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旷野的大脑空了，后面的话她没有在听进去，她找了民宿的老板借了车，民宿老板的车是一辆五菱宏光，在没有路灯的路上一辆车疾驰。

车开到一半季旷野才想起来，她忘记问纪云所在的医院了。

季旷野找出手机给信书打电话，得到医院地址，打开手机的导航启动引擎。

一路上季旷野的脑子里一直浮现着，大二哪一年，在邵兰电脑屏幕上看到的画面。

画面模糊雪白，血红色在里面却很鲜艳，如果季旷野没有记错的话，纪云被埋在雪了将近21分钟才被救出。原本的救援队都已经打算放弃了，可不知道为什么最后却找到了人。

这里具体发生了什么季旷野不得而知，被埋在雪里是什么样的感觉，季旷野想象了一下。

雪平常是没有重量的，一旦堆积起来的雪会有千斤重，把人压在里面爬不出来。

被雪压着黑漆漆的，周围的空气一点一点变的稀薄，直到自己感觉到窒息，寒冷的气息一寸一寸的扎进身体里，堵住皮肤上的每一个毛孔。

如果那个时候还有意识的话，可能会感受到死亡正在一点一点夺走自己的生命，季旷野的脑子出现了一个词“绝望”。

她想能让纪云发生了，那大变化的也只有那场雪崩了，那场雪崩之后的纪云就变了。不再像以前那样张扬，周身的气质也变了，如果仔细去看她25岁之前的采访，就会发现25岁之前的纪云，是那样的肆意放荡不羁。

而现在的纪云，身上带着一股温婉气息，整个人就像是蒙了尘的的明珠，不似从前那般亮。

在赶去做家教的前几分钟，心脏传来的刺痛让季旷野产生幻觉，她握住方向盘垂眼看着手机上的目的地越来越近。

晚上十点多季旷野把车停好，从车上下来拿起手机跑进医院，走廊里很安静这个时间了，估计病人都休息了。

季旷野停在一个走廊中间，她好像又忘了问信书纪云在那个病房了。

走廊里的灯不怎么亮，绿悠悠的逃生指示牌发着光，季旷野抬头看去瞳孔放大。尘封在脑海里多年的记忆浮现出来，鼻尖还是那股熟悉的消毒水味，只不过里面夹杂着霉味。

那条走廊，也不似今天脚下的走廊那么干净，哪家医院很破很小，就连手术室的门上都有岁月的斑驳。

霉味是带走生命的味道，季旷野看到一个穿着破旧校服的小女孩蹲在角落里，她那样小那样的悲伤。

小女孩的皮肤很黑，头发看起来灰扑扑的，像是从灰尘很多的土路走来，她蹲在角落里无声又压抑的哭着。

季旷野感受到自己的裤子，有股湿润的感觉，她低头对上了小女孩的双眼，手术室的灯灭了。

医生从里面走出来，季胜德迎上去，她听不清医生说了什么，却看见了医生在摇头。那种节哀般的摇头，季旷野浑身发冷，指尖不断的颤抖。

她在被她妈怀上的时候，季胜德就带着她妈去医院查小孩的性别，可那个时候透露小孩性别是违法的，导致季胜德没有知道小孩的性别。

或许是初为人父吧，他对肚子里的孩子还是有点期待的，那个瘦弱的女人面容枯黄，她的精神有点问题不然也不会嫁给季胜德。

有时候季旷野在想，她的外公外婆为什么要给她那有点精神问题的妈妈，找了一个脾气这么差的老公。

女人的肚子一天天的大了起来，季胜德也开始期待孩子的到来。女人却是很懵懂的，因为她只记得她还在上学，父母来到了她的学校把她带走，带到一个陌生男人面前。

她的父母说：“这个人以后就是你的丈夫了，你不用回家了。”

女人双眼疑惑的看着季胜德，她不是很明白丈夫是什么意思，可却知道村里有了丈夫的女人都会生宝宝。她想着她也要生宝宝了，那她还能去学校吗？

女人临产那一天，季胜德刚从地里面回来，他揉搓着自己粗糙布满老茧的手上，期待着他花高价买来的媳妇，能替他生一个大胖小子。

可是很遗憾，护士抱出来的是一个女孩，季胜德的期待被打破了。所以他对自己的第一个孩子，下了一个诅咒，给她取了一个特殊的名字叫“换弟”。

希望这第一个女儿，能在下一次用自己给他换来一个儿子。

女人因为生了一个女孩，而被季胜德骂没有用当初的钱白花了。而女人知道面前的这个男人，她的丈夫是一个脾气比较暴躁的人，她有点害怕的抱着自己刚出生的女儿。

女人只是在生完孩子之后，在家休养了几天便拖着锄头下地，春去秋来“换弟”长大了。女人想送女儿去学校，季胜德不同意，他说女孩没必要去上学。

这是女人，自从嫁过来之后，发的第一通大大的脾气。

虽然最后被打了一顿，可“换弟”却上了学，女人也考自己找到了一份工作，工资不高一个月也就几百块钱。可她已经心满意足了，这些钱可以买很多能让“换弟”开心的东西。

季胜德尝试了许多次女人就是怀不上，其实早在女人生“换弟”的时候，身体就落下了病根。只是因为那个时候她还年轻，自愈能力强，可随着时间的推移拉长，又经历多年的辛苦劳作早就亏空了。

