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街道里,一辆公交车慢悠悠地停靠在站牌处。
阮舒从车上下来,避开来往的车流,轻车熟路地往家走去。
转进一条僻静的小巷后,听着不知道从哪传来的蝉鸣声,阮舒的心情缓缓放松下来。
他下意识转了转头,想要活动下僵硬的身体。
“嘶——”
偏头的动作稍微大了一点,牵扯到背上的伤口,阮舒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隔着衣服轻轻摸了摸后背。
还好,纱布没有被蹭掉。
今天中午收到孟江的消息后,阮舒马不停蹄地赶到疗养院,准备和他一起出发去任务现场。
但孟江显然还在对自己被鸽了两次的事情耿耿于怀,见到阮舒后,他双臂一抱,往后靠进老板椅里,直勾勾地盯着他。
看到这个架势,阮舒心里咯噔一下,急忙掏出提前准备好的四合院纸扎,递到孟江面前。
正准备阴阳怪气嘲讽人的孟江:“……”
他低头看了眼纸扎,顿了两秒,又一脸不自然地看向阮舒,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阮舒眼神诚恳,道歉道:“院长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放你鸽子了。”
看到阮舒表现得这么正经,孟江愣了一下,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他有些别扭地转过脸去,问:“那你送我这个干什么?”
阮舒:“你之前不是说想要一套四合院吗?”
“我上次去的那家纸扎店,他们老板刚好会扎,我就和他预定了一个,前两天刚做好。”
“喏,”阮舒往前递了递,“还是你要的三进院。”
孟江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奇怪,他安静两秒,问:“你竟然记得?”
“当然了。”他又不是老年痴呆。
阮舒看他一眼,不懂他为什么会问出这种问题。
孟江没说话,从阮舒手里接过纸扎,继续用那种奇怪的眼神盯着他看。
“?”阮舒觑着孟江的表情,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院长这样子,到底是原谅还是没原谅他啊?
这马屁不会白拍了吧??
阮舒正在心里嘀咕的时候,孟江终于收回视线,站起身道:“该去出任务了。”
阮舒看着他终于恢复正常的样子松了口气,点点头道:“好。”
这次的任务和以往不同,是一位富商主动联系了疗养院,想要委托他们帮忙驱邪。
去往目的地的路上,孟江把这次的任务情况简单概述了一下。
发起委托的这位富商在前段时间遭受了经济重创,公司濒临破产的时候,他听从朋友的劝说,开始四处求神拜佛,试图通过玄学的力量挽回局面。
最后,通过朋友的介绍,他认识了一位降头师。又在这位大师的建议下,养了一只能够招财的小鬼。
自从把小鬼请回家,每日用鲜血喂养后,富商的生意很快迎来了转机,不仅填平了之前的资金漏洞,甚至业务蒸蒸日上,有了再创新高的势头。
富商看到这局面喜不自胜,对小鬼更加上心供奉,就连喂食鲜血的量也比之前大了许多。
但是随着公司发展壮大,富商花费在工作上的时间越来越多,久而久之,便冷落了小鬼。
听到这里,阮舒心里已经了然。
小鬼善妒,又是孩子心性,一旦生气,主人必定会遭受反噬。
果不其然,孟江说完,偏头看向阮舒,道:“我们今天的任务,就是把失控噬主的小鬼带回去。”
阮舒点点头。
养小鬼是富人圈层常用的招财手段,不仅操作简单,见效还快。几乎是各大富豪招财转运的必备神器。
除了费命以外可以说是没有任何缺点。
但是……
阮舒纳闷:“出了这种事,他不是应该先去找那个降头师求助吗?”
找一个听起来就不靠谱的疗养院做什么?
孟江语气平淡:“那个降头师死了。”
阮舒愣了一下:“……哦。”
死亡原因显而易见。
他没忍住问:“所以他就找了我们?”
“没有。”孟江看他一眼,“在我们之前还找了十几个大师,听完来龙去脉后全都拒绝了。”
阮舒:“……”
原来是捡漏来的啊……
孟江没注意到他的表情,兀自纠结了一会儿,直到车子停在一栋别墅前,他才道:“这个小鬼暂时还不知道实力怎么样,进去以后,你先躲在我身后,没搞清楚情况前不要乱跑。”
阮舒:“啊?”
孟江看着他诧异的样子,别过脸,有些不高兴道:“你要是不愿意的话……”
“不然呢?”阮舒打断他,理直气壮地反问:“我哪次不是躲在你身后?”
