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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第六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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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

高玉衡终于振作起来了,终于好起来了。他开始上班了,对,他又上班了,他实在舍不得他的这份工作。他太爱他的工作了。

工厂的事,他只能全权交给李经理负责了。他只是学会了看各种报表,只把关工厂经营的盈亏。

他忙得晕头转向,好不充实。好在生活的忙碌,能让他忘掉所有的不快。

他和简鸿豫的感情也日渐升温,终于过上了每天同住同吃,偶尔同进同出的生活。

白天,他上他的班,简鸿豫忙简鸿豫的工作。晚上回去,他们就一起生火做饭,一起吃饭,聊一聊各自工作上的事。休息的时候,他们就一起到郊外踏青,或者去看场电影,喝喝茶,逛逛书店等等。他们日子很平淡,也很充实幸福。

高玉衡觉得有一种生命找到栖息的踏实,有时候,他会对简鸿豫感慨说:“如果没有你,我不知道还要再游荡多久。”

是的,他觉得他自己曾经是个游魂,有了简鸿豫,他就有了归宿,有了未来。他有时候会很感恩,觉得简鸿豫是吴秀喜送给他的。毕竟,他们相遇的地方,是吴秀喜长眠的地方。

他把这个想法告诉简鸿豫,简鸿豫欣然地笑了,“嗯!你说得很对,也许,我们的相遇,真是令堂安排的。”

说到吴秀喜,高玉衡不禁又开始思念她,近来发生了太多的事,他有好长一段时间没去给吴秀喜扫墓了。于是,这个周末,他就带着简鸿豫一起去给吴秀喜扫墓。

站在吴秀喜的墓前,简鸿豫对着墓碑凝视了很久,然后,他就对着墓碑鞠了三个躬。高玉衡一时触动,想起上次简鸿豫为吴秀喜扫墓的情形,他郑重地对简鸿豫说:“上次的事,谢谢你。”

“什么事?”简鸿豫困惑地看着他。

“你为我妈扫墓的事。”高玉衡说。

简鸿豫恍然大悟,却有些难为情起来,“哦!你说的是这件事。不用客气!”他正色地说:“如今看来,这是我该做的事。”

高玉衡忍不住笑了,他说得也对。

走到墓碑前,高玉衡蹲了下来,看着墓碑上的吴秀喜的相片,小声地对吴秀喜说:“妈,我知道你会理解我的。对吧?”

他是说他与简鸿豫的恋情,吴秀喜应该会理解的。毕竟简鸿豫是她送给他的呀。

从墓园里回来,两个人像是得到某种许可,心情都还不错。想着他们的未来,想到他们会相守一生一世,高玉衡的心里就油然地升起一股喜悦。

然而,他没想到这喜悦是那么短暂,那么仓促。回去以后,他的喜悦就变成了悲伤。

他们一回去,就发现高翠辉来了。

带着高翠辉进了客厅,高玉衡就迫不及待地问:“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高翠辉冷不丁地跑来找他,肯定是因为有什么事吧。

高翠辉却东张西望地到处打量着这间屋子,并没有回答他,而是反问他:“你们最近一直住在这里?”

高玉衡和简鸿豫面面相觑,高玉衡心虚地笑了笑,“是的,我暂时借住在这里。”

高翠辉微微笑了笑,回头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简鸿豫一眼。

简鸿豫脸色有些局促,立刻说:“我去倒几杯茶来,你先坐。”然后,他就去了。

这边,高玉衡就招呼高翠辉说:“你坐吧。”

高翠辉默然地点了一下头,就在单人沙发上坐了。高玉衡坐到了她旁边的长沙发上,才坐下,高玉衡又问她,“你是不是需要钱?”

高翠辉来找他还能是为了什么呢?她没事绝对不会来找他的。但,高翠辉只是眉头微蹙,神情淡漠,并没有为钱而来的意思。她沉默着,也不回答,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高玉衡诧异地打量着她,“怎么?难道有什么别的事情?”

她沉吟一下,却淡淡地说:“我是来找简公子的。”

高玉衡的心一沉,背脊发凉,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高翠辉的神色,高翠辉的态度,实在有些暧昧不明。她找简鸿豫干什么?难道她对简鸿豫还没死心?

高玉衡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她,敷衍着笑了笑,有意地问:“你找他有什么事?”

