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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第 7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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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娶的老婆呢?怎么不出来和你一起敬酒?”

“她怕生,刚才就咳嗽个不停。”

“娇气个什么劲,嫁进我们这里的女人,哪个不喝花椒酒?就算是个哑巴,也不能坏了老祖宗的规矩吧?”

一群人议论纷纷,新郎被夹在中间,直骂这个死婆娘,花了这么多钱把她买进来,一点苦都吃不了,还害自己被指着鼻子骂。

一旁的母亲给他使眼色,他再度起身找人。

直到一声孩童的惊呼:“新娘子来了!”

来者穿着传统服饰,由于常年劳作而消瘦的面庞被高光填充起来,远山眉的形状被着重强调,眼角的纹路更添一种韵味,这是她从来不曾有过的样子。

看到众人的目光,新娘羞赧地低下头。

她这才想起,其实在小的时候,她也曾被周围人说长得标致。

曲衍森看着旁边嚼着口香糖的沈大小姐:“你干的?”

沈潇茗哼了声。

她做事骄纵任性惯了,哪里知道一只小小的口红都能搅起山里的风浪。

下一秒,一道尖利的女声冲了出来,大呼:“你这是什么,你不知道颚骨高克夫吗?要是我儿子被你克死了怎么办!”

新郎看到她脸上的妆,心里十分不是滋味。

他清楚自己的媳妇长什么样,但是平时她在田间地头劳作,和大部分妇女一个样,而且她还是个哑巴,那就更加配不上自己了。

可现在,这个平凡无奇的妻子居然有这么一面。他不禁恼火地指责:“谁允许化成这样的?还没嫁进来就想着勾三搭四了。”

听到这样的话,沈潇茗扬声:“我化的,怎么了?都什么年代了,还搞封建迷信这一套。”

曲衍森立即拉住她,对表哥舅妈赔礼:“女悦己者容,潇茗也是好心,想要新娘子漂漂亮亮地出嫁。”

新娘红着脸,这是她一生中最为重要的时候,比划着手势不愿意服从。

舅妈也急了:“你这孩子怎么回事,平常都不这么倔的。”

新郎这时见机暗搓搓地讽刺道:“人家是京都大门大户的大小姐,你跟她能一样吗?还她说什么你就信什么,怎么这么蠢!”

“舅舅。”曲衍森沉下脸,眼色凛然。

舅舅见状,想起那一摞厚厚的红包,马上改口:“一个妆而已,洗掉就是了,大喜的日子搞得乌烟瘴气是做什么。”

说完,新娘在混乱中挥舞着双手,下一秒被婆婆拽去屋里了。

沈潇茗正要有所动作,曲衍森对她摇摇头。

她咬着唇壁,美目忿忿。

舅舅过来赔笑:“等会儿有篝火跳舞,潇茗没见过吧?让衍森带你转个圈。”

“我不去。”她冷声打断。

舅舅有些尴尬,见机对曲衍森说:“是不是累了,你舅妈今天早上收拾了间新房子出来,衍森你带潇茗休息一下。”

曲衍森跟上她的脚步,想拉住她:“沈潇茗!”

后者甩开他的手:“别碰我!”

沈潇茗红着眼瞪着他:“你们家就是一群无耻之徒,而知法守法的曲大律师,也是徒有其表!”

“你冷静一点。”曲衍森头疼地解释,“这里和京都不一样,行为可以驯化,思想观念根深蒂固、最难改变!你我不是不清楚。”

“可是你看到了,那个女孩不愿意!”

“那我问你,她不愿意能改变什么?”曲衍森指出,“她还是被擦去了脂粉,还是被迫喝下那一壶花椒酒,还是要在余生忍受这样的日子。”

这些话或许刺耳,但是从这个不说话的女人身上,就预见了她的反抗不可能大于她的懦弱。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们是帮凶,我们在为自己的不作为开脱。”曲衍森上前,拥住她,叹息一声,“可是,能改变现状的不可能是我们,只有她自己。”

“沈潇茗,你从来比我更冷静。”

曲衍森试图唤回她平静的情绪,可听到这句话,她只是淡淡一笑。

“我只不过是个冷静的疯子。”

-

被不属于自己的日子蹉跎太久,沈潇茗溺于不能抑制的情绪里,最终感到困倦且疲惫。

说实话,她不喜欢这样干净的蓝天,宁愿看见带一点霾的空气,也不喜欢鲜花斑斓,因为那是浮光掠影的莫奈花园,比不上高楼大厦、人流匆匆的十字路口,她穿梭其中,只能以此为坐标寻找方向,更不喜欢这些老套的观念和陋习,记忆里的她一直不具备承载所有人言的能力。

沈潇茗觉得很累,在睡梦里,她见到了那个还没有白头的沈易遥。

“爷爷。”她睡眼惺忪地坐在镜子前,沈易遥站在她的后面,手指细致而熟练地将几缕头发编成两根漂亮的小辫子。

听到她的呼唤,沈易遥柔声问:“怎么了?”

