。”

谢寻舟轻颤了下眼睫，低低应了声：“嗯。”

谢寻舟在门外独坐时，风明问总会忽然从背后拥住他，最开始总是下意识防卫，渐渐地倒也习惯了，就是心脏不由自主地乱跳，也不知是不是被这人吓出来的。

“为何总是这样抱着我？”他侧着头问身后的人。

风明问想了想：“这样子你若走开我抓得住。”气息喷在谢寻舟的耳廓，那里肉眼可见的变粉了。

这样抱住后，谢寻舟挣扎的时候他可以牢牢的将人锁在怀里，就像前几次一般，他从身后搂住对方肩，体会怀中之人的颤栗，看这人压抑自己的情绪逐渐平静，好像一枚身上布满裂纹的美玉，脆弱得一碰就碎，可这人又明明这样的强。

谢寻舟欲言又止：“这样很像……”

“像什么？”

“……没什么。”

风明问的气息更近一步，亲昵着问：“你想说什么？”

谢寻舟的耳根被这人弄得阵阵发麻：“一些志怪书籍中……”他想了想还是无法说出口。

风明问却偏要他说，炽热的眼神盯得谢寻舟身体微僵。

“撰写的故事中…书生夜读会有妖精鬼魅……”

一句话说的颇为艰难，虽未完整说完，但风明问已知晓他想表达什么，不禁笑了出来。

“师兄这么正经的人也会看这种，嗯？”

说完自己也是一愣，师兄二字就这么脱口而出。

空气瞬间凝固住了，谢寻舟全当没听见那两个字：“买书时老板送的书籍，随便一翻便看到了。”

风明问也默契的忽视这个小插曲，想到谢寻舟一本正经的翻看这种书时，实在忍俊不禁，兴致勃勃问道：“还看过什么？”

“很多故事传记我也会看一看，这世间有很多我没看过的书籍。”

“那么……那种呢？”风明问故意问道。

谢寻舟一时没反应过来，有些疑惑：“哪种？”

“这种。”

他抬起手摩挲谢寻舟裸露在外的脖颈，对着颈后轻轻吹了口气。

谢寻舟身体一僵，一时之间竟忘了怎么动作。

风明问轻笑出声：“像不像妖女与圣僧？寻舟博览群书定然看过这种。”

谢寻舟倏地站起，与人拉开距离：“时候差不多了，我该走了。”

起身动作太猛烈，怕伤到对方又急忙转身去看。

只见那双碧眸笑意吟吟看着自己：“早些回来。”

“嗯。”谢寻舟低低应道，转身移开视线，紧接着快步离去。

谢寻舟离去后，风明问的笑容淡了下来，望着人离去的方向发着呆，口中喃喃道：“……师兄。”

他念着这个称呼的时候总有一股特别的感觉，他也感觉到谢寻舟对这个称呼的敏感，这两个字是万万不能在对方耳边说出的，就如谢寻舟也不会叫他师弟一般。

风明问整理缭乱的衣袖，望着云江的方向微微叹了口气：“唔，今天无论如何都得出去一趟啊……”眼眸中又隐隐带着一丝雀跃。

说是出去巡视凶兽，谢寻舟此刻呆坐在悬崖上，双眸放空，后颈仿佛被火烧过，连带着脖颈一片绯红，热度迟迟散不去，脑中一片混沌。既然已经做好了决定，就不该再踌躇，他应该像以前一样接受风明问，却总被什么东西紧紧勒住，动弹不得。

谢寻舟摸向自己的心口，荒芜的心底如同雪域大漠，积雪化却之后只留一片浑浊的泥沙，深埋地底的种子冒出新芽，以野蛮的方式在这片不堪的土地生长。

他吹了一天的冷风，待崖底的江水映入明月才起身回去。

谢寻舟回来时满园寂静，往日归来时，风明问会在院中等他，今日却是连灯火也未点上一盏，莫名凄凉。

内外巡视了一圈皆未见人，后山的温泉也静谧无声，一下子熄了人烟。

谢寻舟木然了片刻，怔愣在原地。

许是出去了。

抬头见月上中天，即便出去采买游玩也该回来了。

亦或是白日里自己惹对方不高兴来了？思及此处，谢寻舟认真的想了一想，以往那人也惯会撒娇，虽是要哄的，但风明问很少真的生气，多数时间都是想看自己如何反应。

那人在时自己束手束脚 ，不在时却又莫名落寞。

谢寻舟失魂落魄地穿过竹林，猛然间听见屋中传来细碎的声响，三步边做两步推开房门，屋内燃起一抹烛火，明灭的光影在那人身上扑朔迷离，似乎轻轻一碰就会散去。

桌面上一片狼藉，风明问站在桌旁，摆放着手中东西。

谢寻舟怔怔问道：“去了何处？”

“我出去买了些东西，脚程太慢所以耽搁了一些时辰。”

他现在法力低微，甚至可以说是几乎没有，一段路他一来一回行了好几个时辰，速度勉强比凡人快上一点。

“我以为……”谢寻舟苍白着脸色，牙齿都打着颤，末了压下声音。

风明问看向他，玩味道：“以为什么？以为我离开了？”

“你平安归来便好。”谢寻舟不自在地移开视线，心中无声地叹了口气。

风明问眯着眼笑着，拎起酒坛晃了晃：“要饮一杯吗？”

谢寻舟眨了眨眼，缓缓点头：“好。”

酒是冽酒，桌面上摆满了各种糕点，瓜果，蜜饯。

“你想吃这些与我说便是，一个人出去未免危险。”

谢寻舟的声音一直都是冷冽的，此时有一种霜雪般的温柔，却莫名的让人听出里面含着抱怨之意。

风明问眨着眼睫：“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谢寻舟看他一眼，完全不信，一杯冽酒下去，冰寒刺骨让人三分清醒变为七分，竟无端的开始发冷。

风明问主动握住谢寻舟冰冷的手，另一只手与对方手中的空杯主动碰杯：“在怕什么？”

因为朱雀毒火的原因，风明问的身体一直偏热，贴在谢寻舟的身上与火炉没什么区别，他抓住谢寻舟冰冷的手，用自己的手心去温暖。

风明问的眼睛亮得惊人，如同打磨好的上等翡翠倒映着一片翠绿色的浅海，谢寻舟不自觉移开眼，三两杯酒下去，酒很凉，却烧得人肺腑灼热，二人的身体也近得让人发慌，心中不知怎地忽上忽下。震得人胸口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