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四个人都要出发，小帽只能交给没啥事干的虞怀川。

冉秋雨接过闻祁手里的包：“东西带够了吗？”

“都带了，缺什么到时候买点。”

四人准备就绪，虞怀川还没来，刚要打电话就听见远处汽车的轰鸣。

闻祁弱弱的呢喃一句：“她这样真的不会被吊销驾照吗？”

副驾驶上坐着一个女人，也美的无比绝伦。

虞怀川像一朵充满野性的红玫瑰，那旁边的人就是一杵优雅矜贵的兰花。

“这狗怎么看着这么stupid。”虞怀川笑道。

旁边女人接过小帽，用那金贵的嗓音夸道：“我们宝宝这叫可爱。”

在哪听过闻祁不记得了，但感觉好熟悉。

虞怀川切一声，打过招呼扬长而去。

“那上车吧，你们都做核酸了吗？”程芷问。

“嗯。”

“那没问题了，我们出发吧。”

一上车冉秋雨就递个冰袋给闻祁。

闻祁没懂：“这是干嘛？”

“你的眼睛，很肿。”

出门前她还特意照了镜子，感觉没有很明显，她看向后座的两人问：“肿吗？”闻祁！

两人齐刷刷点头。

她接过冰袋：“谢谢。”

“不谢。”

这人还面冷心热，挺好的。

开车的样子也很认真，就定定的观察着前方和后视镜，感觉和上学的时候没什么区别。

板板正正的坐着，一坐那就跟按了暂停键一样。

一夜没睡，一上车看着外面晃眼的风景，她瞌睡瞬间就上来了。

“闻祁。”

有人在叫她，她四处张望，发现自己置身在童年的那处小沙坑里。

会是谁？

前方灯光刺眼，有个扎着马尾辫的小女孩从里面跑出来。

“闻祁我们一起玩吧！”

闻祁开心的点点头：“好啊。”

然后场景切换到小学，初中，高中，她们一路成长，一直相伴。

为什么没有大学？闻祁虽然只是个二本，但她心里始终留有遗憾。

可能大学里没有冉秋雨吧，所以梦里也没有。

梦醒了，满头大汗，前面在堵车。

一瓶水递到她的眼前。

她发现一个很奇怪的问题，冉秋雨一在她的身边她就会做梦。

有点怀疑是否是冉秋雨太闷了，所以悄悄跑去她梦里刷好感。

不是没有可能。

太久没有回惠城了，她把那些痛苦掩埋在远方，这里不算她的家，她在这里本就没有根。

小时候在潮湿的阁楼，母亲心情好了可能会给五毛钱去买颗棒棒糖，那是童年尝过最甜的东西。

甜到能把疼痛、伤疤都忘掉。

还有时候吃不上饭，房东阿姨也会看在可怜的份上，给她点吃的，有一次吃到几块排骨。

她爱上了那个味道，现在也时不时做一顿排骨汤、炸排骨吃。

如果那时候没有橙子，可能还会被一直欺负，她还记得那个叉着腰为她反击熊孩子的女孩。

这些年，在书店电视看到橙子的成就，她真心的为她感到高兴。

大学这条分水岭将她们分散到五湖四海，但缘分使然，竟然还能齐聚北城，齐聚在一起，足够幸运了。

惠城要比北城暖和一些，但夏天能地面打个鸡蛋煎的热，所以以前一入秋闻祁就开心。

只要入了秋阁楼就没有那么闷了。

程芷提前找人把没租的两间房子收拾出来，也省了住酒店的钱。

这里属于城中村，虽然有些破，在城里租金也挺贵的。

路上冉秋雨一直在四处打量。

“你会不会住不习惯？可以住酒店的？”闻祁问。

毕竟冉秋雨和她们本质上是不同的，大抵追求高质生活。

冉秋雨摇摇头，嘴角莫名勾起一抹笑意：“没有，我只是想看看你从小长大的地方。”

这句话轻飘飘钻进闻祁耳朵里，挺有触动的。

“没什么好看的。”她低下头，用脚抵着行李箱，提上台阶。

房子是标准的两室一厅一厨一卫，她正收拾着行李箱，往窗户看去，小时候的那间阁楼还能看到，只有一个小小的下悬窗。

那时候要放一个板凳在脚下才勉强能窥探外面的景象。

“喝点热水。”

冉秋雨不知道何时来到她的身后，一点动静没有，倒吓她一怔。

接过水她还是客气的道谢一声。

冉秋雨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确实没搞懂她在看什么。

她还没做好完全的心理准备去面对那个所谓的父亲。

可能这是老天对即将步入30岁的她一个考验吧。

“别太焦虑了。”冉秋雨好似看穿了她。

“嗯。”

