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秋雨从包里拿出几颗糖果，五颜六色的摊在手心，让闻祁挑选。

让她感到一丝错愕和惊喜，这不太像冉秋雨会干的事情。

但此时比起那些安慰的话，她确实更需要一点甜甜的东西来抵消口腔里泛起的苦。

“你想吃什么？”冉秋雨问她。

“我打个电话问问橙子她们怎么说，出去吃还是在家里。”

她从包里掏手机，没找到，才想起手机放在来时背的包包里已经两天没看了。

现在脑子挺乱的，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在她脑子里摇滚蹦迪。

拿起手机的手也不自觉的颤抖。

消息不多有几条许知意的，排在下面的还有乳浊液。

乳浊液只发了一条两天前的凌晨一点发的，一眼便能看到。

【别太难过，早点休息】

再往上翻，聊天记录只能追溯到七年前，可能不止七年，因为她中途手机丢了，还遗失了一部分记录。

中秋好…端午好…各种节日的祝福。

没有一条朋友圈，头像是一片发黄的枫叶。

全部调料倒进了一个锅里，难以言说的滋味涌上心头。她哭不出来，脸上表情极度挣扎的矛盾。

像笑又像哭。

她打电话问了程芷，说在家里吃，她们已经在炒菜了。

这是一顿沉默的晚餐，每个人都有默契的没有说话闷头吃着饭。

冉秋雨看到黎梨给程芷夹菜，也开窍了，有模有样的学着给闻祁碗里夹菜。

程芷忽然想起什么，笑出声来：“我第一次约梨子吃饭的时候，她给我卖可怜，我把她碗夹菜都堆老高。”

“我当时硬塞进肚子的……”

“谁叫你装可怜博取我的同情！”

“……”

在冉秋雨和闻祁共同的映像里，高中时的黎梨一直是一个孤僻的人，独来独往，经常能在放学的路上看见她自己一个人回家。

总之与现在天差地别，是什么改变的她？应该是很多很多的爱，相爱相伴。

“你们要回北城过年吗？还是…”程芷看着她两问。

这个问题闻祁还没想，她的余光不自觉看向冉秋雨。

洗碗的时候，程芷小心翼翼的问起闻祁父亲的事情。

“你和你爸见面了？”

“嗯。”

“怎么说？”

“害，”闻祁释然了，“还能怎么说？聊了几句就不欢而散了呗，本身也没有什么好见的。”

“嘶，这不对呀？以我写小说的头脑来说，不应该有个起承转合吗？应该是那种，豪门遗失在外的千金小姐多年之后，父亲找上门来……”

闻祁连忙让她打住，果然现实与小说天壤之别啊。

“他不找我要钱，让我养他我已经谢天谢地，感谢我死去的妈了。”

沉默了片刻，又转移了话题风向。

“话说你对冉秋雨这个人怎么看啊？”

“眼睛看。”

程芷用手上的水弹弹她：“跟你说认真的，你怕是跟她呆久了被同化了。”

闻祁反问她：“你觉得我们合适吗？”

“只要有爱，就合适的啊！”

她和程芷完全不在同一条线上，一个是活在理想主义里的作者，一个是在现实的水深火热里挣扎的打工人。

“合适，这个词吧，它包括了很多东西，年龄三观，社会地位还有金钱上的合适，你觉得我跟她除了年龄还有什么合适的？”

冉秋雨这样的人是普通人难以拒绝的，哪怕是对于现在看得通透的她来说，都在心底犹豫挣扎了许久。

“其实有时候人也不能活的这么现实…”

“可我没办法。”

程芷也没话说了，她还是能理解同情一点闻祁的，但该说不说，闻祁某种意义上和冉秋雨挺像的。

一个不会追，一个太现实。只能替她两晚上她和黎梨买定离手压胜负，看她两能不能在一起。

吃完晚饭冉秋雨提出下去逛逛买点东西。

“这条胡同挺黑的，都几年了也没见有人来换个灯泡什么的。”但走出小胡同外面的高楼大厦就能把道路照亮。

“晚上你要是想出来买东西你就点外卖，尽量不要一个人下来。”

很不安全，特别是好看的女人更不安全。

“我知道的。”冉秋雨乖乖的点点头，有小电动驶来，她下意识的把闻祁拉到道路内侧，这里的路很窄。

“谢谢。”她扭扭被冉秋雨拽住的手腕，从中抽离出来。

如果冉秋雨没有表白，或许她们现在还能以朋友的关系自然相处，没至于到现在只剩沉默。

有个研究员，大学老师的朋友也挺不错的。

小胡同外只有一家711还在营业。

在店门口她看见那个最不想见的人，她的父亲正坐在便利店的门口吃饭团。

她无视着走进去，余光却打量了千百遍。

“你要买什么？”语气很浮躁。

冉秋雨拿了毛巾和牙刷：“好了。”

