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节物理课，钟庭言不时回头盯着苏然，生怕他背着自己搞什么小动作、三次伤害他枫哥。
董莉莉实在没办法，柔声提醒道：“大家上课注意听讲，不要开睡觉或开小差，因小失大不划算的。”
对，不能因为这种贱货耽误自己的课程。
后半节课他再没转过一次头。
苏然一直觉得他头脑简单，现在认为他就是没脑子。
林远枫收到同桌的纸条。
苏然：一会你解释还是我解释？
林远枫：你来吧，我补充就行，不然他可能还会以为是你威胁我。
苏然：可我怎么觉着，不管谁说他都不信呢？
林远枫：试试看。
下了课，苏然叫他：“钟庭言……”
“你闭嘴，我才不会跟你这种人同流合污。”
包括孙柚一在内的三人：“……”
孙柚一小声问苏然：“你俩又怎么了？你跟林远枫真的掰了？”
苏然小声回答：“没有，我们装的。”
时间回到矛盾爆发点当天。
那声“哦”之后，他们的确没说过话，但当天晚上在寝室门口，林远枫冷冷道：“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苏然纠结了一会儿，平淡道：“对不起，我……”
却被林远枫打断：“行了，我只要这三个字。”
说完走进自己的房间，并关上了门。
苏然也回了自己的寝室，上床玩手机。
【林远枫】：我只要那三个字，让我知道你的态度。
然：所以你是故意的？
【林远枫】：你说呢？
苏然想：从小到大，每次都莫名其妙跟人冷战，又莫名其妙地和好，真是够了。
【林远枫】：现在麻烦的是钟庭言，他还以为我俩在闹别扭。
然：看来他也给你发消息了。
【林远枫】：我现在信了你之前对他的评价。
然：什么？
【林远枫】：傻逼。
他发给苏然一张聊天截图。
钟庭言：枫哥，我已经替你批判过他了，你就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他吧。
钟庭言：不能保证他下次说话不拐弯，但他其实人很好的。
林远枫：我知道，我们没事了。
钟庭言：什么叫没事？
钟庭言：断绝关系、互不打扰的没事吗？
钟庭言：我不允许，你俩必须给我和好！
林远枫：……我的意思就是我们和好了。
钟庭言：空口无凭，发给你俩手牵手的合照。
林远枫：……
林远枫：滚。
【林远枫】：他跟你说了什么？
然：也是劝和，但从我说我们没掰他不信，并且持续在那狗叫开始，我就拉黑他了。
【林远枫】：够狠。
【林远枫】：你说他智力是不是没开化，不然怎么会说出这么蠢的话？
然：估计是。
【林远枫】：我给他发过我俩刚进门互发的消息截图，他非说从我们的语气中感受不到友好。
【林远枫】：我干脆跟他说咱俩掰了。
苏然顿时懵逼，发过去一串问号：？？？
【林远枫】：骗他的，平常咱俩装一下就好了。
【林远枫】：否则以他的逻辑，说不定还要当着他的面牵手、拥抱什么的。
【林远枫】：就算我勉强能做，我想你肯定也不乐意。
然：……有道理，保不齐他会做什么傻事。
然：你这样说，他就消停了？
【林远枫】：嗯，他说如果是真的，他就不管了。
【林远枫】：他这样已经管的很多了。
然：行吧。
然：像这种事他一般不会往外讲，但我们还是注意点，别让全班都误会了。
【林远枫】：嗯。
嘴上说不管的钟庭言仍不放弃，于是想试探试探，结果一试就出事了——两人之间唯一可能的联系——题册，被自己夺走，让局面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当林远枫被叫出去时，他们其实在商讨下一步计划。
苏然：“他知道我把你叫出来，肯定在猜没好事，我估计他会跟出来找我们。”