沈潇茗瘪着嘴:“你这边扎高了。”

沈易遥笑了笑,松开发绳重新替她梳头。

不忘哄这位小公主。

“昨天潇茗在学校里学什么了?”

“我每门功课都是第一,老师表扬我了。”她神气地昂着头,同时迷茫地眨眼:“不过爷爷,大家都说我没有爸爸妈妈。”

“谁说的?”沈易遥的脸色瞬间严肃起来。

“大家都这么说,不过我才不在意呢。”小女孩咯咯笑,“我只要有爷爷就够了——只有爷爷才会给我买小蛋糕,只有爷爷才会送我上学,只有爷爷才会给我编辫子。”

一说完,身后的老人消失了。

沈潇茗瞬间变得慌张,看到周围一圈稚嫩的面孔带着嘲笑:“你这个没有爸爸妈妈的野孩子。”

“我不是野孩子!我有爷爷!”沈潇茗冲他们大喊,“我的辫子就是爷爷编的!”

“是吗?那你的辫子呢?”他们幸灾乐祸地问。

沈潇茗急忙去摸自己的头发,却发现原本搭在肩上的小辫子的位置已经变得空落落。

一股惊恐涌上心头,周围的人哈哈大笑,她的眼睛蓄满泪水。

下一秒,她睁开了眼睛。

而摸上头发的手,如梦中一般,扑了空。

沈潇茗立刻站起来,这一幕,让她双目瞠圆。

栗色的头发散落一地——她的及腰长发被人剪断,镜子里的年轻姑娘顶着杂乱无章的短发,眼角还有没有擦净的泪痕与碎发。

“谁干的,给我出来!”

沈潇茗脸色铁青,头皮发麻。

周围一片寂静,无人回答她。

梦中嘲笑她的孩童音在她脑海里回响。

她身子抑制不住的颤抖,冲进夜幕降临、热闹非凡的篝火晚会,一周人看到她来势汹汹的模样,或多或少停下了舞步。

几个小孩看见来者立刻嚷道:“巫婆来了,快跑。”

沈潇茗立刻上前捉住了一个跑得慢的小孩:“是不是你干的?”

小孩立刻大哭起来。

小孩母亲听到动静,立刻上去,从沈潇茗的手里抢过孩子:“你干什么?你给我放开!”

沈潇茗毕竟没有常年劳作的妇人的手劲,被这么一推,还让她踉跄几步,跌倒在地。

这也让对方看清她骤然短了一大截的头发。

身后的小孩传出咯咯的笑声,刺痛着沈潇茗的神经。

“不就是一个头发吗?几个月就长出来了,矫情个啥。”

“大喜的日子,跑到别人家里闹,这像话吗?”

“这么大的人了,脾气还这么大,真不知道谁惯的?”

一瞬间,那些如潮水的记忆淹没了她。

“不就是一个包吗?羞辱人再看所有人围着你转很好玩吗?”

“你公主病不分场合吗?至于弄得大家这么难堪吗?”

“你不就是有个爷爷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她只记得孤立无援的时候,有一双温暖的手抱住了她,宣称:“潇茗是我的孙女,你们欺负她就等于打老头我的脸。”

可是——

老人痛苦地告诉她:“对不起潇茗,我宠爱你只不过是因为对你父母的愧疚。”

“沈潇茗,你根本不是沈家大小姐!你鸠占鹊巢这么久,有什么资格耀武扬威?”

“冒牌货,捧着你狗啃的头发,跪在你父母面前忏悔去吧。”

沈潇茗破口大吼:“闭嘴!”

如此欢声笑语的篝火下,一堆人看着她狼狈的仪态与激昂的情绪,莫名窃声说了句“神经病。”

“……”

不能哭。

沈潇茗,你不能哭。

她的长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死死忍住眼眶里打转的眼泪。

哭了就等于示弱。

哭了就等于认输。

哭了就等于将软肋交给嘲笑你的人。

“沈潇茗。”青年焦急而担忧的脸色映入她模糊不清的视线里。

下一秒,一双强而有力的手拦腰抱起她,曲衍森清俊的脸庞带着势如破竹的怒火,沉声询问主人家:“我记得那间屋子上锁了,舅舅,谁找你要过钥匙?”

“这……”都是街坊邻居,实在不好得罪。

换上便服的新娘唔唔比划着。

新郎猛地拍掉她的手:“别给我丢人显眼!”

见无人应声,曲衍森纯黑的瞳孔里印着熊熊的篝火的倒影,冷声威胁:“我女朋友来之前,这头头发护理花了两千多,原则上可以报警立案的,若是各位不信邪,可以公安局见。”

这么贵,她们哪见过这么多钱,何况听说曲家儿子在京都是大律师,一群人倒吸一口冷气,面面相觑。

舅舅还惦记着厚厚的份子钱,生怕到嘴的鸭子飞了,立马插话:“阿才你放心,我们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青年额角青筋隐在白皙的皮肉下,额前碎发微微挡住泛红的眼角,薄唇绷成一条笔直清冷的线。

直到胸膛感受到大片湿润而温热的液,仿佛要将他的心灼出一个洞。

风霜蝉鸣的夜里,曲衍森裹紧了她,大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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