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搜屋

繁体版 简体版
笔搜屋 > 还君 > 第11章 观礼

第11章 观礼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到了五月婚期之日时,岑容出宫,回到了永嘉公府观礼。

宋继昭与她同往。这一日是休朝,他们照例先去了宣光殿,与朱太后共进了午膳,这才登辇驾车,出了宫门。

这是旧例了,也同之前的无数次请安一样,朱太后并未与他们多说什么,只是相安无事地用过膳,略坐了坐便结束了这一场见面。

无论在前朝如何争锋相对、暗流涌动,明面上,天子与太后之间还是维系着表面的平和。

婚仪定在黄昏时分,但从寅时天未亮之前各项事宜便已忙碌准备了起来。他们到达永嘉公府时,所见正是宾客满堂、车马盈门的热闹景象。

帝后联袂而至,除却岑家早先得了岑容的口信、有所准备之外,所有人都吃了一惊,纷纷俯首见礼。宋继昭摆手叫起,含笑道:“今日微服前来,便不必劳师动众了,都将注意留给我们的新人吧。”

岑怀已出发前往崔家迎亲,岑重山作为长辈留待府中宴请宾客,闻言微微一笑,拱手道:“有陛下与娘娘亲临贺礼,是新人之幸。”

众人纷纷附和,乐声再起,场上气氛复又热闹起来,只是各自在心中对天子于岑家的看重又有了新的思量。

不多时,远处便开始隐隐传来锣鼓吹打之声,人声鼎沸,越行越近,直至公府门前。岑怀在仪礼卫队的簇拥之下将喜车迎入府中,拂开垂下的轻纱帘幔,珍而重之地将新娘接下车来。

今日大婚,他穿了一身正红的礼服,将平日里清隽秀逸的面庞也衬出几分融融的暖意来,唇边更是无时不含着笑,眼神明亮地凝望着身旁的心上人,小心地指引着她迈过道前的路障。

而崔十一娘一袭青绿翟衣,花钗宝钿,执扇掩在面前,一双眼睛不似一般的出阁新娘那样羞涩低垂,而是大胆地越过纨扇边缘直视着岑怀,眼中亦满满含着笑意。

岑容看着这样一双含笑的眼睛,想起的却是前世里,她初入瑶光寺后,崔神秀来见她时的那一面。

那时岑家满门皆灭,崔神秀也早已嫁入裴家,作他人妇。她被囚于瑶光寺中不得出,虽未禁外人探望,却无人敢踏足于此,惟有崔神秀,是第一个来见她的人。

那时她见到她,只说了一句话,道:“娘娘如今可后悔了?”便转身离去。

再后来,她收到的就是崔家与裴家暗中联手,合力对抗宋继昭的消息。

崔神秀比她果决,从来都是。

.

岑崔结亲,又有帝后亲至观礼,这一场婚事因为参与其中的人物而盛大无比,其间景象,直到数年之后也仍为人津津乐道,在洛阳城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记。

而在当下,喜乐锣鼓的喧闹之声也久久地在城中盘旋,岑家安排了仆从沿街漫洒喜糖喜钱,岑怀更是领着花车在洛阳城中绕了一圈,十里红妆、百人仪仗的隆重景象叫多少人都欣羡不已。

就连巍峨肃穆的宫城也好似挡不住这份喧嚣热闹,隔着重重连亘的宫墙,都仿佛能听见那样喜庆的吉乐一般。

朱太后午后小憩了一会,醒来时已是漫天夕色。她出到庭院中设了坐榻,斜倚着凭几,让贴身女使为她按摩头部的穴位。

女使力度适中地揉按着,看朱太后有些倦意地微阖着双目,不由轻声问道:“娘娘可是在为今日岑崔的这一场结亲而烦忧?”

“烦忧?还轮不到我。”朱太后闻言轻笑了一声,“只是结亲而已,崔喻那老狐狸,哪里会因为一场婚事,就将赌注全部压下。”

朝局之中,朱氏一系的官员与天子一方争锋相对,但在这两个势力之外,还有着一方超然于外,每每作壁上观,淡然旁观着朝堂之上的风起云涌。

百年世族,名士辈出,在陈朝建立之前便更早地屹立于世的这些家族,也确实有着这样傲然的资本——无论最后胜者是谁,都仍然要重用他们,倚仗他们。

就连岑家,在岑容执意嫁入宫中之前,也是对这一场太后与天子之间的宫廷权斗置身事外的。

但岑重山会被岑容说动,崔喻却不会因为一场结亲而轻易改变立场。这个历经三朝的老臣狡诈而滑不溜手,在局势彻底明朗之前,不会做出任何举动。

包括赵家的家主,以及裴家——那个令人捉摸不透的裴之礼,都是同样如此。

所以她并不为此有多少烦忧,正如她的那个好儿子,也难以从中得到多少好处。

唯一从这场婚事中获益的,是岑崔两家越发亲厚的关系。

黄昏醺然的微风轻柔地抚过眉间,朱太后轻舒一口气,睁开眼睛,漫不经心地看向庭院里时至暮春仍极尽妍丽的群花。

朱家在她掌权的这十余年间收拢了大量的军权,声势煊赫在洛阳城中都鲜有人能比拟锋芒。有好事谄媚者甚至将朱氏也列入陈朝四大姓之中,与岑裴崔赵四家并列五氏。

而这四个世家也确实与朱氏交善起来,那亲睦和善之势,仿佛他们也真的将朱氏视作与自己一般的家族。

但她知道,那些人从未真正接纳朱家。

连皇后之位都不太放在眼里的世家,一个靠着太后的关系崛起的新贵,自然更不在他们眼中。

朱太后的唇边微微挑起一抹笑意。

四氏的态度,并不在她意料之外。她也是世家女,朱家也是世家,自然知道世族之间层层相递的地位与沟壑。朱氏是尚未走到世族的顶端,但需要的也只是时间,一步一步提升家族名望的时间。

但是宋继昭——

这个全然属于皇室的天子,这个极力于大权在握的皇帝,又能对这样的世家容忍多久呢?

