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深恍了神,眼中闪过目露害怕的白森淼时思绪蓦然惊醒。
不可以说,不能现在就说!
她会害怕的!
好苦,丝丝缕缕的苦味在舌根处蔓延。
夏深仿佛是被什么东西重重地压在了脊梁上,他垂下眼,喉咙很干:
“我只是想去买一颗星星。”
“送给你道歉。”
“星星?”
白森淼一愣,几秒的停顿中,她想起了耳根到后背的过敏。
而夏深接下来的话也证实了她的想法。
夏深额前碎发凌乱,他抱着怀中的黑包,微微敞开露出了一只雪白的团子说:
“那天晚上,我们很抱歉。”
白森淼说:“其实,也还、就是、你……”
她撞上夏深愧疚的神情,下意识地打了个激灵。
她最没办法地就是这种,感觉如果不接受的话,是会半夜起来忍不住唾弃自己的程度。
“……好吧,谢谢你。”
明凡溪纠结地看着白森淼,她该怎样简洁而隐秘地表明,你面前这个看似可怜的人其实是喜欢你,靠着这个幌子接近你。
但看着白森淼跟同龄人相处时舒展的眉眼,明凡溪又觉得还是不点明好一点。
明凡溪叹了口气打开甜品店的门,风铃声在门开时骤响,年轻人的事情还是让年轻人自己处理,她跨上台阶准备出去,抬眼间扫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西装革履人模狗样。
下一秒她面无表情地直接转身折了回去。
白森淼被突然折返的人吓得退后了好几步,疑惑抬头:“怎么了?”
明凡溪脸色难看地说:“小白白,我觉得我今天出门不利。”
“?”白森淼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似的,小心翼翼地开口:“是那个人?”
明凡溪深吸了一口气,沉重地点了点头:“我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他。”
这什么狗运气,南河市这么大,怎么哪哪都能碰见那家伙!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她打死也不会再出门了。
白森淼思索了一下,翻了翻衣服口袋,从黑色冲锋衣中摸出一把坠着小鸡仔玩偶的钥匙交给明凡溪:“你从后门回家。”
明凡溪:“那你呢?”
白森淼:“我们买完东西也回去。”
明凡溪:“……”
这似乎是唯一的办法了,她只要还在这里还在外面,就会有一定的几率碰上那人。
临走时,她警告地看了一眼夏深,“夏同学,你们年轻人怎么玩我管不着,但是小白白身体不好,希望你多多关照。”
末尾的多多关照这四个字,明凡溪将字音咬得格外重。
夏深:“……”
等明凡溪从后门悄悄离开了,白森淼和夏深这才出了甜品店,两人直接坐电梯上了三楼。
玩偶店里。
白森淼站在木制的架子前偷偷侧目站在一旁的男生,这处光线多是白光,落在他身上加深了原本容颜的冷感,他修长的手指拨弄着黑包中的白猫,慵懒而又清冷。
感受到白森淼暗戳戳的视线,夏深下意识地轻咳了一声问:“你有没有什么中意的?”
这是让我选?
白森淼看向这一排的玩偶,从粉嫩的凯蒂猫,到身着黑礼服的企鹅仔,还有忧郁蓝的小章鱼,可是——
“不是说买星星吗?”
这里没一个是星星。
“嗯。”夏深朝向四周看了看“我刚刚又仔细想了想,买星星是我说的,但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送你的东西应该你喜欢最重要。”
“我喜欢的?”白森淼转过身,她歪了歪头思考,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她淡淡地笑了一下,“我喜欢小动物,喜欢毛茸茸的。”
夏深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这样放松的她让他呼吸一窒,像是怕吵醒她一样,他很轻声地哄着问:“那你想买什么小动物?”
白森淼思索了片刻后笑着说:
“狐狸,我想买一只小狐狸。”
“如果是黄色的那就更好了。”
夏深心头一跳问:“为什么是黄色?”
