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后车座的纪云缓缓睁开双眼，眼神里透露出迷茫，她用手撑着坐起来。盖子在身上的毛毯，有一半被弄到了地上，纪云把毛毯拉起来团成一团扔到旁边。

纪云从两层黑色的纱网向外看去，看到信书跟季旷野坐在一起聊天。一看到季旷野纪云就皱起眉，打开车门走向她们。

信书跟季旷野正聊着呢，纪云突然扯过来一个塑料凳坐下。

聊的正欢的两人看到纪云，都是一脸懵逼，纪云看了看那一打啤酒就剩一瓶，抬手想去拿却被信书眼疾手快按住。

“你不能喝酒。”

看着被抢走的酒，纪云看向了旁边季旷野，她看到季旷野面前的杯子里还剩半杯，拿起来就往自己嘴里倒。

信书拦都没拦住，季旷野已经喝醉了，她脑子里有点乱。

“你怎么喝我的酒？”季旷野问。

纪云瞥了她一眼，“我想喝就喝了。”

季旷野闭嘴低头，两人都喝的差不多也吃的差不多了，季旷野醉了信书却没醉。

“既然喝完了，那我把她送回去了。你自己一个人回房间吧。”信书走过去把季旷野拉起来，“醒醒回去了。”

纪云看着信书把季旷野带走，心里的烦躁抑制不住的往外溢出，桌子上的残羹剩饭显得很凄凉。

第二天一早季旷野被宿醉弄醒，昨晚的信书太能喝了，啤酒一打一打的，还掺了不少白酒。

季旷野的酒量不算浅，以前也不是没上过酒桌谈生意，只是昨晚醉的太快了。她从床上爬起来晃神看到，地上被弄乱的白色棉拖鞋。赤着脚摇摇晃晃的走向浴室，身上还残留着昨晚的酒味。

季旷野把衣服全脱了站在镜子前，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嘴唇干的起了皮，伸手摸了摸打开浴霸。

从浴室里出来，头发上还滴着水，季旷野不喜欢用吹风机，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坐在窗户边上往下看。

纪云站在楼下和几个人说着什么，季旷野一边喝水一边看着，过了一会她起身找出“旷野”。随手翻了翻，这本书从她买下来到现在已经过去三年了。

翻到标记的那一页，“无边的旷野是自由的，天是蓝色的，风吹过我的耳朵鼻腔里全是青草的香味，这里好像刚下过雨，空气里包裹着泥土。小贵用迷茫的眼神看着一座又一座的山，跟在她身后的羊群有的都快饿死了。刚刚一只母羊又生了一窝，她该怎么办。”

季旷野念到这停止，纪云的身影早已不见，季旷野合上书杯子里的水空了。

昨晚她隐约记得是信书把她送回来了的，季旷野起身把地上那双凌乱的拖鞋摆好，准备去楼下吃点东西。刚出门主编就给她打来电话，无非是问她有没有什么进展，季旷野只能如实回答，主编说：“嗯，你什么时候拿到稿子了，什么时候回来这边会给你报销的。”

“好。”

季旷野挂了电话，在心里盘算怎么能让纪云尽快交稿，还能套出她的话，借机问她是不是资助人。想到这季旷野的肚子叫起来，昨晚喝了酒导致现在胃很不舒服。

季旷野在楼下简单的吃完早饭，换上衣服准备出发去寒蝉寺，不用她猜就知道，今天早上在楼下跟纪云聊天的就是寒蝉寺的人。

寒蝉寺正殿，纪云来到一座佛像前，她对着佛像拜了拜，跟在她身后的人也重复这个动作。

面前的这尊佛像有一千五百多年的历史，金色的外壳已经脱落，露出一脸青灰色的内里。外围被红布裹着，供桌上摆满了贡品，纪云并不信奉佛教，她几乎除了祖国之外只信奉自己。

佛像很高大有六米多高宽三米多，纪云先是带着团队对佛像进行简单的清理，这尊佛像太大了清理起来很麻烦，纪云拿着刷子扫了一遍又一遍，手都酸了。

弄了将近一上午都没彻底清洗完，而这样的佛像还不止一座，左丘带了一队人对门框进行修复。寒蝉寺有少数的门框，是用珍贵的金丝楠木制成的，这些木头经历千年洗礼。

中午两队人集合去餐厅吃饭，纪云拿着盛满素食的碗坐在一旁，碗里的饭很简洁。一个粗糙的瓷碗里上面是一层丝瓜炒鸡蛋和炒芹菜，下面就是米饭，纪云拿着木质筷子吃起来。

饭菜看上去很清淡，吃着却很好吃，放眼望去全是光溜溜的脑袋，还有前来上香的香客。寒蝉寺每天都会给香客准备饭食，在这些光溜溜的脑袋里，纪云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

