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抱歉，已经没有……】系统的提示音刚响起就被锐文打断了：“我有新的筹码。”

“锐文。”卢笙快步走过来，锐文抬起头，只见他神色前所未有的严峻，说：“不要，不值得。”除了他，周围的人都露出了好奇的表情。

锐文毫不犹豫地告诉他： “别这么紧张。”看他还想再劝，锐文只好朝他露出了一个甜度对标蛋糕的笑：“这次我一定会赢。”

“这种事情没有人能说得准。”卢笙手撑着桌子俯下身，几乎是焦急地道：“放弃选择权未必会输。但是押上这个，输了会生不如死。”

他的劝告没有让锐文反感，反倒让锐文觉得暖到发烫，很耐心地解释：“我知道。但是我真的相信，我会赢，和前两次不一样。”说着抬起手，安慰性地拍了拍卢笙的上臂，认真地说：“相信我。”

卢笙沉默了，但嘴唇抿得很紧，神色完全没有一丝放松。众目睽睽之下，距离仅仅一尺，连他眼睛里自己的倒影都能看得一清二楚，这让锐文有些不自在，很快就开始眼神游移。

仿佛过去了几个世纪那么久，“算了。”他缓缓直起身，恢复了往常的平静，“你自己决定吧。”

锐文点了点头，转向自己的对手，不动声色地说：“我加注。筹码，是我自己。”

周围人群瞬间一片哗然，议论声之大直接传到了锐文耳朵里：“还能这么玩儿？抵押赌局主体？”

立刻就有人回答：“你当然不行，你一个普通B级公民能值几个钱？怕不是还不如Riven家养的一条狗。”

“谁跟你说他养狗？他养的是猫。”

“Riven的付费资料显示他猫毛过敏。”

“打一针多简单的事……”

由于决定已经下了，话也放出去了，现在锐文只觉得轻松惬意，顺便就好心情地解释道：“我不喜欢在家里养哺乳动物，长期接触柔软温暖的肉/体，会让人丧失斗志。”

“没有关系，Riven，在我这里，不需要什么斗志。”对面的人毫不惊讶，似乎是早就预料到了锐文会这么做，或者说，他设下这个赌局，显然为的就是这一刻。“你只要当一只……”他上下打量着锐文，玩味地说：“会说话的漂亮小鸟，就完全够了。至于该说什么，会有人一个字，一个字地教导你。”

“哦，那我就衷心祝愿，你流血流泪的时候，不要后悔养我这么一只——‘小’鸟。”说话间锐文抬起右手中指和食指，迅速往下勾了两下，以强调“小”的特殊含义。

“呵，只有嘴硬的家伙。”

“我是不是只有嘴硬，你自己感受一下。”锐文瞥了一眼身前悬空的数字。在宣布自己成为筹码之后，这个数字也翻了几十倍，并且还在上升。虽然肉眼可见个人身价比起对方的公司来说，如河中流沙，太过渺小，增长速率远远不及。然而总数已经超过了对方的数字三倍。

前“生还”总策划沉默了一会儿，荷官很快就向他示意：“请在十五秒内决定是加注还是开牌。”

紧张的安静中，锐文的心狂跳不止。按理来说，上一轮对方已经押上了资产，三倍加注，即使以对方的财力来说，也是不可能的事情。然而如卢笙所说，赌局之中，唯一确定的事，就是谁都无法料事如神。

荷官还在吟唱着最后的倒计时：“3……2……1……开……”

“等等。”对方从思考中抬起头来，锐文刚松下的一口气又提了起来，警惕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我要加注。不过在此之前，我还有一件事情要做。”只见他收起了所有的玩笑，透露出冷酷神色的鹰眼转朝身后，向他的随侍举手示意。那个D级公民接收到指令后就迅速离开了大厅，不到一分钟，又带着一个深色的木盒回到他身后。

“咔哒——”木盒的虹膜锁被开启，盒盖弹开，露出一支金色的酒。随侍戴着纯白真丝手套，熟练地划过瓶壁的钛银色装饰，“砰”一声轻响，细腻的气泡冒出瓶口。三只长柄细口香槟杯被注入酒液，一只留在对方手边，另外两只送到了锐文面前。

锐文刚皱着眉开口，对方突然抬指放到嘴前，轻声说：“嘘……”紧接着，他把酒杯放到耳边，闭上眼，似乎是在听那种泡沫翻腾的“嘶嘶”声。“你们听……”他沉醉地说：“这是胜利的声音。”

周围被沉寂占据，只有人造风在张牙舞爪地战斗着。锐文注视着那翻涌绽开的，像是争先恐后要为杯子授予桂冠的泡沫，只感觉口干舌燥，心脏狂跳，条件反射地吞咽了一下。

“荷官先生，”身侧传来卢笙冷冷的声音：“对方在拖延时间。”

“太心急了。”策划啜了一口酒，悠悠地朝卢笙举杯，说：“我是为了Riven考虑。毕竟从今天开始，他要再想喝酒，就得经过我同意了。”他笑了一下，放下杯子，唤出投影列表，蓝色和绿色的荧光疯狂闪烁着，给他的脸套上了一层诡异的光。

