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学一个星期了，林牧云对学校的印象依然淡淡的。

每天机械的学习。

学校，家，两点一线。

只是在学校呆得越久，林牧云越觉得，这个学校有许多不合常理的地方，一切的规矩都不是规矩。开学至今，他们甚至都没发放完书籍和校服，没有一次正式的开学典礼……

但是，他除了保持疑惑，做不了任何事情。

他没有立场向唐玉提出自己的想法。也做不到心安理得的告诉林爸爸，又让他为自己上学的事情操心。当时说服唐玉接林牧云到C城来上学，林爸爸和她几番争吵，楼上楼下人尽皆知，林牧云不想再这样。

做完最后一道习题，林牧云盯着窗外发呆。

放空是他习惯的一种休息方式，什么都可以想，什么都可以不想。

周末，唐玉有雷打不动的麻将局，吃了午饭就被叫走了，没有了监管，林牧月获得了电视的主导权。

看完儿童频道的最后一集动画片，林牧月估摸着玉要回家了，赶紧关了电视过来找林牧云，揉了揉有些酸胀的眼睛她说：“哥，妈妈怎么还不回来？我肚子饿了。”

“你去看看有没有水果之类的，先吃点吧，我要出去一下。”林牧云关了英语播放器，顺手塞进了抽屉里，起身准备溜出去透透气。

刚下楼，身后就传来林牧月哒哒哒的脚步声。楼梯口上，林牧月逆着光站着，是一个孤零零的小黑影。她平静地说：“哥哥，你要去找闻哥吗？可以带我一起去吗？”

林牧云迟疑了，林牧月又可怜巴巴地说：“哥哥，妈妈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我一个人在家害怕。”

林牧云无奈，只得对她招了招手，她得逞地笑笑，脚步轻快地跟了上来。

陆闻家是外地人，在陆闻很小的时候就在他们小区外租了一大块空地，制作传统竹伞。主要是卖给摊贩，附近有几家大型农产品市场，销路还不错。因此他们家每天有忙不完的事情。

小区门口有卖包子的摊子，林牧云先去了一趟，顺手给林牧月买了一个。她高兴地拿着咬着，巴巴地跟在后面。

料想到陆闻在帮家里人做事情，他慢慢踱着步，想着学校的事。

机器的轰鸣声让陆闻毫无察觉。陆妈妈看见了他们，停了机器热情的招呼他：“牧云牧月来啦？你们妈妈还没回家吧？今天她手气好，得晚点回来，吃了晚餐了吗？没吃的话，就在阿姨家里吃，就是要晚一点哦，等下我让闻儿去买点凉菜。”

对于陆妈妈的热情，林牧云始终不能习惯，赶紧说：“没关系阿姨，我就是来看闻儿一下，散散步，一会儿就回去了。”

在遥远的另一头的陆闻终于发现了这边的动静，他扔下手里的东西，踩着一排排竹子小跑过来，迫不及待道：“你可算来了，走，出去放个风。”

陆闻站定，掸了掸身上的灰尘，冲他妈妈喊：“我们出去了啊！你帮忙把月月看住。”

林牧月没想到自己会被扔下，撅着嘴站在哪里一副可怜样：“闻哥，带我一起去啊！”

陆闻看了她一眼，回头拉着林牧云跑起来，假装没听见。

“月月，到阿姨这里来玩！”陆妈妈招呼了一声林牧月，又冲陆闻他们喊了一句：“后面池塘虾长成啦，去捞点儿！”

陆闻在路边买了两块西瓜，两人到小区后边的小池塘的草坪坐下，一人拿了一块。

池塘里，荷叶层层叠叠，挤挤嚷嚷，密不透风，有的折断了，有的枯萎了。荷花花期也早过了，莲蓬垂着头，一副枯败的景象，俨然看不出初夏里亭亭玉立的景象。不过，这个季节，也正是小龙虾最肥美的时候。

池塘旁边有个小男孩子正拿着渔网捞虾，陆闻啃着西瓜过去看了一眼，小桶里寥寥几个红透的龙虾，陆闻“啧”了一声，很是看不上这点战果。

“我去前面再看看。”陆闻扔下一句就跑了，林牧云留下无聊地看小男孩捞虾。

小男孩一动不动地盯着池塘的动静，时不时挥着渔网捞一把，有模有样的。

他的父母在旁边给他擦汗递水，时不时问一句：“宝贝，热不热？”“宝贝有蚊子吗？要不要喷点花露水？”“渴不渴，要喝水吗？”

两个人忙前忙后，小男孩眼里却只有捞虾，一句话不答。过了好一阵捞上来一只虾，父母便又找到由头大肆夸奖了一番。

不一会儿，一对情侣牵着一只小白狗在路过，小男孩看见那小白狗，恶作剧似的扔了一个虾到小白狗的面前，小白狗吓得退后几步，龇牙咧嘴地盯着挥舞着钳子红透了的虾，凶狠地了“汪”两声。对峙片刻，仿佛确定了小龙虾只是虚张声势，小白狗便探出爪子想抓它，可它主人眼急手快一下把它捞进了怀里，佯装生气地拍了拍狗爪子，低低地喝止它：“傻瓜啊你！等会儿它把你夹疼了你才知道厉害！”