白森淼抬头弯眉说:“因为很亮啊,我一眼就能看到它。”
夏深的心口紧了又紧。
她……
最终,白森淼和夏深在玩偶店找到了一只黄色的小狐狸玩偶,是宝可梦游戏中的火狐狸,娇小的身躯,身体大部分是黄毛,颈部和胸口是白毛,有着一双大大的狐狸耳,耳朵内部是绒绒的红毛,鼻子像是颗黑巧力,火一样炙热的眼睛。
离开玩偶店找往下的电梯时,两人路过了一家美术用品店,白森淼下意识地扫了一眼过去。
店里摆满了琳琅满目的画笔和颜料,其中角落里有一个女孩子正站在一个颜料盒子前纠结,蓝红校服的衣角上沾有小面积的黄绿颜料,这熟悉的感觉让她神色恍惚了一下,曾经几时,她也是这样,从集训营出来,急急忙忙地来美术用品店补充货存,顺便放松大脑。
白森淼只顾回忆在集训营那段辛苦但却灿烂的时光,她一时间没看路,眼睛光盯着颜料,身体却直直地往前冲,一个不察撞到了人后背上,这才匆匆收回了视线,连连道歉:“对不起。”
夏深回头,他顺着白森淼的视线看向美术用品店,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他试探性地问:“要不要去美术用品店买些东西?”
白森淼眼睫低垂,然后摇了摇头。
她不缺画笔和颜料,只是猛然间看见了熟悉的事物颇有些怀念和伤感。
如果要是当初没有发生那些事情,她是不是会跟那个纠结颜料盒子的女孩一样,一样单纯地只能烦恼这些人间琐碎。
又是这种表情。
夏深蹙了蹙眉,每每当白森淼露出这种神情时,无论他们之间挨得多近,都仿佛是隔着一片汪洋大海,浪花和泡沫遮盖住了所有的声响和里色。
比起来时的兢兢战战,白森淼返还的路上还算舒心,他们打了个车,司机沉默寡言,夏深坐在副驾驶座上似乎在回消息,而她则一人独霸后车座,靠着窗望着沉下来的夜幕,路灯轻轻飘飘地亮着,像是羽毛一般轻盈地照亮了地面。
夏深这会儿正在跟装修的师傅商量房子风格。
张师傅:【您确定装成黄色系的?】
一般情况下男孩子都喜欢暗沉一点的色系,这么亮堂的倒是少见。
夏深:【确定,师傅您只管按照我给你的设计图装就好。】
联系完装修师傅,夏深退出聊天界面准备放下手机,但又看见他哥聊框里的三个红点,他点了进去。
夏深他哥夏简臣就简明三个消息:
【不住宿舍了?】
【最近钱够不够用?】
最后是一个转账消息。
夏深想,估计他哥是看见他那条找装修公司的朋友圈了。
夏爸夏妈在夏简臣彻底接手了公司后,两人便彻底放开到处飞,除了夏深出事的那一年呆在家中,等夏深好了后,他们便开启全世界各地旅游打卡活动。
今日在斯威士兰,说不定明日就飞到了冰岛,反正就是没一天是闲的,而夏见尘这个哥哥承担起了父母的角色,对着这个唯一的弟弟忙里忙外的。
夏深收了红包,给他哥夏见尘回消息:
【嗯,课不多,想搬出来住。】
【哥,你最近忙不忙,不忙的话等我装修好来我这里,我们兄弟好久没一起吃个饭了。】
夏简臣那边几乎是秒回复。
【行啊,你给我发个地址,我随时都可以到。】
【对了,最近不怎么见你出去玩,要不要去打打台球放松放松?】
【不了,最近房子装修忙。】
夏深透过车里的内后视镜看了一眼白森淼,对方怀中抱着小狐狸玩偶,她下巴搭在大大的黄色狐狸耳朵上,半挂着一只耳机,手指滑动着手机屏幕,时而眉眼弯弯。
这会儿天色暗下来,而车里更暗,所以车窗玻璃清晰地反射出了白森淼的手机屏幕。
屏幕上是一只帅气的狸花猫,豹纹一样的花色和一对圆圆的猫瞳,这只猫似乎正在对着镜头喵喵叫,格外可爱。
夏深不由得看了看躺在他包里又睡着的白猫,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恨铁不成钢。
如果要是白森淼不对猫毛过敏的话,说不定他还能凭借着怀中的这只猫去勾引勾引她,然后父凭子贵,直接上位!
