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楠笙呆呆看着躺在地上的衣服。

那么在意的男生，连沾上饮料都要专门去厕所清洗擦拭的人。

却愿意把它丢在地上，只是给她当垫子。

他关心她，更尊重她。

关心她会觉得冷，也尊重她想要坐在地上的决定。

这么好的人。

蒋楠笙心里泛起一阵酸楚。她把衣服小心拾起来，拍了拍上面的浮土，递回到段方景手里：“没事，你穿吧。”

后者想要拒绝，她又接着小声说：“我可不想再在医院的输液区见到你。”

段方景：“……”

体贴，但体弱（不是。

击剑赛服分为上下两件，以防段方景再想什么方法，蒋楠笙把自己的比赛服的上衣垫上坐下，又把裤子给到了旁边。

实在，撑不住了。

虽然珍惜，但派上它用场的时候，也不需要过于吝惜。

“坐吧，”她说，怕他像她一样在意，又补充道，“不用担心，这只是件常规赛服，正规比赛还有别的。”

段方景终于半信半疑点头，穿好外套和她重新坐下。

蒋楠笙也希望他坐下，她还有好多话想跟他说。

说明她的心情。

段方景耐心听着，听她一点一点讲着过去，把情绪发泄出来，会比较好过。

“不好意思啊，一直瞒着你，”蒋楠笙也数不清自己今天到底说了几句抱歉，她继续双手抱着腿，下巴抵在膝盖上，模样有点可怜，思路倒仍清晰着，“我就是，有点担心。”

一向坚强的女生，难得一次流露出自己的脆弱。总以大大咧咧示人，实际上内心却比谁都要敏感。

段方景静静看着她。

“遇到你对我来说，是件很幸运的事，所以我不想让你觉得，我是因为你这张脸才接近你的。”蒋楠笙小声解释，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清楚，才叫真的说明。

“我承认，虽然一开始的时候是，”蒋楠笙把话说的明白，“但是后来我发现，我是真的喜欢上你了。”

就像击剑一样。

起初她把它当成目的，当成转移视线忽略脸盲的工具。

可是，她也真的热爱上了。

蒋楠笙认真说着，全然没仔细想，她已经在无形之中，把自己的心意说了明白，再想起来时后知后觉，却也只是觉得。

原来说出口也不是那么难的事嘛。

三言两语几句看似平淡的话，就把这段日子全部的纠结，纷纷诉诸于口。

段方景却因此乱了心跳。

？

自己只不过是想起个安慰陪伴的背景板的作用，怎么……

还有意外收获？

看向旁边的瞳孔微微怔大。

她这是……回应了？

“biubiubiubiubiu——”

她还说他喜欢他哎！

“嘭！”

段方景的心里炸开了烟花，从小到大被迫习惯的成熟全部设防几近失灵，让人重新认识到，他不过也才刚刚成年。

空气中仿佛飘起罗曼蒂克的沙雕“嘟嘟”声：

“嘟——嘟嘟——嘟——嘟——”

这边已经脑补的不能自已。

……

另一边，集中注意的蒋楠笙丝毫发觉不到异常，何况还是藏在心里的。她只是趁热打铁一鼓作气，想借此机会，把所有想说的都说出来。

“我知道，那天你跟我表白，有很大程度是因为喝醉了酒的醉话，”蒋楠笙习惯把事情做最坏打算，等到失落也不会太过难受，“你也不需要为此负责。”

听到这句。

像冲了个冷水澡，段方景满心的愉悦冷静下一点。

不需要……负责？

她该不会以为那是醉话吧？

段方景并不打算让误会蔓延，启唇正准备解释。

女生却再开了口。

“所以，换我追你，行不行？”蒋楠笙的声音小到嗡鸣，幸好周围安静，身边人也听得仔细，“我话都说了，你就当……给我个机会。”

心脏已经狂跳不止。

在寂静的环境氛围，分不清到底是谁的。

蒋楠笙觉得自己此刻的脸一定红的骇人，夜色都不一定能够掩住。

夜风渐起，空气间混杂起别样声音。

男生没有说话。

蒋楠笙全神贯注，从小养成的听觉敏锐，只想听一个人回应。

而后，默默等待审判——

身旁突然传出一声轻笑。

？？？？？

蒋楠笙臊的赶紧抱住头，脸红到没法看，声音勉强的肘缝中挤出：“你别笑啊，我很严肃的好吧。”

男生笑的很轻，像是憋不住的得意，又很快敛住：“蒋楠笙，我好像……有件事没有告诉你。”

下一句迟迟没有接上，蒋楠笙大起胆子，从手臂处打开一条缝隙，露出只眼睛。

段方景正看着她，对上她的视线后，歪头朝她笑笑：“其实，我酒量很好。”

这是前几年为了攒钱混迹过灯红酒绿，不得不养成的适应。

这句话来的突兀。

蒋楠笙一时没反应过来他想表达的意思，后者已经接着说：“所以，不是酒后胡言。”

