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尊没有此意。”

云镜不知该如何解释，难不成说自己在人间界遇到了一与他极其相似的修士，名字还叫非为？

且不说可信度是一回事，展非为与他并不相似他都已是如此，更何况一个与他完全同个长相的。

云镜只觉得苍择马上就能说让这位人间界非为来当她弟子。

苍择见云镜沉默下去，是越发笃定云镜将他认成展非为。

他自愿做展非为替身是一回事，只是如今不过两月未见，她就已经开始错喊名字。他与那八千岁才准仙的老家伙就这般相似？

“是弟子逾矩了，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师父愿意如何唤苍择皆是苍择的福分。”苍择阴阳怪气道。

云镜没想到自己还未开哄弟子便这么快接受了，不禁十分欣喜。

不愧是师兄带出来的弟子，与师兄一样好说话。

“为师心里是有你的，你倘若想得如此开，本尊甚是欣慰。”

云镜对这位弟子十分满意，不遑论可预见的将来他们师徒可修为可横视整个九天四海，就是单凭苍择这守在界河处等她归来一事，云镜也十分感动。

她并没有告知云绝自己什么时候归来，想必弟子又是推算她回来的时间，又是在此处候着，花了不少心思。

苍择一听此话，只待是当即就要直言自己介意之深堪比四海水深。

云镜看苍择似是不为所动，稍一思索，想到必是言语过于单薄，开口道，“为师近日得了一好东西，乃是特意为你寻的，可见为师在人间界时也是时刻想着你。”

“当真？”苍择脸上冷色开始些许融化。

“自然！”云镜肯定道。

苍择见过云镜百般花样哄新夏二十炷，虽然觉得她此时有些敷衍，但还是抿着唇点点头，算是接受。

云镜嘴角微扬，这些小少年果然就是好哄，一点稀奇物件便答应了去。

不过云镜近来却是没得什么好物，唯一算的上稀奇的还是……

“此物需在暗处使用，”云镜环顾四周，发现并没有合适之处，“我们先回飞天境好了。”

苍择不疑有他，只是觉得暗处使用的法宝，听来十分熟悉。

飞天境离界河入口并不近，云镜有一搭没一搭和弟子聊着。

云镜一路旁敲侧击打听仙门大比的近况，她确实是卡着先前云绝定下的时间回来的，但是不知仙门大比是否提早召开。

苍择又哪知仙门大比相关，他跟着云绝才至界河处便坦白自己还是想跟着云镜的，云镜在人间界呆了多久他就呆了多久。

“弟子回来之后便一直在筹备仙门大比，大门未出二门未迈，师伯方回飞天境便被灵溪宗修士请去把关。”苍择一本正经瞎编道。

云绝的传信法宝现在在他这儿，他给锁的好好的，云镜既不可得知云绝周边，也无法发觉传信法宝在他身侧。

苍择颇为自得。

云镜既听如此，也只好认清现实，不过她十分自信，既然云绝在忙，必不会偏偏今日在飞天境，发现她才回来一事。

云镜又问了一些修炼上的事，苍择自是继续有模有样地编造。

只是，苍择很快发现，事情不对起来——他与云镜走得太近了。

在人间界，他和云镜已是潜意识习惯靠近，可是如今到了上界还未改。

苍择微微紧张，担心被云镜发现。

作为拓非为，他自然是胡作非为毫无心理压力，大不了金蝉脱壳，一走了之。

可作为弟子，他不敢做出过于出格的举动，只敢做些小打小闹来引起云镜注意。

云镜哪知道只是随意靠近，苍择都会做如此之想，一无所觉继续照着记忆中师父的模样去关照苍择。

什么“修行非一日之功，定要勤学苦练”“万变不离其宗，术法的基础是一招一式”是信口拈来。

云镜自我感觉，她，果真成熟不少，如今还能关怀弟子，说出如此有哲理和师父当年一样的话。

要是让云绝看见，指不定觉得她独立不少，大抵要自愧于对她管教如此之严，即便她已经出师了还要如此指手画脚。

云镜正自得着，却遥遥看见飞天境外一名白衣男子站立。

正是飞天境弟子服没错，是刚处理完仙门大比灵溪宗事务的云绝。

云镜只觉整个心都抽搐了回。

“云镜！”云绝目力比起云镜只高不低，云镜都能看见他了，他必然也看见了云镜。

云镜停下准备带着小徒弟从另一侧绕过的脚步，老老实实道，“师兄。”