林牧云把西瓜皮放进塑料袋里，一边羡慕有家人陪伴的小孩儿，一边感叹连狗都有主人爱，而他……活得确实有点磕碜。

天边的云一片橙黄，已是黄昏了，还刺得耀眼。他眯了眯眼，干脆躺在了草地上，手臂搭着眼睛。

有人轻轻地踢了踢他的腿，他睁开眼睛一看，是溜达的陆闻回来了。

“给我拍张照呗，女生们都问我要你的照片。”他掏出他爸爸的二手手机，一来就往他脸上招呼，逐渐放大的脸和手机吓得林牧云一个鲤鱼打挺。

林牧云赶紧用手捏住手机摄像头：“不拍。”

“不拍不行，我都答应人家了。”

“你答应谁了？”林牧云问。

“那可多了去了，除了咋们高中部，你已经在短短一个星期内，把初中部也征服了，还得是我林哥！让我拍一张，5块一张呢！到时候分你，成吗？”

林牧云不妥协：“你这是非法经营，小心我举报你。”

陆闻笑笑收起手机，不再逗他：“你可真沉得住气，这么多人追你，你这八风不动的。不是整天感叹没人爱吗，这不人家上赶着爱你，你接受吗？”

“这能一样吗？”林牧云瞥了他一眼。

“被人追什么感觉啊？”陆闻问他。

“如果你对他没感觉，那他追你对你来说就没有意义。”

“你这……很纯爱啊！”

林牧云笑着给了陆闻一巴掌：“本来就应该是这样。”

“哎，想想，我要是有喜欢的姑娘了，她也喜欢我，那多美啊！”陆闻感叹道。

“那你要不然先把成绩提一提？”

陆闻立即老实闭嘴了：“求你了，别说成绩了。那是我的死穴，懂？”

两人又坐了一会儿，那个孩子已经收拾东西回家了。

林牧云问他：“你觉得我们学校，正规吗？我每天都能听到机器的声音，像是在工地上读书一样，总感觉的心里不踏实。”

陆闻说：“我妈说了，这个学校是私人办的，价格公道，捡便宜似的。公立咋们现在也读不上啊。这都开学一个月了，我成绩差我所谓，混个毕业证，你嘛，确实在这里有点屈才了，要不然你去跟你爸爸说说？你就为了这事一直烦心吧？”

林牧云点点头。

陆闻推了推他：“别想了，下去抓虾去，铁定比那小孩儿抓得多。”说着挽了裤子，准备大干一场。

林牧云说：“那你去吧，小心一点，别摔坑里了。”

陆闻切了一声就豪迈地一脚踩进了淤泥里。

“看我大显伸手！走着！”陆闻时不时扔上来一只虾。

不愧是老江湖，孩子王，抓虾大拿。只在池子里站了一会儿，就一连抓住了好几只。

因为没带工具，看见满地爬的虾，他把衣服脱了下来，扔给林牧云指挥道：“把龙虾装在里面，别跑了，等会儿回去让我妈炸着吃。”

看着挥舞着大钳子逃蹿着的龙虾，林牧云也做不到不为所动了，毕竟要是逃跑了一只，陆闻肯定又得念叨让他赔钱了。他把衣服领口和袖口打了个结，做成了一个兜，把龙虾们一个一个的扔进去。

天黑了他们才想着回家。陆闻一身全是泥巴，脸上却神采奕奕，不停地吹嘘自己抓虾多厉害，林牧云配合地点了点头。

陆妈妈老远见自己儿子变成了一个泥人，顺手抄了根杆子一边跑一边吼道：“小兔崽子，今天这身衣服算是废了！”说着扬着竹竿要打下去，陆闻条件反射躲在了林牧云的身后装委屈，指着一大袋的龙虾道：“我捉了这么多龙虾，让你们享口福呢，你还要打我！”

陆妈妈果然扔了竹竿，连忙伸手去接：“喔唷～抓了这么多，自己去洗澡，把衣服搓干净啊！我弄虾去了。牧云啊，你也去洗洗啊！”

陆闻得意地冲林牧云眨眨眼，洗澡去了。

林牧云瞄了一眼房间，想先去看看林牧月，客厅黑漆漆的没开灯，林牧月趴在沙发上睡着了。

几乎同时，林牧云听到呼喊声，是唐玉来寻女儿了，远远的就在喊了。

林牧云赶紧跑到门口应了一声，唐玉急步跑过来：“这么晚不回家，在哪儿混呢？月月呢？”

