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礼堂是校级别的，比高中部礼堂要宽敞好几倍，能同时容纳全校师生还有余。

此时的大礼堂内已经来了不少学生，整个礼堂吵吵嚷嚷的。

穆亦冬坐在方彻和项鸢鸢中间，面无表情地思考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十分钟前，班主任斯图尔特刚宣布下课，凌寒就迫不及待去问候方彻，结果自然是被对方说得毫无还口之力。

凌寒气不过，转头就去迁怒穆亦冬：“看什么看？别以为我会喜欢你！”

穆亦冬：……

谢谢，其实我也不是很想被你喜欢。

项鸢鸢一脸震惊地看向凌寒，似乎在想世界上怎么会有那么自恋的人。

“你没事吧？这就开始祸害你同桌了？”方彻拉过穆亦冬的手腕，道，“走，别在意他说的话。”

说完，方彻和项鸢鸢便一左一右架住穆亦冬，带着他离开了教室。

接下来事情就顺理成章的发展为三个人一起来到大礼堂，随便找了位置并排坐下，方彻和项鸢鸢夹着穆亦冬隔空对话。

项鸢鸢：“方彻，感觉叫全名有点生疏，我可以称呼你彻彻吗？”

“呃……”方彻一阵恶寒，经历过被一群奇形怪状的人喊彻彻，他已经对这个称呼ptsd了，“有点怪，你要是实在想的话还是喊我阿彻吧。”

“好耶！阿彻！”项鸢鸢开心道，又问穆亦冬，“你呢？我能叫你冬冬么？”

穆亦冬：“……你随意。”

项鸢鸢高高兴兴地玩自己的终端去了。

方彻有些心痒痒的，忍不住凑近穆亦冬耳边，轻声问：“那，我可不可以叫你亦冬？”

穆亦冬呼吸一滞，下意识躲开，他有些恼怒地看向方彻，却迎来了对方期待的眼神。

“……嗯。”不知为何，穆亦冬没有拒绝。

方彻笑了。

穆亦冬觉得，这可真是太奇怪了。

这个人明明应该讨厌他，并在很多年后亲手将他杀死，而不是像朋友一样挨着聊天。

大礼堂突然暗了下来，唯有舞台上的聚光灯还亮着，学生们对此议论纷纷。

广播声响了起来：“请各位同学安静下来，开学典礼马上就要开始了。”

卡尔斯顿中学的开学典礼一直都举办得相当精彩，方彻从原身的记忆中得知，除去每个学校都会有的学生代表发言、校长讲话和知名校友致辞以外，还请了不少明星偶像来表演节目。表演将会一直持续到中午，怎么花里胡哨怎么来，其中一个节目甚至是把舞台换成了游泳池，让国家运动员来为少爷小姐们表演水上芭蕾。

有钱能使鬼推磨，太会玩了。

就连一男一女俩两位主持人请的都是电视台的专业播音主持。

在短暂的开场白之后，是凌寒作为学生代表上台发言。

“咦？”项鸢鸢惊奇道，“你们快看，学生代表居然是他！”

方彻点头：“嗯，虽然凌寒有点一言难尽，但好歹他也是全校第一。”

无论是家势还是能力，凌寒所拥有的都是顶尖的，所以由他作为学生代表发言倒也当之无愧。

而且凌寒还是会分场合的，没有在舞台上作妖，规规矩矩地发表完演讲，将自己最完美骄傲的一面展示给了全校师生。

学生代表发言和校长讲话都进行得十分顺利，不过方彻感觉有些无聊，忍不住看了穆亦冬一眼，发现他已经歪头睡了过去。

前世，两人是同事的时候，穆亦冬向来都是军部里制服穿得最整齐的那一个，脸上始终面无表情，做事永远一丝不苟，开会永远认真听讲，仿佛一个冰冷的工作机器。如今看到严于律己的穆少校不同以往的一面，方彻突然觉得也挺有趣。

方彻犹豫要不要叫醒穆亦冬，因为在原身的印象里，本该来致辞的知名校友于前一天意外身亡，卡尔斯顿中学大手一挥，直接跳过了这个环节，进入节目表演阶段。那些节目还挺有观赏价值的，看了不亏。

校长讲完话后，男主持人说：“下面有请知名校友，奥古斯特军校哲学系教授——莎拉·赫尔上台致辞！”

接着，女主持人扶着一位女士走上舞台，学生们给予了应付般稀稀拉拉的掌声。

方彻猛地从座位上弹起来。

莎拉·赫尔。

他的师母，莫林的妻子，阿尔勒德的母亲，一个本该在方彻刚上大二时就去世的人，如今却出现在了这里。

等等！

方彻换算了一下时间，原身在读高三时自己确实已经大二了。莎拉在发表了她的新文章一个星期后，举办了一场学术交流会，交流会结束以后，莎拉独自驾车回家，不料刹车失灵出了车祸，当场死亡。

