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三个多小时的高铁旅程，上午十点多鹿呦呦和孔昭就到达了北京南站，然后辗转来到预订的酒店，已是十一点多了。他们先到房间放下行李，然后到酒店的餐厅吃了午饭，之后又回到房间午休，补昨天晚上的觉。

一觉就睡到了太阳落山，他们打算到曾经的母校转转。

北京的共享单车很多，多得就像北京的游客一样多，随处可见蓝的、黄的，还有绿色的单车。他们一人扫了一辆，慢悠悠地骑着。

夕阳就像一个巨大的咸鸭蛋黄，粘在接近地平线的灰蒙蒙的天空上，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就像一条射线伸向很远的地方。

没想到，来到这个全国最拥堵最繁忙的城市，他们反倒拥有了难得的短暂的悠闲时光。

由于他们没有提前预约，无法进入校园内，只好围着学校转了一圈，感慨万千又恋恋不舍地得看了一眼财大的主教学楼和吞吐大荒雕塑。

孔昭的学校就太远了，在昌平区，于是就没有去。

鹿呦呦带着孔昭一起去了一家小饭馆吃炸酱面，以前她上学的时候经常去吃。没想到，老板还是原来的老板，竟然对鹿呦呦还有印象，只不过已经认不出她来了。而他对她印象深刻的原因很令人啼笑皆非。

老板说：“‘鹿’这个姓氏太稀有了，我这辈子只认识两个姓鹿的人，一个就是小鹿你，还有一个是《倚天屠龙记》里玄冥二老中的鹿杖客。”

八面玲珑的老板娘啐了憨厚老实的老板一口，“人家小鹿是财大的高材生，精英白领，你拿那个好色的鹿杖客跟人家相提并论干什么！”

鹿呦呦笑着说：“没关系，食色性也，我也好色。”

老板夫妻俩看了看正在门外打电话的孔昭，会心一笑，又问，“那是你对象吧？他是做什么的？”

老板夫妇这么有眼力见，鹿呦呦很高兴，然后说，“他是一个网络作家，写小说的。”

老板一听眼睛一亮，“他都写哪类型的小说，我平时也看网络小说，像什么修真，科幻，都市灵异等等，我都看。”

老板娘对这个话题不太感兴趣，她还要去收拾餐桌，就让自己对象继续陪小鹿聊聊天。

鹿呦呦回答说，“他写历史悬疑推理探案小说，类似狄仁杰那样的。”

老板的眼睛更亮了，“他笔名叫什么，我今天晚上要拜读一下！”

鹿呦呦犹豫了一下，“老板，他怕掉马，一般不让我告别别人，但你不是别人，我只告诉你一个人，你可不能告诉其他人！”

老板点头如捣蒜，“明白，明白，现在人都注重隐私，不愿曝光自己的真实身份，你放心，我绝不会告诉第二个人！”

鹿呦呦这才放心地把孔昭的笔名告诉给了他，“空山。”

老板默记下这个名字，店里来了其他客人，他又忙着掌勺去了。

孔昭打完电话回来，问，“你刚才在和老板聊什么？”

鹿呦呦得意地笑着说，“他说我对象长得帅，夸我有眼光呢！”

孔昭知道她没有说实话，想到有可能是不方便说，所以就没有继续追问，低下头吃面。

没想到这家的炸酱面的确做得好吃，于是他就一边吃，一边细细品尝炸酱里面都放了什么佐料，用得又是哪种酱，等回了临江自己可以试着研究研究，做给某个只会吃不会做的人吃。

吃完饭，鹿呦呦和孔昭出了饭馆，在路边慢慢走着。

夜色苍茫，机动车道上仍然是车水马龙，人行道上相对安静了很多，时不时有个骑着单车，或者夜跑的人从他们身边经过。

走了一会儿，孔昭继续刚才那个没完结的话题，问她和老板到底在聊些什么。

鹿呦呦这次说实话了，“他问我，我对象是干什么的。”

听到“对象”这个词，孔昭心中一喜，问，“你怎么说的？”

“实话实说，我说你是写小说的，网络作家。他还问我你的笔名，要拜读你的大作。”

孔昭不免一惊，“那你又是怎么说的？”