“等他来了再说吧。”高翠辉也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却什么都不说。

高玉衡又是一震,她这副三缄其口,讳莫如深,既防备又偏心的态度,真是让他醋意大发,心里非常不痛快。他突然冷下了脸,不再说什么。

很快,简鸿豫就用托盘端着三杯茶水来了。

高玉衡远远地瞪了他一眼,就对高翠辉扬扬下巴,既调侃又愤然地说:“翠辉是来找你的!”

简鸿豫愣了一下,不安地看了高玉衡一眼,又惶然地看看高翠辉,就走过来把一碗茶水递到了高翠辉的面前。

“翠辉小姐找我有什么事?”他小心翼翼地问。

高翠辉的眼神闪烁了一下,看看他,又看看高玉衡,突然低头摸了摸她平坦的腹部,很平静地说:“我怀了你的孩子!”

一瞬间,天地万物都静止了,世界停摆了,地球似乎停止了转动,太阳似乎失去了光辉,天昏地暗,天旋地转,天崩地裂,反正世界崩塌了,世界毁灭了。

高玉衡似乎没有了呼吸,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停止了流动。他两眼发直地看着简鸿豫,脸色煞白,全身发抖。

简鸿豫脸色惊恐,手上的托盘和茶水,叮铃哐啷地掉在了地上,茶碗摔得粉身碎骨。一阵乱七八糟的响声过后,屋里却一片死寂般的沉静。

简鸿豫瞪着眼睛恐惧地看看高玉衡,又看看高翠辉。接着,他就震怒起来,对高翠辉大吼,“你……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连你的手都没牵过!你怎么可能会怀了我的孩子!你在发什么疯!你是不是吃错药了!”

高翠辉却是泪水夺眶而出,非常委屈,也非常伤心。她哽咽着说:“你……你怎么可以这样!那天晚上你送我回来,在车里,你对我又搂又抱又亲,你说你会好好爱我,会娶我。可你占有了我以后,却将我弃之如敝履,从此躲着我,我本来打算忍着,想着算了。可是我现在怀孕了,我没法再忍了。”

“高翠辉!”简鸿豫厉声大叫,脸色都涨红了,“你血口喷人!你纯粹是诬陷!你这么做是犯罪!你知不知道!”

“你还不肯承认?”高翠辉开始声泪俱下,泪眼婆娑,“我一个还在读书的姑娘家,怎么敢拿我自己的清白来污蔑你!你不承认就算了,难道你还想告我吗?你不为我们将来的孩子想想吗?”

简鸿豫惶恐地摇头,太阳穴的青筋凸起,两只眼睛发射着寒气逼人的寒光。

“别再跟我提孩子!”他指着高翠辉大骂,“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谁知道你怀了谁的野种,到头来却栽赃在我头上!你是个阴险狠毒的小人!想不到你这么蛇蝎心肠!你简直是个不择手段的魔鬼!玉衡!”他忽然走过去牵起高玉衡的手,急切地解释,“你不要相信她!她是在污蔑我!真的!她在撒谎!”

高玉衡的浑身还在颤抖,脸色依然煞白,嘴唇也毫无血色,他的眼神中也透着凌厉的寒光。他一下甩开了简鸿豫的手。

“你……”他支吾着,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他根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只觉得世界好荒诞,好可怕。他脑子里一片空白,五脏六腑似乎都搅在了一起,发出剧烈的疼痛。

高翠辉泪水涟涟地看着他们俩,突然凄声喊说:“我就知道你不会承认的!你是个无耻的负心汉!你是个流氓!你玩弄了我!又想一脚把我踢开!”

“我压根就没碰过你!我也从来没喜欢过你!”简鸿豫又歇斯底里地大喊,“你为什么要往我身上泼这种脏水!我要找律师起诉你!我要让你坐牢!”

高翠辉一震,脸色有些惶然,“你真狠心!你曾经对我说的那些甜言蜜语都是假的吗?你说你爱我,你非我不娶,你只想和我在一起!要好好爱我一生一世,守护我一生一世!你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狠心?这么可怕?你连你的孩子都不肯认了吗?”

“高翠辉!”简鸿豫颤抖着声音,目露凶光,“你……你简直太可怕了!你居然能说出这种无中生有的话!你到底想干什么?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我能干什么?我能有什么目的?”高翠辉哭着说:“我不过是想孩子有个爸爸,不过是想让你履行你的责任,兑现你的承诺。可是……你却把责任推得干干净净,根本就不肯承认。我看错了你!我也信错了你!都怪我太单纯,居然没早一点认出你!我现在算是明白了!你根本就不愿意认这个孩子!我高翠辉也是个有骨气的!你不认,我自己也能养大他。”

说完,她就哭着跑走了。

屋子里只有简鸿豫和高玉衡了。高玉衡脸色还是煞白,没有一丝血色,眼睛还是射着寒气凛凛的光。他两手握着拳头,嘴唇紧闭着。

“玉衡!”简鸿豫慌张地握住了他的手,焦灼地解释,“你千万不要相信她的话!她真的是在胡说八道!她是在污蔑我!我可以跟她对峙!真的!我可以跟她打赌!”