季旷野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现在人群中的，吃完饭纪云让其他人休息一会，自己独身一人前往前殿。

后殿暂时不开放，前殿有许多香客上香祈愿。一人多高的铜炉里插满的粗长的香，燃烧散发出的香一个劲的往纪云鼻子里钻。

纪云走到买香的小和尚面前，掏出手机在收款码上扫了一下，问：“这个多少钱。”

小和尚回答：“小的十块，中的十五，大的一根三十。”

纪云买了一个小的常规的三根香，她拿着香来到旁边的火炉旁点燃，吹灭火苗。三股白色的烟雾飘出来，纪云在外面拜了三拜，又踏进殿内跪在蒲团上磕了三个头才把香插进香炉。

纪云刚才祈愿这次能顺利进行不要出意外，她是不信奉宗教，但拜一拜许许愿还是可以的。

“这个准吗？”季旷野站在纪云的身后。

纪云被她的声音吓了一跳，转身仰头对上季旷野的眼睛，季旷野要比纪云高出几厘米。

“准不准不知道，想要完成某些事，可不是靠拜神佛就行的。”纪云移开视线离开。

季旷野盯着眼前这座金光闪闪的佛像看，她走出去买了三根三十块钱的香。拿一根香都快有一米多高了，她拿在手里像是举着圣火，点着了季旷野学着纪云的样子，在香炉前拜了三拜。

大香和中香插在外面的铜炉里，小香才会插在内殿的香炉里。

等进完香季旷野走进内殿，跪在蒲团上，在心里默念：“我季旷野祈愿，希望能完成现在的工作成功转正，同样希望我能找到那个人。”

打工对于季旷野简直太简单了，她上大学拿四年一有时间就去打工，每个月看着都在涨的余额会让她安心。既然已经入职了明城出版社，那就要好好完成工作，就算纪云不是资助人也没事。

下午佛像的清理到了结尾，剩下的事要等明天才能在继续。纪云找了干净的红布把佛像包裹起来。

在这一天的清理下来，纪云在扫过每一个点的时候，都能感受到在一千多年传递来的信息。就好像是她穿越了，看到了一千多年以前，古人走进这里拜佛的过程。

这种感觉纪云很喜欢，那一瞬间她像是有了能跟古人对话的超能力。

一千多年的古人站在这里，面对这尊庄严的佛像，他们祈求着自己的安康，祈求着父母的康健孩子们的平安。许许多多的人都为自己的家人求过，这其中有商户、农户甚至王公贵族说不定还有封建帝王。

昨天纪云吃过饭之后，在寒蝉寺里逛过，这里的房屋结构和装修都很沉稳华贵，好几个朝代的皇帝确实来过这里。

晚上在寒蝉寺吃完饭要回去，纪云却再一次的看见了季旷野，季旷野双手背在身后，看着寺庙旁的小溪。

听主持说那条小溪里从山顶上流下来的，这附近的村民的小孩很喜欢去里面摸鱼。

寒蝉寺里的和尚吃素，平常也只会从小溪里打水，野鱼野虾什么的他们不碰。

季旷野在小溪旁看了一会，脱掉自己的鞋子和袜子，在她不远处还有几个小孩，应该是附近村民的孩子。

纪云好奇的走过去问：“你在这干什么呢？”

可能是季旷野知道纪云在忙，所以来到寒蝉寺的这几天，她没有像以往一样，每天下午来侵占她两个小时。

多数时候都是简单的来她身边看一看就消失了，季旷野的两只脚都进水里了。听见有人喊她，于是转过身去看到纪云，季旷野挥起手，“要不要来摸鱼！”

几分钟之后纪云脱了鞋，卷上自己的裤腿，幸好今天她知道要给佛像做清理，没有穿裙子。

季旷野走向深处眼神发亮，盯着水里游动的一条大黑鱼，看准时机双手迅速形成一个抄网，大黑鱼被她从水里拉出来。

鱼的尾巴在空中拍打，甩出的水溅到季旷野的脸上。

“纪云！快看我抓的鱼！”

纪云正弯腰看着水里一条鱼从她眼前飘过，听见有人喊纪云转过身去，看到季旷野手里抱着一条特别大的鱼，嘴角微微扬起。

这还是季旷野第一次喊她的名字，往常都是喊乌木老师，虽然喊的时候对她没有那种下位者的谄媚，却满满的全是尊敬和欣赏。

纪云看着大鱼兴奋的跑过去，“你抓的，这也太厉害吧。”

季旷野徒手抓到一条大鱼，把几个在周围摸鱼的小孩都吸引了过来，他们望着季旷野手里的鱼，说：“姐姐你也太厉害吧！”

季旷野抱着那条鱼往几个小孩面前怼一怼，好让他们能看的更清楚，山里就算是天黑下来了，天上的月亮却格外的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