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丛的昆虫在耳畔唱着“交响乐”。

休息时，哪怕坐在地上，同学们都能觉得格外放松。

因为阮筠时不时在休息期间插话，又是和楚娅聊着女生如何变美的各种话题。

楚娅对我说的断断续续。

原来，初中时的那个女生，她叫宋雨霖。

她的“男朋友”之前因为把我打得耳膜穿孔，被拘留了十天。赔偿时，一脸高傲，视金钱如粪土。

“小子，你还太嫩了点。”

即便到了那个份上，他都要羞辱我一番，信手一甩，散落满地的纸币。

——

坐在石阶上，我看向楚娅的手腕缠着厚厚的纱布，“所以，你的手腕受伤还是因为宋浅？”

楚娅的眼神与宋浅的目光相撞，我的声音下意识提高了几个分贝，“你说实话，楚娅。”

“宿舍里，她抢我的手机。”

从前，她的眼神像是透彻清溪。

清澈见底。

阳光的点点金光，点缀在她的眸中时，会闪烁出让我心安的感觉，我会知道，那就是楚娅。

那个快乐的，无忧无虑的她。

此时，我却看到了楚娅眼波中透露的惶恐，和隐约的一丝不甘和倔强。

站起身子挡在了楚娅的面前，她不得不抬头看向我。

“那天你发给我的时候都很晚了，你们还能闹出动静抢手机？”

白皙的手背上跳动着她不安的骨节，楚娅低头望着地面，支支吾吾说不完整一句话：“因为……因为……”

校服的衣摆被轻轻扯了扯，她声若蚊蝇：“哥哥，这件事过去了，不提了，好吗？”

深吸了一口气，我蹲下身：“楚娅，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要保护好自己，毕竟你是女孩子，哥哥不能是时时刻刻跟着你。”

“哥……”

声音哀怨，我竟然有些听不懂楚娅所说的两个“因为”后隐藏了什么……

“梁煜野！”

班主任在不远处高声喊了我的名字。

“邱老师。”

指着阶梯那最高一档，班主任让我上去站着。

“你上去，给同学们组织一个节目，军训最后一天要表演的。”

不太确定地用手指指着自己，“我去？”

邱老师一本正经地看了看我，“你是文娱委员。”

这头衔谁都可以胜任，为何非要我去？

但是班主任的眼神像是命令我。

不得不说，他的眼神偶尔的确可以有吓到我的气势。

一如他之前问起我和楚娅的关系时，他的言辞犀利。

高中生活开始时，在耳边便一直回荡着“早恋”二字。

可我与楚娅晴清清白白。

她是我不可追逐的暖阳，只能抬头仰望即可见，她就在那，耀眼，夺目。

而母亲，是我可望而不可即的天空，天空宽广，浩瀚无边、无际……难以触摸。

——

两步踏上了台阶，我对着那些正在七嘴八舌议论的同学们问，“有想唱歌的，还是有想跳舞的？”

那嘈杂的声音渐渐隐去，个个慢慢回头看我。

不作声，让我也不懂下一步该如何处置，我瞥了一眼班主任。

隔了几秒，有人提议：“选几个身高差不多的女生，一起跳个舞吧！”

转头一看，那是宋浅。

我轻咳了两声，“那……有人想跳？”

果不其然。

还真是有人愿意，不得不佩服宋浅的“号召力”，楚娅也在其中。

不过，是被宋浅硬拉着加入其中。

还在军训的时候，我们班抽出了一个小时的时间，来排练宋浅选的韩舞。

只不过楚娅是“伤残人士”，非要把她拉去排舞，让我不解。

不得不怀疑宋浅是要让楚娅出丑。

宋浅的眼神里总有看不惯我的鄙夷，视线来回我和楚娅之间时，又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抽出了十分钟时间，我与班主任提及需要看她们排舞的情况，故意早到了几分钟。

我和林一赫在拐角站着。

林一赫眼神直勾勾的盯着那些女生，胳膊肘顶了顶我的臂膀：“哎，梁煜野，你妹坐着，是被冷落了？”

那头的宋浅走到楚娅的跟前：“楚娅，你什么都不动，就我们跳，有意思？”

楚娅似乎不想站起身，靠在墙头对宋浅如实说，“宋浅，其实这些动作还算简单，我已经会了。”

宋浅：“你！”

楚娅缓缓起身说道：“但是，即便真的上台跳，目前已经半个小时过去了，也该有点进展，可那全是你一个人自导自演似的，非要将一个团舞，排练成‘众星拱月’，让你脱颖而出。宋浅，我没意见，但这个舞不是这么跳的。”

楚娅听着伴奏合舞蹈动作的时候，忽然被宋浅一脚踹在了地面，宋浅揪着楚娅的头发冷笑着：“你这么有能耐？那我们走着瞧！你什么玩意儿，之前要不是梁煜野替你挡着，他被我姐的男朋友打成了耳膜穿……”

“宋浅！你住口！”

疾步跑到了楚娅面前，楚娅在那头抿着唇啜泣，倔强地掉泪。

脸上似乎还有被指甲划过的血痕，触目惊心。

楚娅被宋浅的力道逼出了眼泪。

这样熟练的举动，不禁让我毛骨悚然，楚娅这是被欺负了第几回？

“哟，还不能说了？你俩才是真的有一腿，早恋了吧？”

“全校最暧昧的就你和楚娅了，梁煜野。周五放学还自行车载着送她回家，平日里还黏黏糊糊的。”