季胜德带着女人去看中医，大碗大碗的药汤往嘴里灌，经过一番努力折腾女人怀上了。季胜德还是想去测试女人肚子里孩子的性别，可医院像几年前那次一样拒绝。

后来还是季胜德花了钱，找人了个黑诊所给女人做检查，最后的报告单出来季胜德笑了。

他不似往日那样脾气暴躁，而是用粗糙全是老茧的手，温柔的抚摸女人枯黄的头发。

女人被他的举动吓到了，浑身上下发出了轻微的颤动。

晚上回到家中“换弟”已经放学回来了，这个时候的她已经上了小学六年级，妈妈怀上了弟弟的事她知道了。

“换弟”觉得她要好好保护妈妈，毕竟妈妈的肚子里有个小人。

日子艰苦而难熬，好在妈妈怀的是个弟弟，爸爸的脾气没有那么暴躁了，“换弟”挨骂的时间也少了。

可日子刚好过一点就出事了，“换弟”放学回到家里，刚一进门就发现妈妈躺在地上，她的身下全是血。

“换弟”冲上去抱起妈妈，妈妈的的脸色苍白，用那双不似这个年龄段浑浊的双眼看着她。

“放学了。”声音微小，仿佛下一秒她就要闭上双眼了。

“换弟”害怕的发抖，她不希望妈妈离开，不然这个家里她会活不下去的。“换弟”想跑出去叫人，却被一双犹如枯枝的手抓住，那双手也不符合她的年龄。

女人今年才26岁，她浑浊的双眼在这一刻有了一丝的清晰，脸庞看上去没有平常的带啥。

“好宝，你的学习很好，我听你老师说。好宝，你是棒棒的。”

浑浊的双眼浸满了泪水，这四方的院墙困住了她的一生，从出生到记事她都被人叫傻子。只有她女儿会叫她妈妈，“盒子里有钱，妈妈干活给你攒的学费。”

女人只是看上去傻，其实什么都懂，只是她身不由己从一个四方院子，被关进另一个四方院子。

今晚的星星很明亮，一闪一闪的，女人的手垂了下去，“换弟”僵在原地过了一会哭着跑出去。

等叫来季胜德的时候，躺在地上的女人已经没了意识，季胜德嘴里骂骂咧咧中间还打了“换弟”一巴掌。这一巴掌很重，“换弟”的嘴角都出血了，只是她不在乎她只想要她妈妈没事。

到了医院妈妈被推进手术室，手术中三个大字亮起红灯。

时间过了许久，医生出来说已经尽力抢救了，季胜德却只问了孩子是死是活。医生说：“孩子在肚子里憋死了，生下来的就死了。”

女人打出血止不住，季胜德不打算救了，就算救回来了也要花很多钱，而且女人的子宫坏了不能生孩子了。

“换弟”一遍又一遍的恳求，希望她的爸爸能救救她的妈妈。

可女人的命太便宜了，当初季胜德娶她也只花了三千块钱，要是抢救回来身体坏了，还要花钱调理还不如死了。

毕竟女人在生下“换弟”之后，就已经变的有点不值钱了。

季旷野站在走廊中中间，眼前浮现了一幕又一幕，不管那一幕都是她无法遮盖的伤痛。身体不受控制的发抖，寒气从脚下蔓延到全身。

“小季？”

纪云手里刚摸出来的烟被塞了回去，生怕季旷野看见她抽烟又跟信书告状。她的腰传来刺刺的痛，刚打完吊针，其实相对于止痛的药烟的作用可能更大一些。

季旷野被一声“小季”穿透耳膜，她转身望向不远处的纪云，她的脸色有点苍白，身上裹着一件风衣样子虚弱。

纪云跟季旷野对上视线，心里慌乱赶紧把烟藏起来，她走向前去越走越近，她看见季旷野的双眼很红像是哭过，全身紧绷着有轻微的抖动。

纪云看着她皱眉问：“你怎么了？”

里面的生产过程啥的都是瞎编为了剧情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