高玉衡只觉得全身像大雨冲过泥土,哗啦啦地往下坍下去,一点力量都没有。

耳边还有简鸿豫急切的说话声,“玉衡!你说句话呀!”他的声音哽咽了,“你别这样!你千万不能相信高翠辉的话!她是故意的!她在撒谎!你千万不能相信她!对了!”简鸿豫话锋一转,“对了,我们可以带她到医院去检查!医生可以为我作证!”

高玉衡却还是不理不睬,他漠然地看了简鸿豫一眼,从来都没觉得简鸿豫这么可怕过。他突然觉得这个世界好可怕,因为他根本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他以为那个爱他入骨的简鸿豫,居然是假的,他以为简鸿豫所不会有的辜负,居然是真的。

他万念俱灰,脸色灰败,他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飞快地跑上楼。

简鸿豫立刻追上来,“玉衡!你怎么了?我们去找高翠辉,去带她看医生。医生可以证明我的清白!”

高玉衡根本听不进去,他现在只想离开这里,只想离开简鸿豫,从此再也不要见到他。他跑进了卧室,开始收拾他的行李。

简鸿豫惊恐地看着他,上去夺走了他的皮箱,“不!你不能做这么对我!你不能一走了之!我现在被污蔑!你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你真的爱我吗?”

爱?他现在居然还来跟他谈“爱”这个字。这个人真是病入膏肓,无可救药!高玉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什么话都没说,就夺过了他的行李箱。

简鸿豫又一把夺了过去,他变得很生气。

他悲愤地看着高玉衡,“你为什么不给我一个澄清的机会?你为什么那么相信你的这个妹妹?就因为她是你妹妹吗?你怎么可以一杆子把我打死,连给我申辩的机会都不给!你为什么这么狠心!”

高玉衡像是被点燃了火线,一下子爆炸了。

“你还有脸申辩!你还觉得委屈?觉得冤枉?你如果没有做过,高翠辉会来找你?正如翠辉自己所说的,她还是个正在读书的小姑娘,她怎么可能用自己的清白来栽赃你?她根本不是那种拿自己名誉开玩笑的人!”

是的,他肯定,高翠辉的为人虽然不怎么样,可她很爱惜自己,很爱惜自己的名声。他不信高翠辉会拿自己的清白来开玩笑。

“这么说你是认定我做了对不起她的事?”简鸿豫灰心丧气地看着他。

高玉衡红着眼眶,忍着激动而颤抖的声音,“我相信她不会拿自己的未来开玩笑,这对一个姑娘家来说,比她的命还重要。没有人会拿生命开玩笑。”

简鸿豫的眼圈也红了,眼神中透着绝望和悲伤。“她就是在开玩笑!她是个疯子!你宁愿相信她!却不肯相信我!”

高玉衡定定地注视着他,泪水簌簌地落下来。

“你自己是个什么人你不清楚?你就是朝秦暮楚,三心二意的花花公子!你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围着你转!你见一个爱一个,每一个都要尝尝,每一个都不想放过!现在你要做爸爸了!你还有脸喊冤!我才冤!”他连连用手指点了几下自己的胸膛,懊恼地说:“是我看走了眼!我以为你真的只是爱交朋友而已!现在看来,我真是天底下最大傻瓜!我居然相信了你!”

简鸿豫的泪水也滑落在了脸庞,他目不转睛地注视高玉衡,眼神还是很绝望,但也开始变得陌生。他冷静了。

“所以,在你的内心深处,你从来都没相信过我,在你的眼里,我一直都是一个不值得信任的人。即便没有今天的这件事,你也不会完全信任我!对吧?”

高玉衡没有吱声,他紧紧地闭着嘴唇。他不知道,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简鸿豫顿时泪如雨下,哀痛而绝望地看着他。忽然,他把行李箱扔到了高玉衡的脚下,咬牙切齿地说:“你走吧!我只当我从来没有认识过你!”

高玉衡心里一阵刺痛,飞快地捡起箱子,装好了行李,他就匆匆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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