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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探花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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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宵之后再过半旬,二月初一,便是春闱。

骆宁在贡院考场内的几天,丝毫不觉紧张,作策论时下笔如有神,一挥而就,诗赋斟酌后,也自觉不错,但等出了考场,见到候在外面的秦婉,心里反倒是生了几分紧张之感。

而且这种紧张,随着杏榜放榜日的临近,愈加明显。

秦婉比骆宁更加紧张,尤其入了三月,常常坐立难安,好几次刺绣时,都扎破了指尖。

为了缓解这种隐隐的紧绷心情,两人趁着天气转暖,也学着都人的样子,出城踏了几回青,南面的玉津园、望牛冈,东面的东御苑、乾明寺,北面的李驸马园、庶人园等等,皆去见识了一番。

处处都是绿草如茵,莺啼燕舞,处处都是杏花如绣,蜂蝶相随。大好春光醉人心,路上再与其他游人闲谈一二,果真心绪松弛不少。

当然,骆宁还有其他松弛心绪的办法。

自灯会那夜,每隔三五日,他便要按着秦婉亲一回,回回都亲得人浑身绵软,红霞遍布才罢休。

这种事本就是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第无数次,他就是要让秦婉习惯。

三月二十八,会试终于放榜。

但这一天,骆宁和秦婉却并未去人挤人地看榜——放榜前提早一个时辰,当朝王相公府上的家仆上门来报喜了。

“恭喜骆公子,贺喜骆公子,骆公子又中一元,乃是本榜会元!”那人站在院子里高声道。

“阿宁!”秦婉一下激动地喊出了声,看向骆宁,眼角竟隐隐有了泪光。

骆宁再沉稳,也有些激动,还有些吃惊,他先前就相信自己能及第,却没自负到觉得自己能得第一。

看着秦婉神采流转的眸子,他真想马上抱住她,可王家家仆还在,骆宁不得不按捺住了,先对那报信家仆道了谢,又客气道:“烦请回禀王相,骆宁明日便去府上拜谢。”

“哪用等明日?”那家仆笑容满面,“我们老爷已吩咐府里设宴了,小人就是来请骆公子过府的,马车已在巷子外候着了。”

骆宁微微蹙了蹙剑眉,他倒是没想到王谌如此热情,这么一来他不仅抱不了秦婉,连晚上都不能和她一起庆祝了,这样的好日子,本该他们一起的。

可王谌不仅是孙先生的旧交,还是当朝昭文相……

“既是如此,”骆宁还在思索着有没有什么法子将事拖到明日,秦婉已开了口催他,“阿宁,那你快去吧,莫要让王相公久等了。”

秦婉秀美的脸上一片明亮,分明只有高兴,骆宁心里默默叹息一声,只得笑着道了声“好”,又与她说了两句,就跟着那家仆出了门,去往相府。

他们的院子太偏远,坐马车也用了大半个时辰才到相府。

一进府中花团锦簇的园子,骆宁就发现王谌还请了其他几个名次靠前的士子一道,他便确定了自己的猜测。那几位显然也是明白其中意味的,都是仔细收拾过的样子,最寒碜的也穿了绢袍。

王谌虽位及宰辅,面相却颇为慈和,引着诸人互相认识了一番后,便笑眯眯地听着他们谈经论道,吟诗作赋,及至天色将暮,又请众士子在府中掬月阁就宴。

相府宴席自然是满桌佳肴美馔、琼浆玉液,又有丝竹相伴,歌姬助兴,端得人生美事。

骆宁自下午在花园就言语不多,到了这宴上,仍不欲出什么风头,不料,王谌却几次特意点他,他勾了唇,知是躲不过去,索性也不收着了,顺着王谌,与那几人一起,纵酒作诗词,笑饮论文章。

灯烛晃耀,映亮他风神隽美的年轻面容,亦映亮他岩岩清峙的如竹背脊,叫那一身与这锦绣相府格格不入的布袍,也有了光彩。

王谌捋着胡子,看着他眼睛都亮了,骆宁察觉到了,他并不惊讶,相比之下,他更惊奇于自己的酒量竟然这么好,今夜喝了这么多酒,居然还没有醉意。

宴后,王谌仍是派马车送他回去,经过潘楼时,骆宁下车买了一碟金玉蹄糕——虽然贵了些晚了些,还是想和秦婉一起高兴一下。

回到小院时,秦婉正点着蜡烛在堂屋等他,脸上仍带着那明亮的笑意。两人边吃边聊,秦婉又问了些相府宴上的事,似乎更加高兴。

那一小碟点心吃完,骆宁站起来,正想抱她,秦婉却先围着他转了一圈,笑道:“身量看上去和去年差不多,我存了些钱,明日就去给你做一身锦缎袍子,以后交游宴饮,就不必如今日这般。”