她虽然很期待云绝看到她关爱弟子一面，但最好不是在今日啊。

苍择立刻感到身侧人的紧绷，师父平常见到师伯都是如此紧张？他先前竟未发现。

云绝这几日几尽未合过眼，虽说仙人不需要睡眠，但这种体验也绝不好受。

尤其是灵溪宗头一次举办仙门大比，几位上界的前辈如他师父早已云游去了，只得处处他来指导。凡尘俗事惹人厌烦，难怪师父等人徒弟方一出师便迫不及待云游去也。

云绝倒是也不求小师妹帮上多少忙，只是看到云镜竟是今日才归，忍不住便要开口批点几句。一回头，却见从小带大的师侄还在一侧，只好压下即将出口的不雅之言。

云镜几乎也是师兄带大，看到师兄露出只有她少小时惹事生非才有的隐忍，不禁颇为惊喜。

“师兄近日忙坏了吧。”云镜没有听到预期中的斥责，十分体贴道。

云绝和云镜不同，他自是能听出云镜是一片诚恳关心他，微愣，当即开始怀疑自己对云镜是否过于严厉了，明明小师妹还是很可爱的。

“那我们就先走了！”可爱小师妹扬扬手。

云绝的反思被打断，看着师妹扯着她那小徒弟从他面前遁走，半晌，还遥遥传来句自认为压低声响了的，“还好我不用。”

云绝：……

——

虽然师兄放行，但云镜并没有从正门入，而是带着苍择去了飞天境侧处，“今天为师带你涨涨见识。”

苍择看着云镜熟练将幻化的树木移去，光华散落，眼前逐渐出现一古朴小门。

“这是飞天境侧门，是本尊有时大度不愿与你师伯起冲突，便会在不合适从正门回来时，从此处回家。”云镜颇为感慨。

小时候云绝还是对她颇为纵容的，但她准仙之后就没那么礼貌了。她只好自己开了一个侧门，省的受云绝唠叨。

苍择看着小门上带着铭文法阵，认出这绝非普通的临时侧门。

“本尊当年铸此门时，恰好学了到了上古武将杀招，一时没忍住全刻上去了。如果没有用适当的方式打开——”云镜站在门内，招呼苍择快些进来。

云镜放了一个准仙水准的对练人偶，随意往外一抛，并将门重新合开了一回，指了个方向道，“就会像这样。”

苍择看着碾落成灰，勉强看出先前形状的人偶，心中腾起无法言语的情感。

不论是在人间界化名，还是作为结海楼弟子，云镜在他面前都没有明显展示过修为差距。

他看不到真仙与他目前实力的差距，也看不见对云镜来说自己目前和蝼蚁也未有区别。

真仙已经踏上长生大道，但他不过是一介初初入门只能参加弟子组的修士。

难怪师父能随意抛下他，云镜能说出我们渡过情劫后就恢复原来关系。

展非为纵是八千岁也是准仙修为，他苍择纵是天赋英才目前也不过是扶洛七层内门起步。

他在一个最无力的年纪，没办法去给出任何值得爱慕之人入眼之物。只能惆怅君生我未生。

云镜打量四周，发现此处稍作改装就很合适展示夜明鱼。一回头，却见弟子兀自呆立沉默。

搅碎一个人偶很吓人吗？云镜微微紧张，莫不是对于二十岁的少年修士还是太超前了。

云镜迅速用术法收敛好案发现场，又将树木移回，苍择眼前瞬间暗了下来。

“发生了什么？”苍择从自怨自艾中脱离出来，下定决心要更加勤奋，必要在仙门大比大放异彩，却忽的见周遭一片黑沉。

他蓦地想起在人间界假山时，也是这般漆黑。只是如今心境却和当时大不相同，唯一不变的，是独面眼前人时的紧张。

“这就是我先前所说的宝物。”云镜小心从储物空间中捧出了夜明鱼。

随着鱼身在黑暗中逐渐发亮，苍择立刻意识到了这是什么。

“这是本尊寻到的夜明鱼，以灵力为食，在暗中会越来越亮，是不是十分有趣。”云镜高兴道。

苍择长在飞天境，云绝又是安静的性子，这类奇珍玩物他必定没见过。

云镜等着苍择露出惊艳神色。

一刻、两刻……

苍择皮笑肉不笑，“是啊，真有趣。”

云镜拍拍爱徒的肩膀，欣慰道，“以后再不可质疑为师了，本尊就你一个弟子，还能不在意吗？”

是挺在意的，把“非为”的赠礼都转赠给他了。

苍择既好气又好笑，但偏偏又拿师父没办法。

——

仙门大比如期举行。

苍择并不知道，自己日后会在此赛中扬名立万，与云镜同样声名远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