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两位“大檐帽”的到来，让苏南来感到十分的意外，正疑惑不解对方是为什么会来找自己呢，就听见两人中更年长的那位开口说道：

“苏南来同志你好，我们是县公安的干警，我叫王德彪，这位是赵明。我们今天来医院找你是有群众报警——”

面对苏南来紧张忐忑的神情，以及病房里其他人好奇探究的目光，叫王德彪的年长公安十分大喘气地说道：“你家被偷了。”

“我家被偷了？！”

苏南来此刻的情绪和所有知道自己被偷家人的反应一样，满脸的惊慌失措，恨不得现在就冲回家确定都丢了啥东西的同时，还不忘追问来的这俩公安有没有抓到小偷。

叫赵明的那个年轻小公安点头说抓到了，还想再跟她再多说些关于他们抓捕的事情时，王德彪抬手握拳咳嗽了一声，瞥了一眼说话不分场合的赵明，径直把话茬接了过去：

“小偷现在已经被我们带回县公安了，我们这趟过来就是想请你跟我们回去协助调查，确定一下你家丢失物品的情况。”

苏南来装作没看到两人的眉眼官司，只说道：“现在就去？那你们得等会儿，我得先去办出院手续。而且我家没别人能帮我看孩子，我得带着我闺女一起。”

显然，俩公安在来医院找到苏南来前，就已经对她的家庭情况有所了解，不光没有嫌她这磨磨蹭蹭，还都挺热情地帮她扛着带来住院的行李包袱。

苏南来也不矫情，见这俩公安，一个帮着拿行李，一个帮着办出院手续的，也不好意思耽搁时间，轻手轻脚却又不是利落地将她家圆圆用抱被包好后，又请会系襁褓的军军奶奶帮忙，把还在熟睡中的闺女给“背”在了胸前。[注1]

苏南来个头不算矮，丈夫宋望北更是一米八几的大高个，可也不知道是缺营养还是什么别的原因，宋圆圆从生下来就是小小一团。如今都两岁多了，也还是个小个头，哪怕是被厚厚的襁褓裹着，抱在怀里也还是轻得像颗摇摇晃晃的黄豆芽。

这叫苏南来一路朝县公安走着，一路内心止不住心疼地开始琢磨该怎么给闺女补营养。

……

大概走了十多分钟，一行人就抵达了县公安。

“……刚才在县医院，人多口杂的，我就没让小赵把具体的情况说出来，希望苏同志你不要介意。”

王德彪边倒了杯热水递给苏南来，边解释了刚刚在县医院打断赵明说话的事情：“主要是被抓到的这名小偷她……身份比较特殊……不好当着太多人说。”

作为军属，苏南来不说文化水平有多高，但就政治觉悟而言，她自认为还是很不错的。

对于王德彪含糊不清的说法，她直接表明态度说道：“王公安，既然人已经你们抓到了，那我的想法就是不管对方是啥身份，有多特殊，都得该咋判就咋判！咱们不能冤枉一个好人，但也绝不放过一个坏人！”

说到这里时，苏南来的目光犀利，语气严肃，这让被注视着的王德彪有一种自己仿佛已经自甘堕落，与身份特殊的小偷同流合污的罪恶感。

“不是，我说的特殊不是说要包庇谁……”

王德彪被苏南来的话彻底搅乱了心态，生怕对方给自己扣帽子，嘴皮子前所未有地利索着将事情的经过讲了出来。

这事，还得从两天前说起……在苏南来抵达县医院的同一时间，邱丽娟带着闺女直奔大队部找到了丈夫田丰年，打算抓赵金花个现行。

在得知苏南来出发去县医院前和赵金花之间发生的事后，田丰年也是第一时间想到赵金花很可能会贼心不死地趁着苏南来不在家时去偷东西。

商量一番后，两个人决定由邱丽娟先带着闺女一起去老宋家蹲守，看看他们这一家子是不是“团伙合作”，确定其他人的动向。田丰年则找到治保主任赵树立一起去苏南来家，先确认她家里的情况，争取能抓赵金花一个现行。

至于田小溪在意的崔爱红……手里的那块红布，究竟是不是从苏南来家里“偷”来的……呵，崔爱红拿回来的那块红布或许真的是她从娘家带回来的，而她也的确是没干过像赵金花那样直接找上门连拿带抢的事。