她很期待。

.

两位新人拜过天地高堂,便要进入青庐,行合卺结发之礼。岑容看着岑怀与崔神秀一同踏入青庐,转过身,向着人声渐少的永嘉公府后园行去。

宋继昭已然先行离场,在公府侧门的驾辇之上等她过去。帝后的身份毕竟摆在那里,有他们在场,宾客众人总多了一分束手束脚。他们悄然离去了,宴席才好继续热热闹闹地办下去。

去往侧门需要借道公府之中的一片花庭,岑容带着侍从穿过一庭似锦繁花,迎面却见有三两人影漫步在道径之上,似是正闲观落花。

她脚步一顿,不远处的几人也是一眼看见她这方仪仗,一怔之后便快步上前,拱手行了一礼。

“娘娘万安。裴某不胜酒力,出来稍歇,不意惊扰了凤驾,还望娘娘恕罪。”为首之人微微垂首恭声道。他眉目俊朗,形容闲适,即便口中告罪,神情间也仍是从容的意味。

岑容看着眼前几分熟悉的面容,怔了片刻,略有迟疑地道:“你是,裴家五郎?”

男子没想到她竟一口言中了他在族中的序齿,愣了一愣,笑道:“正是,未曾想娘娘能认出在下。”

岑容笑了笑,看他身后两人皆是侍从模样,便知他醒酒之辞所言非虚。她缓步向前行去,见裴五郎略退两步,礼数周全地跟在旁侧,心中略有感慨。

没想到会碰到他。

岑容会记得裴五郎裴玄礼此人,不为别的,正是因为崔神秀。前世里,岑崔取消结亲后,崔神秀便是嫁给了他。

岑府阖门遇难,裴崔两家会选择一同对抗宋继昭,更多是因为情势使然。但崔神秀在这其中两方斡旋、全力促成联手,却是十分明确地,只为了给岑怀报仇。

岑容曾经担心崔神秀如此行事,会惹了裴玄礼不喜,让她在裴家的日子难过,但崔神秀只是摇头道:“他不会在意的。”

那时她们对坐在瑶光寺的禅房之中,面对着窗外清寂的秋景和案前微涩的茶汤。崔神秀一开始对她有怨,而她则怀了满心的憾恨,几载时光过去,慢慢才终于能如这般对坐而谈。

“我与裴郎可以做朋友,但做不成夫妻。”那时她这样说。

果然,在最后尘埃落定之时,崔神秀便与裴玄礼和离,回到了崔家。

如今日月变换,在岑怀与崔神秀的婚宴上遇到的裴五郎,闲庭信步于□□之中,偷闲消酒,悠然自若,并不知有些轨迹,已经在冥冥之中发生了变化。

世事无常,或许正在于此。

“岑裴两家世交,我们从前也是见过几面的,如何会认不出五郎来。”岑容淡淡笑道,“你长兄呢,偷闲观花,不与他一道来?”

裴玄礼听此一问,略有些不好意思地轻咳了咳,斟酌道:“兄长他有事缠身,便让我们备礼代他贺喜,并未前来……”

岑容轻笑一声:“他是嫌婚宴喧乱,扰了他的清净吧。”

裴玄礼的长兄,裴家如今的家主裴之礼,向来是闻名洛阳的孤冷离尘之人。

裴玄礼不好多说,只是故作不知地转了转眼睛。岑容微微一笑:“但今日原是九郎的大喜之日,你长兄也不来,倒少不得改日九郎要亲自上门,反向他讨一盏酒作饮了。”

裴玄礼眨一下眼,笑应道:“自然,兄长定会备齐佳酿,虚席以待。”

岑容微微笑着,看公府侧门已在近前,便略颔了颔首,向外行去。裴玄礼止步原地,俯身行了一礼,目送皇后的仪仗离去。

侧门外宽大精致的车驾中,宋继昭端坐榻上,正闲闲翻阅着一卷书。书册翻尽,他漫不经心地算了算时间,便见帘幕一掀,岑容登上车来,唇边犹带着淡淡的笑意。

她在他面前已经很久不曾这样笑过,宋继昭看了片刻,含笑道:“阿容今日很开心?”

能亲眼得见岑怀与崔神秀共结连理,挽回一桩憾事,岑容当然开心,此刻只是带着笑,淡淡点了点头。

宫人侍从各自归位,车驾微微一震之后,便缓缓向前行去,带得晚风吹鼓起车帘,送来黄昏静谧的夕光。

昏黄的光投射在车厢里,宋继昭唇畔噙着笑,似慨叹一般地点了点头:“确实是佳事。我今日见那婚礼仪仗,也总想起我们成婚的那个时候。”

岑容一怔,眼中笑意慢慢淡下来。

他们的成婚之礼,是封后大典。岑崔今日的婚仪已是十分盛大,但帝后婚礼,自然更比之隆重数倍。

虽然那时朱太后并不喜这一桩婚事,但典礼仍旧尽善尽美地举办了下去。这是举国的盛事,不仅洛阳城,全天下都要为他们庆贺。

而今想来,却已如隔世。

“终身所约,永结为好……”宋继昭慢慢吟道,看着岑容的眼睛,“阿容,那时的我很高兴——我想让你也像那时一样高兴。”

他声音平静,岑容却仿佛从中听到一丝不寻常的意味,微微皱起眉:“陛下这话是何意?”

宋继昭只是笑了笑:“很快你就知道了。”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1234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