是借酒壮胆，吐露出的真心话。

发自肺腑。

蒋楠笙的动作僵住，露出的一只眼睛眨了又眨。

等等……这信息量未免太大了点。

段方景刚说了什么？

他说他、酒量很好？

那他喝醉不就是……

不可能的？！

这就表明，他表白的时候是清醒的，说的是真心话。

他是真的喜欢……

蒋楠笙的眼睛倏地瞪大。

她觉得，如果情绪能够化形，那么此刻她的脸，一定如同汹涌喷发的活火山，燃起了熊熊大火——

一种从未体会过的复杂情绪交错升起。激动的，害羞的，夹杂着几缕偷偷的喜悦，又涵盖着几分不自觉恃宠而骄的气。

“好啊，你诓我？”蒋楠笙完全反应过来，“你会喝酒装什么喝醉啊。”

走路还晃晃悠悠，少言寡语跟在后面，还说那些……

蒋楠笙越想脸越烫，伸手去拽段方景的衣服想拉上他的衣服拉链，短暂看不见这张真的很好看的脸，羞的。

“哎哎哎……”段方景惦记她的肩膀，轻手伸出去挡，笑的格外爽朗，“你说你瞒了我，这下我也瞒了你，我们扯平了。”

蒋楠笙上面子搁不住，手上动作不停，段方景被她弄的发痒，失笑使了点力气。

在上帝创造男女的绝对差异下，饶是常年训练的运动员也甘拜下风。

段方景手腕一绕，大手轻松攥住女生细白额两只手腕，短暂钳制住她的动作，还加了一句：“况且、况且你也没问啊。”

“你还说。”蒋楠笙不动了，手很快灵活甩开他的掌心，可视线又被吸引，对上了他主动看来的眼睛，清晰透亮，让她一时忘了还能说点什么。

段方景就这么看着她。男生黑亮的瞳孔倒映着她的轮廓，不同于他五官的清晰，但已是她能看的全部。

随后，男生眉眼带笑，温和的嗓音只轻言淡语，却足够消除掉了她所有的复杂情绪：

“我也没有问你。”

剧烈的心跳加速频率，又在某一秒，心跳停了一拍。

蒋楠笙差点忘了呼吸。

段方景的眼神仍温和着，天生的三白眼，可唯独对她收敛锐利。

性格内敛的少年，无比真诚，话语间包含一切。

所以，你并不需要自责。

你有说与不说的权利。

只关乎你自己。

蒋楠笙拳心攥紧，慢慢地，配合着男生脸上的笑意，她也轻轻笑出了声。

过去的她从来没有想过，未来的某一天，她会遇到一个人，然后在宜禾冬日的某个平静夜晚，把自己藏在心里多年的全部秘密，不再当作避讳的，全部讲出来。

说出口的心事，不再只是拥堵在心口的难过因素。

她获得了说出口的勇气。

“谢谢。”蒋楠笙重新坐好，却不再是刚刚假装轻松的状态，而是真的放松了。

“谢什么，”段方景没在意身上被她抓出来的衣服褶皱，和她一起眺望这座城市的大半风景，“我也要谢谢你。”

宜禾的夜，往往平静而绵长。

可明明夜深，周围的一切都好似活泼，渲染着快乐的气氛。

“其实，很自私地想，可能还会对你有点不公平，”段方景垂眸，睫毛忽闪，这次却没能掩住情绪，“但是，我还蛮庆幸你只能看清我一个人的。”

没有庆幸因为她的脸盲。

只因为，她能看清自己。

他才得以拥有，和她接触的机会。

蒋楠笙笑，学着他每一次歪头的模样，眼角扬起：“那我们……又扯平了？”

段方景一愣，又和她一起笑了起来。

这个晚上，两个人聊了很多。

或许聊小时候的糗事，聊写不完遥遥无期的作业，聊数不尽天马行空的想法，以及，关于未来的设想。

提到未来，自然少不了心仪的院校。

“哈？你也打算考江原大学？”听到段方景的目标，蒋楠笙惊呼出声。

“嗯，学医，”段方景点头，又笑，“怎么这么惊讶。”

蒋楠笙指着自己：“好巧，说起来你可能都不信，我也打算考江大。”

“嗯？”这下换段方景诧异了。

怪不得她那么拼复习文化课，可以蒋楠笙现在的情况，如果未来从事职业运动员的话：“江体会更合适一点吧？”

要知道江体的文化课分数远低于江大，对大部分时间都用来忙训练的运动员，俨然是更好的选择。

蒋楠笙兴致冲冲、得知恰好和段方景选到同一所目标院校的兴奋冷静下来。

作为一名运动员，她哪里会不知道作为国家队附属学院的江原体育大学，更有利于打职业的发展。

但是……

“嗯——这个，我能晚点说吗？”蒋楠笙耸了个懒腰，这次却并不是躲闪，敢去直视他的眼睛，“不是打算瞒你，而是，连我自己都还没完全确定。”

作为人生的一大重要转折点之一，抉择又何谈容易。

段方景没追问，尊重她的想法：“好。”

两个人像在心里达成了什么共同的目标，谁都没有再说那句“喜欢”。

年轻气盛的喜欢，脆弱渺小，在外人眼里不堪一击。

这个年纪，也做不到证明。他们能做的，只需要努力。

然后，剩下的交给时间。

我（看热闹）（鼓掌）：当然好当然好！！！

小段（冷眼）（双标）：不要。

我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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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骚话一套套的（不是。: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