林远枫：“现在只差一个契机，通过旁人，或者我们来个关系慢慢变好的过程，应该就没问题了，但你怎么确定他能找到我们，并且保证他不乱想乱说呢？”
苏然笑道：“就他那尿性，还不会蠢到去办公室找人的地步。不过至于他会说什么，我也不知道。”
他拿出一个录音笔，递给林远枫：“录音笔，把他说的蠢话录下来，以后让他听听，感受自己到底有多傻逼，再发生此类事情，脑子也应该能跟上，不会再说蠢话了。”
林远枫：“所以这次就当给他一个教训，让他长长脑子。”
而为了演的更逼真，苏然故意在他看见钟庭言往他们这边跑的时候，假装打林远枫，想着他肯定会先把两个人分开、说一顿，等他说完了再慢慢解释，好让他印象深刻。
但他们只算准了第一步。
他们两个怎么也没想到，录音之事被说出，相当于真相流露的过渡，甚至林远枫都回答了“嗯”，正常人第一反应脱口而出的应该是“什么录音？”，再才想些别的。
奈何钟庭言的脑回路实在是清奇，连问都没问，就给苏然扣上了个“无耻小人”的帽子。
原定计划被打乱不说，还让事情变得更复杂和曲折了。
苏然跟孙柚一简单概括地说完这些，看看钟庭言——他肯定听到了——原本端坐着的他早已趴下，不知是羞愧还是气恼。
林远枫尝试开口：“我知道苏然是这个性格，所以我没真生气，只是想看看遇到这种情况时，你们的处理方式。也怪我，一时脑热，出了个馊主意。”
“枫哥，这不怪你，是我太冲动，头脑太简单，有时做事、想问题没带脑子，才……”钟庭言最终勇敢地承认了自己的“错误”。
苏然笑问林远枫：“这句录下来没？”
林远枫：“没，早关了。可惜了。”
钟庭言差点一口气背过去：“枫哥你还挺遗憾？！”
孙柚一笑道：“哈哈哈哈，你们别太好笑哈哈哈……”
“好了，这个乌龙就结束了。”苏然拍了个巴掌，“钟庭言，长记性没？”
“长了长了。我要是再干蠢事，你们直接打我一顿，我绝对不还手。”
林远枫轻快道：“这句录了。”
钟庭言愤愤道：“枫、哥！”
“开玩笑的，没录。”他握拳掩笑。
苏然：“你一口一个‘枫哥’的，不把你爹我放在眼里？”
钟庭言还没来得及吐槽，林远枫一把掼住他的脖子，迫使他低头：“占我便宜啊？”
苏然开玩笑地反抗：“喂，放开我！”
“你错了没？”
“没有。”
林远枫掼得更紧了。
孙柚一笑得合不拢嘴，一个劲儿地拍打钟庭言：“哈哈哈哈哈，苏然还是那么嘴硬。哈哈哈哈哈……”
“不是，柚子你笑就笑，打我干什么啊。”钟庭言有些委屈，但也有点想笑，“不过苏然，你再嘴硬是没有好下场的哦。”
林远枫：“再给你一次机会，错了没？”
苏然：“错了错了，快放开我！”
林远枫放了手，看着被他掼得头发凌乱、脸颊微红的苏然，心想嘴再硬又如何，还不是得向力量臣服？
苏然收拾下自己，对钟庭言说：“钟庭言，我看你是忘了求我要作业、喊我爸爸的日子了。”
钟庭言狡辩道：“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
苏然笑骂道：“可去你的吧，遇到难题的时候第一时间把我推出去，就没见你伸过，屈倒是不止一回。”
钟庭言仍在狡辩：“呵呵，我这叫战略，你懂个……”
“是，我大大咧咧，有时候嘴欠、犯贱，你们打我一顿都行……”
空气突然安静，随后孙柚一和苏然一齐笑道：“林远枫，你好坏啊。”
“抱歉，手滑。”
明明是两个人一起说的，林远枫却好像只听见了苏然的那句“好坏”；从他当时的角度看去，正好能看见苏然微张的嘴巴和若隐若现的小虎牙，看得他不禁喉间一紧。
默契开口的两人又笑起来，林远枫也跟着轻笑，喉结攒动，达成了只有钟庭言一人受伤的世界——他默默转身，不说话，彻底自闭了。
后面几人笑作一团，引得附近的同学好奇而关注，却因一与三的对比而不方便过问；望向剩下的两位组员，他们也不过是观众，浅浅地微笑着罢了。