而昨天，正是车祸发生的日期！

但如果不是莎拉驾车回家，而是他开车去接她呢？

毕竟上一世时，方彻确实主动提议过由自己来接送对方，却被莎拉建议留在家预习哲学课的新内容，而方彻也十分听话地接受了，结果事故发生。

意外发生以后，方彻痛苦了很长一段时间，他无比希望死的那个人是自己，无数次后悔没能说服莎拉，要是他能够说服对方让自己负责接送——

大概一切结果都会像今天一样，“方彻”死于车祸，莎拉幸存下来，以知名校友的身份出席母校的开学典礼。

直到后排同学出言抗议被挡住了视线，方彻才察觉自己站着已经有好一会儿时间，连忙道歉然后坐下。

这十有八九是时空震荡导致的结果了。

方彻猜想，或许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个悖论。为阻止虫族袭击，“方彻”穿越回到过去，假设蚁帝国的行动真的被“方彻”成功阻止，虫族最终没有攻打过来，那么也就不会有“方彻”穿越的原因，悖论产生。

但是，只要能够在根源上直接消除时间已经被回溯的证据，从一开始就把“方彻”这个穿越者给弄死，让时空穿越这件事相当于没有发生过，也就不会产生时间悖论。

不过穿越往往是为了改变过去，或者窥探未来，唯一知晓未来走向的穿越者没了，命运无法被改变，穿越本身也就失去了其意义，所以方彻的意识才会被转移到其他人身上。

简单来说就是卡bug，以时空震荡对冲时间悖论，约等于用魔法对抗魔法。

“各位学弟学妹们好，我是莎拉·赫尔。”再回到二十年半前，方彻终于又一次听见了莎拉的声音，“我非常荣能幸接到母校的邀请，作为知名校友前来发表这次开学典礼的致辞。”

莎拉出身曾经的豪门赫尔家族，从小被保护得非常好，很少离开过如城堡一般大得惊人的赫尔家族庄园。

虽说卡尔斯顿中学是莎拉的母校，她却也只是在这里挂了个名，然后继续请家教在家里学习。因此自儿时起，莎拉就向往着外面的世界，直到上了大学以后才终于得以离开家族的束缚，但同时，她也见识到了外界的残酷。

一次学校交流会上，莎拉结识了莫林，两人一拍即合，成为非常要好的朋友，莎拉发现自己的很多观点都与莫林相一致。然而她跟莫林的关系越是亲密，同家族的意见分歧也就越大。

那时赫尔家族产业的资金链因为她叔父管理无能，出现了不可挽回的资金断裂，变卖了庄园也填补不上这个无底洞。爷爷为了保住叔父与家族，要将莎拉卖给生活作风出了名恶劣的老暴发户联姻，她的父母兄长都同意了。

莎拉再也无法忍受，与家族断绝了一切关系。

结果，赫尔家族破产，而莎拉与莫林结了婚，并生下阿尔勒德。在莫林的全力支持下，莎拉成为奥古斯特军校哲学系的一名教授，这所学校也是前世方彻就读的大学。

正巧台上的莎拉也说到了她的人生经历，她说：“或许有人会指责我罔顾家族利益，但我从不后悔做出那样的选择，因为我的家人也从未在乎过我的利益。所以与其为如此丑陋的亲情牺牲自己，还不如出去走走。

“这个世界很精彩，它有着自己的规律，赫尔家族的衰亡对它的前进产生不了任何影响。从前的我还不明白这个道理，直到我走出家族，感受世界，才发现自己是多么渺小。”

而后，莎拉又说了几个有意思的话题，也回答了一些同学的提问。

致辞结束以后，估计是学生们都爱听别人家的八卦故事，回应了莎拉不似开场时那般敷衍的热烈掌声。

项鸢鸢就是其中之一，直到莎拉离开后都还在拼命鼓掌：“哎，要是我妈妈要把我卖给有钱的糟老头子，我肯定也会伤心，但是不一定能像她一样反抗。还好我妈妈不会那么对我，你们说……”

项鸢鸢转过头，想要跟方彻和穆亦冬说话，却看到她的俩同伴一个睡得昏天黑地，一个早就跑没了影。

项鸢鸢愣了一下，随即抓住穆亦冬的手臂摇晃他：“你怎么睡得着的，这么精彩的演讲你睡得着觉？”

穆亦冬被她摇醒了，神志不清地问：“……怎么了下班了？”

项鸢鸢：“下什么班啊，阿彻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