“在沙发睡觉。”林牧云指了指房间。

今天这顿龙虾，估摸着吃不着了。

这么晚没回家，唐阿姨肯定已经不高兴了。

他不重要，主要是林牧月也跟着。

林牧云前脚还在想一顿龙虾的事情，后脚唐玉就气冲冲的抱着女儿往外走：“你这么大人了，也不知道照顾一下妹妹，这下发烧了，你高兴了吧？你的心怎么这么狠毒呢！”

怎么离开陆闻家的，林牧云已经记不清楚了。

后来下了很大的雨，暴雨。

唐玉抱着林牧月，林牧月脸红红的不停地哼哼。

他们没有打车，而是坐了一个三轮车去附近的医院，雨大的把他全身都打湿了，他一声不吭。

后来，他拖着一身湿衣服在医院来回跑：挂号、排队、看病、拿药。

林牧云小时候身体不好，经常生病，那时候，奶奶总是带他到隔壁吴爷爷家去拿点白色的药片，那种药片很苦，他每次吃的时候他都恶心得反胃。爷爷按着他，奶奶捏着嘴巴把药喂进他嘴里，逼迫他吃。那时候，他很不喜欢奶奶，因为她从不哄他，总是用最粗鲁的方法。

原来有妈妈在身边，生病时会有人着急，有人紧紧抱着自己，保护自己。

从医院回到家已经很晚了，林牧云肚子饿了才想起来，忘记跟陆闻说一声了。不过他想，陆闻应该知道发生了什么吧。那会儿邻居也都一路目送着唐玉大声地训斥林牧云了。

晚上林牧云躺在床上，额头滚烫。

炎炎夏日，他裹着一床毛巾被，说不出是冷还是热。

林牧月因为生病去了隔壁房间，今晚只有他一个人。

他爬起来，就着冷水吃了几颗感冒通，又躺下。

他浑身汗湿着，又因为发烧怕冷而紧紧裹着被子。

就在他浑浑噩噩快睡着时，门被敲响了，林牧云囫囵地睁开眼，打开台灯，坐起来的一瞬间只觉得脑袋一阵眩晕，扶着墙缓了一会儿他才慢吞吞的走去开门。

他以为是唐阿姨，没想到是陆闻。

陆闻从背后拿出一个塑料袋，里面是个黄色的瓷盆，献宝似的他说：“我带了小龙虾，我妈专门给热的，来吃。”一边说一边自顾自的往房间里走。

即使发着烧，林牧云依然无法忽视那阵阵的饥饿感。他坐在课桌旁，就着一盏台灯一边剥虾一边说：“下午忘记跟你说了，我去医院了，月月发烧了。”

陆闻剥好了一个完整的虾放在瓷盆旁：“知道，知道，别说了。赶紧吃吧，吃晚饭了吗？我妈说你们很晚才回来。”

林牧云摇了摇头，“估计她忘记了，月月需要照顾。”

陆闻咬牙切齿地说：“你傻逼啊，你不知道自己去找点吃的。或者出去买点？”

林牧云摇摇头：“我不想去她的房间，她估计还在气头上，觉得是我把月月弄生病的。也不想出去，外面雨太大了。”

灯光下，林牧云因为发烧嘴唇透着不正常的潮红，双眼因为辣而含着一层水雾，看着怪惹人疼爱的，陆闻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背：“如果下次没吃饭，来我家。我妈可喜欢你了，她总说让我跟你学习，说你成绩好。”

林牧云嘴角挂着红油，知道陆闻在哄他，勉强地笑了笑：“那你倒是学啊。”

陆闻扯了张纸递给他；“我不是这块料。”

林牧云伸手去接，碰到他冰冷的手的一瞬间陆闻吼道：“卧槽！你手怎么这么冰？”

林牧云解决完一盘虾，回了点血，轻描淡写地说：“下午淋雨了，发烧了吧。如果明早6点半我没在巷口等你，你就帮我请假吧。”

“你等着，我回家一趟，”陆闻来不及收盆就一溜烟跑了，后知后觉忘记关门，又溜回来冲着林牧云说，“躺床上去，盖好被子，别关门，我一会儿就回来。”

吃饱了，林牧云犯困，又担心门没关紧，虚睁着眼睛。

后来记忆很淡了，依稀记得陆闻回来了，带着退烧药，还用保温瓶装了热水放在他的桌上，说了什么他听不清楚，只是不停地点头。

第二天，一大早林牧云就醒了。

5点10分，比平常还早，他摸了摸额头，还有点烫，囫囵吃了一颗退烧药又睡了。

再次醒过来，已经过了9点，药效退了后，他整个人神清气爽。

在门外看了一眼，林牧月和唐阿姨应该都去医院了。

他起床给自己做了个炒饭，虽然很难吃，但是他吃干净了。

然后回到房间，他掏出课本开始预测今天的教学内容。数学、物理、化学搞懂几道例题就差不多了，再把英语新的内容预习了一遍，根据大纲把重点内容默记了一下。

陆闻比往常回来得早，3点50分，他背着书包冲了进来：“学校没了！”

攻应该下章出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