宋浅明明笑得明媚，说出口的话却仿若最凌厉的刀那般锋利，刺向我和楚娅。

本能反应逼迫着我扼住了宋浅的手腕：“抓她头发的，是这只手吗？”

林一赫：“喂喂喂，梁，梁煜野，别冲动！”

宋浅挣扎着，不安地转动着自己的手腕：“你放手！你小心我再找我姐！我让她……啊！”

人命本就如蝼蚁。

力道若是小一分，总会被人看不起。

我看不惯她这样欺负楚娅，她的头发哪是宋浅这类女生可以随便乱抓的？

那一刻，我只知道……谁让楚娅流出几滴眼泪，我便让谁流出多少眼泪来还。

——

医务室里，楚娅柔嫩的脸蛋上是一条细细的长痕。

消毒时，楚娅却还想着逗我开心。

“哥，偷偷听一下？”

她从口袋里拿出最新款MP4，一头的耳机塞在了我的左耳。

似乎是欧美风，里面念着我听不懂的，烫嘴的饶舌。

这似乎和她从前喜欢的尹辰景不是一个类型。

她的品味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还是说随着年龄的增长，喜欢的事物……是一直在变化的？

我摇了摇头，将耳机还给她：“我听不懂，娅娅。只听见什么diss，什么miss……”

“噗嗤——”

她掩嘴笑得花枝乱颤。

“哥哥，心情好点了吗？”

眼神闪烁，眸如灿星。

挑起她肩头的一缕发丝，轻缓揉搓，我无奈地一笑，勉强觉得……心情好些了。

——

有人演奏吉他，有人唱歌，有人跳舞，有人还会变魔术……

还真的是……有意思。

相比之下，那些舞蹈和宋浅的舞蹈一比，就显得我们班的舞蹈舞技特别的拙劣。

看到台上，不属于我们班的同学，在台上挥洒着汗水，酣畅淋漓。

有些歌声，也可以说是五音不全，但台下的同学，加油打气的那股劲，让我动容。

那笑容在嘴角扬起，却是比遇到任何一种欣喜的事都要耀眼几分。

那是舞台的魅力，还是舞蹈的力量，会让一些根本不熟知彼此的人，融合在一个台上？

至少这一刻我的心，的确是有一种想要为这个所在的班级，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宋浅她们人呢？”

转身看到其他同学的两手一摊，“没见着。”

还有一个节目，就是轮到我们班表演，宋浅是带着人去哪儿了？

作为司仪的同学，已经在让我们班的人台下准备。

班主任匆匆赶来。

我问：“老师，宋浅呢？”

邱老师摇头说，“肠胃炎，在医务室那休息。”

“休息？她这会儿休息，是什么意思？撇下这几个人不管了？”

猛然间，我想起那句走着瞧的话。

故意的？

“肠胃炎还在医务室，怎么不送医院？”

邱老师说：“安排输液了。”

转头看向其余几人，我问：“少了宋浅，你们跳吗？”

除了摇头，她们似乎什么都不会。

我和司仪的同学交代了几句，“我们班的节目，暂且就放最后，少人了。”

班主任身后那些女同学，压根没出声。

这就是同班同学吗？

“你们上不上去？”我竟觉得可笑。

范依依是宋浅身边出现频率最高的女生，她这会儿出来解释：“这，本来就是根据浅浅的要求来的，现在她不在，我们舞蹈动作不还得换？谁都不敢站在那中间……”

顺带还看了楚娅一眼：“楚娅站在中间也可以，可她这手，不是将我们班级的形象，大打折扣吗？”

胡乱的一盆脏水泼到楚娅的头上，我五体投地。

但班主任给了我这个头衔，一瞬间，我被激起了一种不服输的念头。

我抢过了司仪手中的话筒，“不用放到最后，我们高一（1）班的节目，改为独唱。”

司仪：“那……你，你没U盘什么的copy啊，怎么放伴奏？”

当着班主任的面，我将楚娅的MP4拿了出来，让他们直接连接上播放了楚娅在医务室给我听过的那首曲子作为伴奏。

“哥，你，你确定？”

楚娅看着我，慌张地问。

在无人看到的角落，我揉了揉她的后脑发丝：“这种各班娱乐节目，不过就是上台玩一玩罢了，不要当真。”

台上，站着的那一刻，底下尽是我看不清的模糊影子。

看到那最前排的四个评委，在交头接耳，音量不大，却足以让我听见。

“都是女生上台，还挺稀奇看到男生独唱了。”

“哎？这节目不是高一（1）班的舞蹈吗？”

“临时改了。”

——

乌泱泱的人群，我看到楚娅。

站在台下的她，一脸的紧张和无措。

背景音乐响起时，我看向她的手腕，她的脸颊……

随着英文念出的那一句，我悄然举起了话筒。

【那是多长的指甲

面色丑陋的她

撑着破碎的骨架

划过可爱脸颊

有人在对街，嘲笑她，行为痴傻

手段多么幼稚，权当是笑话

只欺负弱小，眼泪晶莹飘洒

面无表情，没有言语

叮咚声响，宣告死期

她永远不会如我的青梅竹马

胡同里都会护着那朵野花

珍惜生命，坚信童话

笑如银铃，云淡风轻

她手心难开出使人惊艳的太阳花

她的面具只有自己懂得多么虚假

她不懂笑容再怎么明媚如花

行径是笑话

一切都将被焚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