闻祁又去冰箱里拿了几听啤酒，这回冉秋雨没说啥科学理论了。

停在门口她犹豫不决，话堵在嘴边，难以言语。

“你……没地方住吗？”

“嗯，”男人大口吞咽着饭团，“钱都买车票了。”

该死的血脉亲情，该死的人生。

闻祁在手机软件上找了一家便宜的宾馆给他安排住下，又去便利店换了几百块钱现金。

就当积德行善了。

登记的时候，她看见那个名字，叫刘齐。

挺可笑的。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闻祁问他。

“就在这了，找点苦力活，能解决温饱就行。”

这样也不错，起码有点自我生存的意识。

“明天我喊朋友给你问问周围的街坊。”

要走时刘齐扑通一下就跪在地上，响声格外清脆，连前台小姑娘也吓一跳。

“小祁……我知道我不是一个好爸爸好丈夫，我还是要对你们说一声，对不起！”

“嗯。”没说原谅，那些痛在身上，她无法原谅。

命运多舛，或许没有这些误会交错，我也会是小说里去温暖冰山的小太阳女主。

两难圆，两难全。

也不是没有收获，就像现在，天塌下来她眼皮都不带眨一下。

太强大了，现在无人能敌了。

特别是喝酒后：“整个惠城都是我的！”

哐当啤酒瓶一捏一砸，冉秋雨默默起身去把酒瓶捡到垃圾桶里。

下一瓶酒的拉环要打开时，冉秋雨制止了她：“不喝了，好吗？”

闻祁意外的听话，说不喝就不喝。

冉秋雨扶着她回到卧室，正拖鞋她猛地坐起来。

“冉秋雨，”她憨憨的笑起来，“好喜欢你的名字。”

她指着窗户斜对面的那户小窗子。

“我以前就住在里面…夏天的时候好热好热，我就扇着蒲扇，我妈妈什么时候秋天才来啊，妈妈没回答我，但我后来知道了，等夏天过去的第一场秋雨后，秋天就要来了。”

“冉秋雨。”

“我在呢。”

“你别喜欢我了。”

冉秋雨苦涩的咬住下唇，克制隐忍着：“我没有办法，不看你。”

没办法将目光不偏向你，也没办法不窥探你的空间和朋友圈…包括生活。

这些事情好像在日积月累中形成了一种习惯，惯性的视奸有关于她的一切。

这样的喜欢好荒诞啊，像个玩笑话，说出去也没人信。

她曾试图在各种书籍里寻求佐证。

“我看见你给我发的微信了，冉秋雨我们不合适，我也没法喜欢你。”

冉秋雨伸出手指，勾勾她的衣角，近乎渴求地询问：“你能不能给我一点点时间…我会去学…”学怎么爱一个人。

闻祁打断她的话：“我们不可能的，就算再过几十年也不可能，我们可以是很好的朋友，但觉得不会是很好的恋人。”

门当户对这个词不是没有道理的，爱意会在日积月累中消耗殆尽，最终剩下的还有什么呢？相看两厌，回归各种的生活，又或者恶语相向。

更何况她们两人连同频的话题都没有。

她一点心情的起伏都没有了，面对冉秋雨的落泪也毫无感触，此刻她像一个毫无情感的机械人。

为什么哭呢？可能自己是一颗顽固不化的石头，在冉秋雨一路平顺的路上，轻轻的绊了她一觉。

第一次摔倒，短暂的痛是必然的。

“谢谢你，这些日子的陪伴，要是以后我们还遇见，只是老同学。”

“朋友也做不成了吗？”冉秋雨哽咽询问。

她不敢看冉秋雨的眼睛，低着头淡淡的一声嗯，冉秋雨颤颤的走出屋子，轻轻的合上那道门。

闻祁抹抹干涩的眼睛，觉得自己挺不厚道的，千里迢迢陪着来惠城，还伤人家的心。

都欠着吧，下辈子再还，这辈子已经有孤独终老的打算了。

爱自己的信心都没有了怎么会得到别人的爱。

第二天去吃早餐路上，程芷说冉秋雨回北城了。

没有感到意外，这是意料之中。

“走的时候还挺伤心的，那白白的小脸，眼睛红肿的，像哭了一晚上。”程芷特意夸大其词。

闻祁没有任何反应，轻飘飘一句哦。

“你们发生啥了这是！？”

“没有。”

程芷见她们两人都不愿说也没再问，但脑子里已经脑补了一部电视剧。

“今年过年感觉惠城会下雪……”

确实今年比往年都要冷。

这也算是冉秋雨一个蜕变成黑心小汤圆的过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