可崔爱红能不知道赵金花是个啥样人吗？能不清楚赵金花隔三差五就能往家里拿回来的东西都是哪儿来的吗？能不明白为啥老宋家的人包括她在内总能偷懒却还不愁吃喝的原因吗？

看破不说破罢了。

这道理，能用在崔爱红、用在老宋家人身上，就能用在田丰年、邱丽娟和所有人的身上。

老话说得好：

黄泥巴落在□□里——

不是事（屎）也是事（屎）了。

总之，田丰年和邱丽娟是谁也没把崔爱红这个小虾米当回事——只要抓到赵金花个现形，那包括老宋家的人在内，就都得“吃了吐”地把从苏南来家里拿走的东西还回来！

……

“……你们生产大队的人本来没想报警，但你家被偷了，最大嫌疑人赵金花却不知所踪，大队全体队员出动也都没找到赵金花，你们辛庄大队的田丰年同志怕出事，就主动报警联系了我们。当天晚上我们就抵达了现场并发现你家被偷窃的痕迹十分明显，之后在赵金花家里也搜到了不少疑似赃物的物品，我们就立刻开启了抓捕行动，抓捕的过程就不详细说了，反正赵金花人是在山坡下被发现的，现在人已经被我们拘留起来了。”

王德彪一脸无奈：“我刚刚说的特殊，就是因为你们生产大队的人说赵金花和你丈夫……”

“她和我丈夫一点关系都没有。”苏南来语气生硬地打断了对方的话。

王德彪见此，也就清楚苏南来对赵金花的态度，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说道：“咳，总之，今天请你过来，一方面想你配合调查，说明一下你当天都做了什么，是什么时候离开大队的，方便我们确定赵金花的作案时间。另外就是需要你登记一下家里的现有财产和物品，到时候我们会根据你家被偷的情况来确定都丢了多少东西。”

说着，王德彪又猛地一拍脑门：“哎呀瞧我这脑子——”

“刚忘了说，我们还在队里找到了目击证人。就在你第一次带孩子去医院和你第二次回家拿东西再去医院的当天，有人看到她在去你家后又往返回家的身影……不止一次。”

王德彪好像真的只是突然想起来就顺嘴跟苏南来唠闲嗑似的说着这个目击证人的事，似乎是想以此来佐证赵金花的犯罪事实，并好心暗示苏南来对方不止一次去她家偷东西的行为。

“王公安，您跟我说这些作甚？人既然已经抓到了，那不管是让她蹲笆篱子，还是送去农场劳改，你们该咋处理就咋处理吧，我又不懂！”

苏南来说话时仍板着一张脸，见王德彪被自己一句话堵得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的样子，内心有些好笑，心想自己这个被偷家的“受害人”形象还真是不怎么好演——

说是要跟自己了解情况，外加登记家里资产，可半天也不见问更不见动窝，反而故作好心实为试探自己地拉着她跟唠家常似的聊案情，还就挺专业……呵，看来自己这位“好婆婆”在被抓到以后，是没少跟公安同志说自己的“好话”啊。

苏南来没有轻易放过对自己有所怀疑的王德彪，继续追问：“公安同志，既然你们把人抓到并且也有人看到赵金花偷我家东西了，这都证据确凿了，她得被判几年啊？是不是以后也都不会再上我家来要钱了啊？”

王德彪没把话说死，只表示赵金花会不会蹲监狱不是他说了算，他只负责抓人，判刑的事不归公安系统管：“但是苏同志你放心，她肯定是要接受思想教育，绝对不能让她再做出偷窃行为，你不用担心她会再去偷你家了。”

“那她偷走的东西……”

“都会还给你的。但前提是我们需要先确定哪些东西是你的，哪些是她本来就有的。”

“真的？”苏南来再三问道，“只要我能确定哪些东西是她从我这里抢（偷）走的，你们就都能还给我？”

“当然！”王德彪也再三保证，“凡是通过不正当途径得来的钱或物，都必须要归还失主。”

听到这话，苏南来意味深长地笑了。

“那她以前跟我这还抢走了不少我丈夫寄回来的津贴，您也一定能帮我把那些钱都要回来吧。”

“当……不，这个就不……”

“不一定”这三个字还没等王德彪说完，就见苏南来激动地站起身来，一手拢着怀里的闺女，一手握住了王德彪的手——

“您真不愧是为人民服务的人民警察！真是太感谢您愿意帮我把钱要回来了！”

“不是……”

苏南来完全不理对方，更不听对方想解释的话，只低头看向在自己怀里睡得正香的闺女，好像她能听懂似的说道：“圆圆你听见了吗，公安叔叔要帮咱们把你爸这些年刚一寄回来就被人抢走的那些钱和票要回来——”

苏南来：“圆圆，快跟妈一起谢谢公安叔叔！”

王德彪：“……”

我没答应！！！

圆圆：(。-ω-)zz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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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襁褓"一词的含义之一，即背负婴儿用的宽带和包裹婴儿的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