骆宁心中一酸,秦婉总是替他想得周到,“我素来不看重这些,等授了官再说也不迟,这钱先不用费。”

“那怎么行?殿试之后还有琼林宴呢。”秦婉坚持,顿了顿,又垂眸道,“何况这钱本就为这存的。”

骆宁胸口更涩,想到这些日子她背着自己,每日天微亮就起来刺绣,再忍不住,上前将人抱进怀里。

许是因为今日太高兴,秦婉没有挣扎,任骆宁低头轻柔地吻住她。

缱绻温柔的吻持续了许久,骆宁才放开她的唇舌,抵着她的额,低低道:“你换上绸裙子的那天,我才愿脱下这身布衣。”

-

会试之后一旬,便是殿试。

殿试依例在崇政殿举行,从宫门外到入殿,不少目光都有意无意地落到骆宁身上——上一个连中三元的人还是十五年前,而他已中了两元,难免让人多想。

只是这些目光有多少是期待,有多少是羡慕或嫉妒,就无人知晓了。

骆宁心无旁骛,只在那位高高在上的圣人驾临时,抬了抬眸。

一赋、一诗、一策论的题眼分别是:圣有谟训赋,南风之薰诗,儒可与守成论。

诗赋不在话下,看到策论题时,骆宁却犹豫良久才落了笔。

不过,他才思敏捷,胸中乾坤一旦落定,便如行云流水,很快答完,第五个交了卷。

十日后,进士唱第日,依旧在崇政殿。

圣人临轩,同平章事兼昭文馆大学士王谌进卷,传胪唱名开始。

第一甲第一名朱士俨

第一甲第二名曹缜

第一甲第三名骆宁

……

骆宁一时说不上来心里是个什么感觉。

唱名结束,新进进士们跟着礼官行了三跪九叩大礼,恭听过中和韶乐显平之章,待圣人乘舆还宫,便可出宫了。

宫门外,众士子都来向前三甲贺喜,骆宁亦与朱士俨、曹缜互相贺喜,贺了喜后,他没来得及归家。

——又被王谌王相公接走了。

“陛下心中是极为欣赏你的。”

相府花园里,王谌背手踱着步慢声道,“只是三元之事本朝二十载也难得能见,你又如此年轻,陛下难免谨慎,至于榜眼,其人家世想必你也知道,故而就只能委屈你做个探花郎了。”

骆宁狭了狭眸,他自是知道王谌避重就轻了,年轻是真,更多,大约还是他那篇策论的变法倾向明显了些。

他侧身作揖:“相公言重,朱曹二兄皆是大材,宁自愧弗如,宁只望日后为人入仕,皆不负陛下天恩、相公青眼。”

“嗯,”王谌颔首看了看他,捋着长须又问,“不久后,吏部就要授官,此事你可有什么想法?”

骆宁仍是恭敬答道:“外州判官,京中留任,宁皆甘之如饴。”

“不错,孺子可教也。”王谌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停了继续往花园深处的脚步道,“子希啊,陪老夫去书房坐坐吧。”

“是。”骆宁眸色微凝,明白真正的考验来了,答了一声后,扶着王谌转身朝府中书房走去。

-

从王府出来,已是申时末,这次王谌没有派马车送他。

骆宁推开小院院门,秦婉听到动静,从堂屋里出来,站在廊下,眉眼弯弯望着他:

“咱们的探花郎回来了。”

日头西斜,金色余晖正洒在骆宁墨眸中,他眨了眨眼:“可惜没能夺个状元。”

“‘日中则昃,月盈则食。’”秦婉柔声道,“现在这样不是刚刚好吗?”

“在理,”骆宁笑了起来,举了举手里的酒壶,向廊下走去,“那晚上是不是该好好庆祝下?”

秦婉莞尔:“自然,正好下午热闹,乡邻们送了许多菜来道贺,东翁还拎来了一条鲜鲈鱼呢。”

骆宁已走到了她身前,听到这句,清润的声音里笑意更浓:“‘江上往来人, 但爱鲈鱼美。’东翁倒是好心思。我去换身衣裳,就来帮你杀鱼。”

话落,他便要进堂屋放酒,秦婉忽然问道:“你没有其他喜事要对我说么?”

骆宁脚下一顿,太聪明了,什么事都瞒不过她。他侧身看她,笑着道:“这一件喜事还不够吗?月盈则食,刚刚可是你说的。”

“阿宁。”秦婉秀眉轻轻蹙了起来。

骆宁有些无奈,他不想在今日提这事,是因为知道无论怎样,秦婉心里必定都会难过,可眼下却只得说实话了:

“我已回绝了。”

“回绝了?”秦婉的神色果然一下变了,着急起来,“王相公是昭文相,又是文章大家,这么好的亲事,怎么说回绝了呢?你怎么、怎么突然犯糊涂了?”

