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柳和林岚将妇女组分工，郭婆子带着年纪大的女人们做油茶，这个活相对来说轻省一些。

林岚则和阿柳女人们做干粮——干到可以直接吃还不耽误保存的那种。

两个女人专门负责把小米快速淘洗过滤，剩下的两两合作，一个烧火一个炒干炒熟小米。

炒熟的小米和油茶都可以单独作为干粮，林岚根据说文解字中关于糗的起源，将二者结合。

于是炒熟后被粗略捣碎的小米乃至豆子都和炒熟的面粉一起加入少少的热水团成饼状，一天下来，库存的粮食消耗不少。

起初日头好，采用了晒制法风干法去除水汽，后来日头下山后，便在铁锅里一个个小火烙一下。

干起来很快，已经够硬了，可不敢再烙到焦黄。既怕太硬又怕食物的香气掩盖不住路上招惹祸端。

两天过去，炒面和炒米只留了少少的部分给队伍里的小孩，剩下的都给做成了干粮。

“还喝米汤不？娘给你打一碗去。”，王屠户的二儿媳问着自家三岁的小闺女。

小小的珠儿摆着手，大大的眼睛里满是拒绝：“不要不要，不要米汤——”

春娘看着懵懂的孩子，怕米汤怕成这样，又好笑又担忧以后的日子怕是想喝都没功夫给闺女熬了。

其实不光是珠儿，营地里这两天被灌米汤的小孩岂止是她一个。

就连大一些的小川、山妮、花妮、石头都没有幸免。

他们只知道奶奶和娘她们舍不得倒掉淘米水，反复使用了好几次倒在大盆里沉淀过后熬了米汤给所有人喝。

实在是用不完，现在盆里面还有不少。

书瑶看着这些淘米水也发愁，还是郭婆子心疼这些小媳妇这两天烟熏火燎的做干粮实在是辛苦，便和几个老婆子起了个头，让媳妇闺女们拿去洗头。

这要在青山村，淘米水洗头，里正家都可不敢这么铺张。

淘米水要么给牛马，要么就是喂猪。除了成亲，谁家用这个洗头？也就只有王屠户和宋嫂家用得起，他们两家女人少，家里男人又能挣，没有那么多的事端。

书成业不嫌累，拿自家的油布给闺女和老婆搭了简单的浴室，让母女俩洗了个痛快澡。

阿柳和郭婆子主动给两人把风守着，怕不懂事的毛孩子钻进去。

等到书瑶和林岚洗完，带着一阵香风走了出来。

怪好闻的瓜果香，郭婆子闻得很是清楚。她也不觉得奇怪，书瑶一家子和他们家住了那么长的日子，对于这母女俩的生活习惯还是有一定了解的。

加上书成业三不五时就往家捎东西，所以对于书瑶和林岚拿出新鲜东西她都见怪不怪了。

“舅婆，你和舅母也去洗洗。给你们兑了一盆水，小的那盆一搅就起泡的你和舅母记得用。”

林岚擦着头发，笑着说到：“可算是洗干净了，你们也去松快松快，明天上了路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洗洗——”

郭婆子心里也是爱极了这个味道，阿柳想让她先洗，可她怎么也不愿意。

反过来，郭婆子还推着阿柳：“你去洗，沾你表弟妹的光，今天你也香一香。老婆子年纪大了，要那么香作甚——”

说着她不容拒绝的让阿柳先洗，等到儿媳洗完，郭婆子才肯进去。

看着还有大半盆的泡沫水，郭婆子心里不出意外，好东西大家都想留给亲近的人。

将心比心的，她也只用了少少一点，剩下的叫儿媳看着安排。

出乎意料的，阿柳没有考虑家里的男人，而是问了林岚后，让宋嫂来洗。

难怪宋嫂人缘好，她把自己先洗干净再用了少少一点泡沫水，然后叫着几个小媳妇把两头身的娃娃逮着搓干净再用香香的水抹一遍，剩下的大一点娃娃都让更大一点的带着搓干净了。

到头来，营地里的大闺女小媳妇们虽说没能自己用上，但谁家都有娃沾光，都念着她的好。

在众人一团和气之际，郭勇带着两只猎物归来更是让这气氛更加喜人。

宋婆子羡慕的看着郭婆子：“我们这些老姐妹里数你最享福，儿媳孝顺儿子有本事，还有你侄子一家，更是厚道人。”

郭婆子对她的话很是受用，嘴上却谦虚：“你家日子也不赖，宋木匠的手艺到哪里都有前程，你儿媳又惯会处事。”

宋婆子是知足常乐的人，别人说她和老头子太老实，看着儿媳拉拔娘家也不敢吭一声。

别人只看得到她儿媳拉拔娘家，可她和老头子不瞎。他们宋家三代单传，儿媳一进门就给他们老两口生了个大孙子。他们家人丁单薄，光地里的出产就够嚼用了，更别提儿子还有做木匠的手艺。

接济亲家他们是点了头的，更别提他们这个亲家家底虽薄却是个有骨气的。地里面的活计不用招呼一到时间就主动带着镰刀锄头来跟着忙，家里面养的那点鸭子还会定期攒一些鸭蛋给他们家……