睡梦中的白猫背脊一凉,潜意识里有种要被人算计的感觉,它不由得卷了卷尾巴,把脸往爪子更深处埋去。
到了小区楼下后,白森淼和夏深从出租车里出来,夏深付了车费,是四十七块一毛二。
白森淼捏了捏狐狸内侧的红绒毛,她将微信付款码打开递到了夏深面前,此举不言而喻。
“你这是要AA?”夏深简直要气笑了,喜欢的人是个倔性子,什么东西都要划分地清清楚楚,他低头对视上那双水润润的眼睛,自己心中真是又憋屈又委屈。
而后夏深想起了什么似的,用商量的语气笑着对白森淼说:“你看,不如我们先加一下好友吧,反正是邻居,到时候有急事找帮忙也方便,你转账也方便。”
“怎么样?”
白森淼顿了下。
他们两个是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加个好友也没什么的,于是将手机收了回去,调出了微信二维码名片重新递了过去。
“嗯。”夏深扫了一下,跳出了白森淼的微信,单字一个喵,头像是一只手绘的白猫侧身45度仰望蓝天的卡通图片。
夏深感慨,看得出来她确实是很喜欢小动物,然而通过的下一秒,一个转账迅速发了过来,二十三块五毛六,甚至是有零有整,坚决不让他吃一分亏。
夏深:……
夏深糟心地将手机收了起来,没管转账。
虽然提议是他说的,但并代表他真的想看到此情此景。
上了楼,夏深开门,余光中扫见白森淼站在家门前敲了敲。
明凡溪开门人将迎了进去,他这才踏进家门。
明凡溪一打开门,就瞧见了白森淼手中惹眼的小狐狸玩偶。
她将人从上到下审视了一遍。
嗯,没什么明显的变化。
旋即松了一口气。
也对,小白白反应一向迟钝,应该是还没觉察到。
白森淼换了衣服趿拉上拖鞋去洗澡,在外面逛了一下午,她都出了一层薄汗。
洗完澡后,她用吹风机将头发吹干,拿上药膏去找明凡溪。
白森淼趴在床上,明凡溪给人上过敏药膏。
她捞出手机,这才看到给夏深的转账他还没收。
白森淼:【你怎么不收钱?】
以为是对方脸皮薄,白森淼苦心巴拉:【你还是个学生,这多少得半顿饭钱了。】
对面沉默了几秒,聊天框中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夏深:【忘了,我现在收。】
不知道为什么,白森淼总觉得这几个字透露着一种咬牙切齿的感觉。
呃,一幅看到小狐狸精咬牙切齿的画面,就挺萌的——
想起什么,她又往聊天框中输:
【对了,记得你说你是大学生,你大几啊?】
夏深:【大二。】
白森淼眉眼弯弯:【那你应该比我小两岁。】
看到这句话,夏深左手撸猫的动作一顿,他想起了不久前张若海在寝室曾经说过的一句话,女孩子基本都喜欢小哥哥,不喜欢小弟弟,他果断两只手捧起手机,噼里啪啦地往聊天框中打字:【不,更加准确来说我只比你小一岁,我留过一级。】
然后,对面轻飘飘过来一句:
【那也比我小。】
甚至还火上浇油:【你应该喊我白姐姐。】
夏深耸拉下眼眉,看起来这局面似乎已经无可挽回了,他在对方眼中永远就是个弟弟。
白森淼等了许久,等到药膏都涂好了,也没从对面看到一个白姐姐的称呼。
她不由得笑了笑。
最后发了句:【晚安】
对面秒速回了个晚安。
如果将对面的人看作是只小狐狸的话,白森淼仿佛打开新世界。
这让她不由得想起了小视频不久之前曾经火过的一个话题,包养纯情年下大学生,当时白森淼嗤之以鼻,但现在——
就是说如果包养对象是夏深的话,貌似……也不是不可以。
白森淼在脑海中仔细地想了想这个可能性,然后从床上起身端坐起来,抱着今日刚买的小狐狸玩偶,揪着它大大尖尖的耳朵。
她超级严肃且认真地询问明凡溪:
“明医生,我养不了小狐狸。”
“那养个像人的狐狸精可以吗?”
正在收拾药箱的明凡溪满脸疑惑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