“不是突然,”骆宁道,“你觉得我迫你与我进京,只是为了让你陪着我么?”

秦婉睁大杏眸,看着他窒了片刻,转开了眼,声音有些微涩:“现在这样不是挺好的吗?我、我不走就是了。王相公权势正盛,你才刚刚及第,万不可得罪了他,若还有转圜余地,不妨——”

“没什么要转圜的,”骆宁接过话,决定说得更明白清楚些,他用空着的手,抬起秦婉清瘦的下颌,望着她的眼睛缓缓道,“我不娶王小姐,也不会娶其他女子。”

秦婉的双唇颤了颤,一时说不出话来。

骆宁在她额上亲了一下,又温声道:“至于仕途,本朝又不止他一个相公,他也不会一直是相公,无需为此担心,无需多想,今日,我们就好好庆祝。”

话虽是这么说了,但骆宁也明白,这事没那么容易从秦婉心里过去。

一起将一桌好菜准备好后,天色已黑,两人点了蜡烛坐下来,骆宁斟好了酒,便刻意挑些高兴的话题引开她的注意力,又说了些士子间的趣事逗她开心。

秦婉显然也想装作高兴,骆宁说什么,她都会笑一笑,也尽力像往日那样,与他和诗作联,可手中的酒却不知不觉一杯又一杯,喝得比骆宁还快。

因为清贫,两人平时都是没钱喝闲酒的,也就是逢年过节,才买一些米酒应景,皆是浅酌而已。骆宁不知道秦婉以前做闺中小姐时,是不是经常饮酒,但就今晚来看,她的酒量并没有多好。

“差不多了,再喝就醉了。”骆宁按住她又去执酒壶的手。

“呵,听阿宁的。”秦婉笑了一声,收回了手。

骆宁看她怔怔发了一会儿呆,接着略有些摇晃地站起了身,走到堂屋前,仰头望着门外的一轮弦月,秀挺的身影被笼在淡淡的月华里。

“‘今日乐,不可忘,乐未央。’”温柔清澈的嗓音轻轻响起,“‘为乐常苦迟,岁月逝,忽若飞。何为自苦,使我心悲。’”

“你……”骆宁心里忽然一阵刺痛,喉间动了动,亦站起来,走到她身后抱住她。

“对不起,”秦婉任他抱着,靠在他的胸膛上低声道,“金榜题名日,我却无端坏了好气氛。”

“你永远不必对我说这三个字。”骆宁收紧双臂,亲了亲她的额角继续道,“为何要自苦呢?这么多艰难,你都带着我走过来了,以后就让我对你好,有何不可?”

秦婉沉默了许久:“你知不知道我父亲犯的是什么罪?秦氏八十六男丁,包括我的大哥、二哥,一夕之间都没了,我的宗族姐妹现在还不知在哪家妓馆……”

“我知道,”骆宁搂紧她,“我知道,我问过孙先生了……他是被冤枉的。”

“冤枉又如何呢?”秦婉眼角落下清泪,“我如今就是罪臣之女,你若娶我,不仅会失了相府那般的仕途助力,还有会因为我遭受攻讦。”

“官场之中,至清如明月,也会遭到攻讦,”骆宁抬头望向墨色天穹,静了静,接着道,“至于助力,我骆宁靠自己,照样可以封侯拜相。你难道不相信我吗?”

秦婉哽咽着,没有作答。

骆宁知道她心里还有其他过不去的砍。

“知道么,”骆宁忽然将人转过来面对自己,看着她认真而坦荡道,“若筠哥还在,我想我还是会爱上你,但我会自觉地走得远远的,绝不会有一丝非分之想。”

“可他已经离开我们很久很久了,若真有在天之灵,他那样通透的人,看到你如此辛苦地撑起我们的家,看到你经历这么多坎坷,看到我们经历了这么多痛苦,他也会希望我们能好好地在一起。”

淡淡的月光下,骆宁的目光执着地落在秦婉含泪的眸子里,秦婉却在片刻后侧过了脸,低泣道,“可我、我早已是残花败柳了,你比谁都清楚……我对不起筠哥,更不值得你这样,你让我走吧……”

“不许这么说自己,”骆宁胸口愈恸,迫她看回自己,“芙蕖不会因染淤泥而失了高洁,修竹亦不会因一时风疾弯腰而失了贞坚,更何况,你都是为了我……在我心里,你比谁都干净,比谁都无暇。”

秦婉再压抑不住,扑进他怀里失声痛哭。

骆宁紧紧抱住她:“你心里若没有我,我可以让你走,但我知道,”他吻去秦婉眼角的泪水,吻住她的唇,“我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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