“看清楚，这是别人抵押给我的债权。”随着他手指的滑动，他面前的数字竟又开始飞速增长。

锐文难以置信地脱口而出：“什么？”

“也就是一些……”他看向锐文，有些居高临下的怜悯，如你一般，把自己的一切，包括人身自由，都输给我的人。”

话音未落锐文已难以抑制猛地向上起身，但被卢笙反应很快地摁住肩膀用力压回了椅子上。他茫然地抬头看向身边的人，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对方手下难以抑制地颤抖着。眼前人的目光平静而温和，锐文很快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已经濒临崩溃。他开始随着深呼吸的节奏慢慢放松肩背，强制自己冷静下来。事情已经超乎预料，如果自己再失去控制，那就毫无转圜余地了。

卢笙的手很快放开，锐文紧盯着对方面前的数字——飞涨着，自己的眉毛和心脏也跟着那串数字的跳动而搏动——最终超过了自己的数字，三倍有余。这一次，锐文确实地看到了自己世界的崩塌。那些自信的All in 仿佛只是无数个笑话，堆积起自己通向绝境的歧途。

“你已经没有什么东西能加注到三倍了。”对方说着，又摇晃着酒杯品味起来。

锐文垂头沉默着，想到今后的生活，想到J的回忆，想到J的那个女性AI友人，想到刚刚隔壁那具腐烂红玫瑰色的尸体……开始感受到由内而外的战栗。原来，自己从来是如此毫无防备，做事不顾及后果的吗？

“Riven，想必你已经开始后悔了吧？”对方放下杯子，两手交叠在胸前握成拳，诡异地笑着。他抬起手朝身后打了个莫名其妙的手势，奏乐乐队突然改换了曲子，节奏感极强的后现代音乐突然变成了激昂的古典乐高/潮。他继续说道：“也不需要太过自责。毕竟你的游戏我都看过，对，是每一场。你拥有的一切，包括你的个性和思想，我都了若指掌。同样……”他的视线微微抬起，看向锐文身后的卢笙，说：“他的选择，当然也在我昨晚的计算之中。”

窗外极光依然绚烂，而室内厚重的琴声仿佛骤雨猛降，荷官唯唯诺诺的声音是此间唯一的黏糊：“请……在15s内决定是要加注还是放弃……15……”

锐文手指划过自己桌上那张早已公开的手牌，黑桃J，心底又重新燃起了一丝希望。即使对方获得选择权，也未必……

“你没有顺子。”对方斩钉截铁地说。

锐文的瞳孔一瞬间放大了，心脏差点跳出胸口，但马上又反应过来，对方可能是在诈自己。他很快靠回椅背上，用尽全力抑制住自己言行的每一丝破绽，缓慢而不带情绪地说：“对，我没有。你尽管猜大牌赢好了。”表面上是这么说，然而锐文的心跳声已经大到让人完全听不见其他杂音。

“倒计时3——2——”荷官艰涩的声音听上去比锐文自己还要紧张：“1——”

“等一下。”

锐文震惊地抬头看向说话的人。他没有看自己，而是很平静地看着对手。神情和语气仿佛是在游乐场抽一个免费奉送且完全不感兴趣的扭蛋。

“我要加注。”

围观的人再次哗然，就在前一秒，还有很多人在自己的赌局中加注了锐文输。

与此同时，“你还要加什么？”锐文猛地站了起来，这次没再受到任何阻拦。

卢笙没有看向锐文，而是朝着对面道：“和他一样，我也可以加注我的身价。”

锐文还没来得及说话，前“生还”总策划就飞快打断道：“你不可以。这个赌局的主体……”

“债权抵押，”卢笙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说：“你不就是这么做的吗？”

周围的议论声更加大了，几乎已经成为骚乱。极具穿透力的系统音提示之后，锐文果然收到了一份“卖身契”。看着上面完全看不懂的龙飞凤舞的电子签名，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这简直太疯狂了。

他回过头去，前“生还”总策划也早已站起身来，双手撑着桌子边沿，满脸怒火地朝卢笙喊道：“你疯了吗？”

卢笙脸上没有怒意，只是发出了一声疑问：“哦？”

“这个游戏现在已经和你没有关系了！”策划语气越来越激烈，语速也愈来越快：“即使Riven拿到规则的制定权，他也未必会胜利。按照正常逻辑，你应该放弃之前的投入，及时止损。更何况，Riven可以不把你的债权抵押进游戏，而是选择在输了之后用你的债权换他自己自由。”

卢笙没再和他争辩，只是回过头来朝锐文低声道：“加注，开牌。”

“但是如果……”锐文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游移，这场面实在太过奇怪，自己最后竟然好像成了一个局外人。而且，他愣愣地看着卢笙，真的要把对方也加入到这场前景不明的赌局中吗？虽然是有获胜的信心，然而哪怕有0.1%输的可能……

“快点结束吧。”卢笙催促道，他的表情像是早已厌倦了这一切，“刚刚是你自己让我相信你。”

“可我没有打算让你也……”

“投资总有风险。”

“这不是投资这是……”剩下两个字锐文吞了回去，因为对方已经转身离开，朝桌子中间的沙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