开玩笑,能苟就苟。
这种时候,他才不头铁呢。
孟江一噎:“……嗯。”
俩人下车,跟着等候多时的富商走进了别墅。
客厅的采光很好,他们过去的时间刚好是下午两点钟,阳光透过落地窗撒满客厅,花纹繁复的吊顶灯开着,整个屋子光线充沛,散发着暖洋洋的气息。
明明是十分温暖舒适的环境,却怎么都掩不住从角落里渗出来的阴冷感。
一进屋,阮舒自动退到孟江身后,警惕地盯着周围的摆设。
几人在客厅转了一圈后,阮舒从孟江身后探出头,纳闷道:“小鬼在哪里?”
富商伸手指了指走廊最尽头的房间,憔悴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尴尬,解释道:“自从能听到它说话以后,我心里就有点害怕,所以把他挪到了平时看不到的杂物间里。”
“……”阮舒有些无语。
都这种时候了,还敢虐待人家。怕不是想死得更快。
阮舒跟在孟江身后,朝杂物间的方向走过去。到了杂物间门口,孟江伸手拧了下门把手,门锁纹丝不动。
孟江伸出手:“钥匙。”
富商急忙翻出杂物间的钥匙递给他。
打开门后,看着黑黢黢的房间,富商默默往后退了两步,然后提醒道:“灯的开关在左手边。”
孟江的眼睛在黑暗里也能视物,但考虑到身后的阮舒,他还是伸手打开了灯。
灯光亮起来的瞬间,狭小的房间一览无余。
阮舒眯着眼睛适应了下光线,接着看向房间里唯一一张桌子。
桌面上胡乱地堆放着一些清洁工具,在工具堆里,斜斜立着一个木龛。
孟江上前几步,从木龛中拿出一个浑身漆黑的木偶娃娃,木偶身上用金色的颜料写满了符文,乍一看像是被锁链缠满了全身。
孟江没有在木偶诡异的外表上多做停留,他随手把木偶翻了个面,果然在后脑勺位置处,看到一个类似被针线缝起来的伤口。
他伸出拇指在那个地方摸了摸,然后猝不及防地按了下去,房间里骤然响起一阵凄厉的尖叫声。
“吱——”
阮舒没有防备,被吓得一个激灵。门外的富商身子一抖,满脸惊慌地左右看了看,一时不知道自己该跑还是该留下。
那木偶被孟江用力一按,居然沿着后脑勺上的伤口裂开了一道细缝。
在小鬼凄厉的叫声中,那道裂缝越来越大,最后整个木偶碎成了两半,从里面掉出一具干枯的婴儿尸体。
同一时间,一个小小的黑影出现在半空中。
身上的符文禁锢被解开,那小鬼第一反应就是往外跑。
还没等他迈开腿,就被孟江揪着脖子提了起来。
孟江一手拎着他,举到自己面前仔细端详了两秒,接着“啧”了一声,面露嫌弃道:“太弱了。”
小鬼在孟江手里不断挣扎,“吱——吱——”叫个不停,还没两分钟就惹烦了孟江。
他伸手把小鬼的两条腿抻长,动作粗暴地在它脖子上打了个死结。
看着它不能出声又不能动弹的样子,孟江满意地点点头,随手把它揣进了口袋里。
阮舒:“……”
门外的富商看着这一幕,愣了半晌,茫然地问:“……这就结束了?”
这看起来是不是也太简单了一点?
总觉得他上他也行的样子。
阮舒看了眼富商的表情,深有所感地点点头。
“院长,”阮舒想了想,凑到孟江身边小声打着商量:“下次再有这种情况的话,你能不能表现得稍微吃力一点?”
孟江皱眉,不解道:“为什么?”
阮舒:“虽然我们是特殊行业,但是也要学会给客户提供情绪价值。”
孟江:“什么意思?”
“就是要让客户觉得自己的钱花得值。”阮舒解释:“这么潦草地结束,客户是没办法深刻体会到我们的业务水平的。”
不光体会不到,甚至觉得他上他也行。
孟江反驳:“谁让他们太弱了!”
阮舒没有说话,直直地盯着他。
孟江不情愿道:“……我尽量。”
阮舒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富商结清委托费用后,孟江和阮舒一前一后地朝门外走去。
正要出门的时候,阮舒耳边传来一阵破空声,下一秒,后背一阵剧痛。
他龇牙咧嘴地回头,嘴里忍不住爆出一句粗口。
在他意识到危险的同时,孟江已经伸手抓住了罪魁祸首。但就算这样,他还是没有躲过那一击。
阮舒回过头,就看到视线里出现了一只大黑耗子,正蹬着腿冲他吱哇乱叫。
孟江阴沉沉的视线射向大厅里的富商。
富商一脸无措,惊慌又气虚地解释:“这、这是我请来的保家仙……”
“……”
阮舒眼前一黑。
请请请,什么都往家里请。
你搁这养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