“我说你的笔名是‘空山’。”

孔昭猛地一慌，咽了咽口水，然后转了转黑眼珠，说，“你为什么要骗人家老板？还让我冒充空山。”

他说完，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脸上的表情。

鹿呦呦满不在乎地说，“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想是什么身份就是什么身份，别人又没办法查证。再说了，我说你叫空山，我说是哪个‘kong’，哪个‘shan’了吗？kong也可以是……”

鹿呦呦翻着眼睛，想，还有哪个“kong”字来着？想了半天没想起来。于是向语文学得好的人请教，问孔昭，“还有哪个‘kong’字？”

孔昭确定她只是顺口一说，什么都还不知道，彻底放下心来，然后忍住笑，一股脑列举出好几个kong字。“箜篌的‘箜’，崆峒的‘崆’，悾款的‘悾’，硿然的‘硿’……”

“够了够了，就是打个比方，反正我也不会写……”

她一边自说自话，一边继续往前走，没有注意到身边的人停下了脚步。

孔昭望着她的背影幸福甜蜜而又满足地笑了，然后掏出手机抓拍了一张照片，之后快走几步，跟上她，和她肩并肩走着。

对于这个曾经生活了四年的城市，他们都有着一份特殊的感情。同时感到有些遗憾，既然在同一个城市生活了四年，怎么一次也没遇到过呢？

孔昭说，“也许，老天是为了让我们先各自好好修行，锤炼自己的心智，等我们足够成熟的时候再相遇，我们会更懂得自己的心，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这样，我们会少走很多弯路，没有那么多猜忌，试探，争吵，失望，不经历那样的过程，我们的感情才能永远保持新鲜，甜蜜如初。”

鹿呦呦同意他的说法。只不过，他们之间真的如他所说，一点猜忌试探都没有吗？

走累了，他们直接打了辆车回到酒店。

洗完澡，鹿呦呦拿出她的新笔记本电脑，放到孔昭面前，让他把他写了一个多月的小说找出来给她看。

孔昭正舒坦地靠着床头，拿着遥控器调节目，“没在这台电脑上，我把它转移到我的台式机上了。”

“还想蒙我！现在都是云上多设备办公，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没有蒙混过关，孔昭只好坐起来，登上他的WPS账号，进入云空间，打开一篇云文档给她看。

鹿呦呦一看写的还不少了，都有十万字了，不过，没有正文，都是大纲，什么背景介绍，故事梗概，人物小传，整个故事的大框架、小细节等等，密密麻麻，不胜繁琐。

鹿呦呦皱着眉问:“写小说要这样写吗？这么麻烦？”

“你以为呢？前期构思最复杂也最重要了，没有一个完整的框架，写着写着就会崩。”

孔昭想起自己为了应付她的检查，不得不写着一本的同时，构思另一本，熬死了无数脑细胞，头都快秃了。

鹿呦呦垂眸沉思着，看来以前说等他写出成绩来再带他去见舅舅舅妈是不太可能实现了。唉，算了，反正我不说，他们也不知道，就继续拿空山当挡箭牌吧！

孔昭看她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问:“想什么呢，这么严肃？”

于是鹿呦呦就把当初为了阻止舅妈安排她相亲，借空山的身份给自己编造了一个莫须有的男朋友的事，告诉给了孔昭。

孔昭听完后，联想起她前段时间的一系列反常行为，一下子就想通了某些事情。

“所以你才那么热衷于让我写小说，逼得我都快写吐了，为的是让自己的谎言尽快成真，这样好减轻自己欺骗亲人的罪恶感，是吗？”

鹿呦呦讪笑着，努力为自己找补，“不要在意那些细枝末节，你得看这些行为背后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孔昭沉声说，“那你的目的是什么？”

鹿呦呦眼波流转，顾盼生姿，双颊红粉粉的，比桃花还要艳丽，“当然是为了能和你两情久长，朝朝暮暮了。”

孔昭冷峻的眉眼渐渐消融，散发着柔和缠绵的光芒，“那，我是金风，你是玉露。”

她明知故问:“怎么讲？”

他轻轻一笑，足以颠倒众生，附在她耳边，低沉柔和的嗓音好似带着无数小勾子，搔得她的心痒痒的。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