短暂的欢笑，是漫漫长夜里的一点萤火，微弱、渺小，却足以排遣旅人的一缕忧伤，朦胧地指引他们继续前行，探索未知的可能。
一晃又到了月考，这一次，许多同学都带着自己的目标，因充分的复习而满怀信心地上了战场。
不是为别的——他们都有个最朴素的愿望，那就是尽量考高分，获得拿奖学金的资格。
一门语文考完，大家都四散飞往食堂、寝室或家中，让紧绷的神经松弛些许，以便准备接下来的战斗。
苏然和林远枫正在吃饭，忽然林远枫提议一会儿去竹外看看。
“有什么好看的？”
“好久没去了，你不想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变化？”
苏然觉得去不去无所谓，反正也没其他事，就答应了。
即使是这么悠闲的时段，后花园也没多少人，他们熟门熟路地进去，发现一切和原来一样，一样的一墙灰，一样的一地叶，可能是季节原因，显得萧条许多。
苏然：“看来还是没什么人知道这里。”
林远枫：“嗯。回去吧。”
苏然内心：？？？说来看看，还真就只是来看看？！
“你有病？”跑过来啥也不干就走，还不如不来。
“嗯？我怎么了？干嘛突然骂我？”林远枫无辜道。
“你就为了确认有无其他人来这里而把我拉过来，不到处转转？”
林远枫回避前半句：“你不复习吗？”
“我从来都不复习，反正只要不出岔子，年级前十没问题。”苏然想了想，又说，“你不需要复习吧？平时的训练还不够吗？”
林远枫：“复习一下总没坏处。不过原来你给自己定的目标是年级前十啊，如果要和我拼700的话，是不是差的有点远？”
“谁要和你拼700？我定年级前十是因为有奖学金。”
林远枫惊讶道：“年级前十就有奖学金啊？那之前的考试……”
苏然笑道：“从上学期开始，只有期中和期末考试设奖学金，而且不止前十，每班进步最大的三名同学也会有，只是金额不同。”
“有多少？”
“年级前十都是每人三百块，进步的人每人一百。对了，如果两个条件都符合，那TA就会有两项奖金，也就是四百。”
“没想到饮月三中这么有钱，一中只有年级前三有，每人只有五十。”
“哈哈哈哈哈，一中这么抠的吗。不过我们也是前年才有，是一个学长鼓励并资助的。”
两人边说边往回走，到了一个分岔路，苏然意欲回寝，本想去教室复习顺带刷一些卷子的林远枫突然改了主意，跟他一道走，说回寝室复习。
可是林远枫拿上资料和笔后敲了敲苏然的门。
不用多说，苏然也知道他是来干嘛的，他大脑飞速转了零点几秒才把“滚”换成了“自己复习去，别带着我”，然后缓慢地关上了门。
站在门外的林远枫无奈地摇摇头，心想以后还是算了吧。
天阴沉沉的，苏然没玩多久就困了，调好闹钟上床入睡。
而林远枫将学习资料摆在桌面上，却被回忆占据了思考空间。
脑海中的那位少年站在演讲台上，面容乖巧却不失随性，散漫的语言暗含他指，不知是否是反向激励。
至少于他而言，是的，并且而有很大的效用。
是自己记错了吗？还是说像他这样的人的存在，本就不合常理？
他坐在桌前，想了很多种可能，但大多都被推翻，因为那些根本就是在胡思乱想。
他忽然庆幸苏然的成绩不糟，不然反过来的话，以他们的性格、为人和实际情况，只会闹出天大的笑话，令彼此难堪。
他想问，想问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想问他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困难，更想问他到底是怎么想的才敢在台上说出那样的话。
但暂时还不行，只有自己更努力，努力到把双方都变得更好，才能无惧一切结果，不让双方承受过多压力。
林远枫抓了抓脑袋回神，终于开始复习。
会弄清楚的。
嗯，加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