所以宋婆子和郭婆子能聊到一块去，她俩都是体谅儿媳的人——不像冯婆子，儿媳槐花生了闺女她非打即骂。

说着说着，郭勇走过来了：“娘，给瑶瑶留个腿，剩下的都给煮了，大家一起吃。”

郭婆子欸了一声，接过两只猎物。

确实不大，一只估摸着有两三斤，另一只有个四五斤。

小的是只飞禽，大的是只野兔。

简单处理了过后，宋嫂乐呵呵的来帮忙，她也知晓郭勇让留条腿的话。

宋嫂本想人家给外甥女留个兔腿也无可厚非，但谁知郭婆子只砍下飞禽的那条。

本就不大的飞禽，收拾干净更是可怜，这腿可比不上兔子的。

“婶子，要不这条给小山吧！”，宋嫂提议。

阿柳接过话茬：“不管他，他和大家一样就行。”

“是这话，男娃不能养太娇。”，郭婆子把书瑶的份单独放一边。

宋嫂点点头：“闺女和小子是不一样。那剩下的我剁小块点，不然不够分。”

都是做惯了灶上的人，郭婆子放心的把剩下的肉交给阿柳和宋嫂。

林岚谢绝了大家对书瑶的照顾，怎么说都不要开书瑶开小灶。

书瑶看着含着指头流口水的小萝卜头们，也是发自内心的说：“舅婆，我舅舅肯定还能打到更多的，下次打到多的两条腿都归我，这次我和大家一样。”

看着书瑶坚定的样子，郭婆子也不知如何是好。在她看来，猎物都是她儿子打的，自家多拿条腿理所应当。

“要不这样，舅婆晚上给我多打勺汤？我拿来泡饼吃。”，书瑶心里知道老人家是心疼自己，换了个说法撒娇。

“行——晚上舅婆亲自给你打。”，郭婆子是为数不多拥有打饭权的人，对于这一点她还是颇为骄傲的。

晚上，营地里除了肉汤，还有管够的米汤和菜团子。

一锅肉汤分完，宋嫂又加了水进去煮第二次。第二次味道虽然淡了很多，可所有人都很满意，因为每个人都分到了一小块肉。

书成业还亲自揪了面片给闺女老婆改善伙食。

夜色渐渐笼罩四野，众人还商量着明天要做多少饼子。又有人盘算能不能做点菜团子，不贪多，每家做个一两天的，在路上先吃菜团子。

存粮问题还是当前最让人忧心的问题。

眼看前路漫漫，尚不知去处在哪儿，营地里的人无一不是希望粮食能少吃一点是一点。

还有些想得长远的，担心过了春夏野菜无处可寻，到了秋冬就得坐吃山空。

书成业只得安抚大家，他们是逃兵役，比起逃荒的人，目前来说找到吃的不算难，他们手里的存粮够走出去。

“那走出去以后呢？”，到别的国家要饭吗？

不止一个人这样想。

“咱有手有脚，卖苦力总行吧！”，齐老三经历过事，比其他人更能扛住事。

王屠户和大儿二儿交过底，他们家有点家底，到不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只有不明真相的王铁暗自下定决心，真到那一天了他少吃点，都给侄儿侄女吃。

赵有水看着书成业：“到时候俺还跟着你干，让烧炭就烧碳，让要饭就要饭。”

“对啊，咱有手艺！”

“木头桩子全天下到处都有，无论走到哪儿，只要有城镇咱都能烧炭换粮食去。”

乐观的情绪会传染，大多数人再没有愁眉苦脸的样子。

又一天清晨，众人又开始做干粮。

郭勇和书成业不在营地，他们俩拂晓时分便爬上高山——一是寻找一种植物，那是一种生长在干燥阳光的岩石上的药材；二是占地势之利看看青山村的人有没有来；三是往前方探探有没有人烟。

等书瑶的建议防潮袋制作好了以后，太阳也高高挂在头顶。

灼人的阳光好像要把人头顶烤焦才肯罢休。

山脚处盯梢的小山好似听到了吆喝声，不确定的竖起耳朵。

“你个还债的东西，倒是争点气啊！”

“林二叔，咱俩一起推一把——”

这是——他哥的声音！

小山小跑着穿过树林，走到山石崎岖的小道上。

石头等人嬉笑着跟在他后面。

头顶遮阳的青蒿野草帽被甩在身后，半大的小孩们你追我赶的顺着爹和哥哥们的方向奔跑。

“石头，爹可背不动你，快去叫你娘和其他婶子们来帮一把。”，石头爹被儿子扑了个精疲力尽，连夜的赶路可叫他丢了半条命，赶紧叫儿子去叫人手来帮忙。

石头不乐意的努嘴，他太想他爹了。

大山见状便说：“我还有力气，我去叫人。”

“哥，我去，我跑得快。”，小山说着不等大山应声就往营地的方向跑去。

等所有人齐心协力的上了山，牲口已经累得甩不动尾巴，林大有顾不上累，扯了青蒿给自家牛驱赶蚊子。

还能动弹的都牛饮一样大口大口惯着米汤，动弹不了的，比如林乐文的娘，就由女人们自发照料。

林乐文喝完米汤，腹中仍觉饥饿。

忍着再喝一碗的欲望，赶忙找到二婶，拜托二婶看看他娘的脚。

不一会儿，就听到淑娘惊呼一声：“呀——这脚怎么伤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