她挺想感谢冉秋雨的，这一路也挺劳累的，但她想不了这么多，想着等一切结束了再说。

“话说你家就是惠城的吗？”闻祁问。

“不是，”冉秋雨猜到了她想询问什么，“我爷爷奶奶是，之前我父母没空才把我送过来这边的。”

“那你会怨恨他们吗？没陪在你的身边。”

冉秋雨毫不犹豫的答道：“不会。”

“因为他们在做比陪我长大更有意义的事情。”

研究员确实很伟大，如果她的父母是个医生，还是其他，她都会很自豪的说起。

“其实出生决定不了一切，人的一生都由自己抉择，闻祁，你现在也很好。”

道理闻祁都明白，可是这些鸡汤在人最困难的时候显得苍白无力，毫无意义。

“冉秋雨你知道吗，我上一次住在这里的时候，是我人生最昏暗低谷的时候，吃完上顿就没了下顿。”

那时候多亏程芷收留了她。

“对于你说的那些什么科学角度等等我根本毫不关心，我只想着什么东西能填饱肚子我就吃什么…一道菜我能在锅里来回热五六七八遍。”

“闻祁…”冉秋雨无力的呼唤她的名字，安慰的话语堵在嘴里迟迟说不出口。

她不知道怎么说才是对的，现在以她的角度，对闻祁只有心疼，那些痛苦闻祁已经走过来了，哪怕心疼也只会让她觉得自己更可悲。

人各有所感，那些痛苦是她无法感同身受的。

“关于你那天表达的喜欢，我想了很多……”

门外传来敲门声，打断了她接下来要讲的话，闻祁吸吸鼻子，手心把眼泪一把抹掉。

“我去开门。”

她想着应该是程芷来喊吃饭，一开门是一个中年男人。

看上去五六十了，剃着光头，满面沧桑。

闻祁心头如被棒槌一击。

“是小祁吗？”男人问。

闻祁把门关上，转身靠在门上，冉秋雨走过来没有犹豫把她揽进怀里。

“小祁，没事的。”她轻轻拍打闻祁的背，“我在。”

这还是她头一回这么主动，手不自觉的哆嗦，连着心也不自觉的慌张抽紧。

闻祁忽然笑了声。

“我还是头一次一天哭这么多回。”她再次抹干眼泪，从冉秋雨的怀里抽离，拍拍胸脯。

“我准备好了。”

上一秒哭下一秒笑，恍惚间像看到了初中的闻祁。

她开门把门口的男人放进来，冷着声说：“随便坐。”

冉秋雨给他倒了杯水，回了自己屋子把门关上，留空间给他们两人。

闻祁开门见山：“如果你要我养你，我没钱，实在强求我们就上法院，我没见过你，但能看出我们之间那点微妙的相似，我不想把话说的太难听，你有话就直说。”

男人不自然的用手搓着大腿，叹息。

“我就想…出来了来看你妈妈一眼，然后才知道我们有个女儿…”

闻祁冷笑一声：“也不一定，毕竟我妈干嘛的你不知道啊？我是谁的种也说不一定。”

男人连忙摆手解释：“不是的，小祁，不是的。”

“我妈连提都没给我提过你，”她抓了一把头发，“就算是，为什么要生下我！你们有什么资格有什么能力做父母！”

她无处发泄自己的怒气，只能捏紧拳头往自己腿上重重锤去。

“我当年本来要和你妈妈结婚的…我说让她等我回家一趟，我把家那边张罗好，到时候给她打电话……”说到这他难掩自己的情绪哽咽起来。

“我不应该的，不应该把你们留在这…我家里父母年迈她们不同意，我当时就遇到与我从小玩到大的虎子，他说带我发财，一单能赚好几万，我想都没想就去了，我想赚钱啊！我想带你妈妈过上好点的日子…没曾想他们干的是违法乱纪的事情，我在里面一呆就是几十年…我让我爸妈跟你们说过的。”

闻祁释然一笑：“说过？我妈到死都在恨你，不过我对你们的恩怨纠葛并不感兴趣，既然你看了，没什么事也可以走了。”

赚钱为了让我们过上好日子，谁不想赚钱？谁又不想有钱，何必现在来说的虚情假意冠冕堂皇。

“你妈妈她，葬在哪？”男人谨慎询问。

“没葬，这个年代买个碑和坑可不便宜，骨灰被我洒了，海里。”

当时她沉重的撒下，像是卸掉了沉重的包袱，对她来说是种解脱，对于她的母亲来说又何尝不是呢？

男人捂着脸哭的像个孩子。

街坊邻居之前说她，起码不下葬也把骨灰留家里，可是她有家吗？

她总觉得极其的可笑。

她站起身给男人递了几张纸，走去敲响冉秋雨的房门。

“我饿了，”她强颜欢笑着，“我们去吃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