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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墓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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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葬岗。

晚风呜呜咽咽从疏落的树丛间穿过,活像是有人紧贴在耳边哀嚎残喘。

荒废的土墟砌着,像是一座座孤耸的坟头。所谓乱葬岗,其实也并非处处尸骨横陈,只是少了些人气,而鬣狗成群。

突然,土堆松动开裂,粉沙簌簌而落,苍白纤细的手缓缓伸出。尔后,一条血淋淋的人影满身泥土狼狈不堪的从地里爬出来。

他破衣烂衫,泥块黏着发丝一缕缕披在肩上,此时清隽面上满是污垢,活脱脱一个刚从坟里刨出来的泥人。

他抹了把覆在眼上的泥沙,低头察看片刻,忍不住道:“这贺易……还真是说到做到。”

那狱卒随意拣了张草席,姑且将大卸八块的尸身裹在里面,一抔黄土便葬了这位帝王。

吾弃在地底埋了三天。

最开始他是被疼醒的,狱卒卸下他肢体的手法并不娴熟,甚至称得上是硬砍强扯,筋膜一寸寸扭曲撕裂,骨头掰断了还扎进了肉里。

吾弃捱了三日,终于在命书的作用下接骨粘肉,死而复生,从土里爬了出来。

他瘫在泥土上蓄了好半天力,才稍稍恢复些气力,足以将命书掏了出来。邸国妖君几字已被墨渍染去,而命书后头竟罕见的空白出来。

这是……给他放了个假?

吾弃阖上书,从蓬头垢发间摸出那枚妖齿,又斩断几缕发丝落到掌心。

“好在事先有所准备,倒不至于真让你死了。”

他嘀咕自语,说话间指尖灵巧编动,又织出一只发人来。随着灵力运转,那发人逐渐环绕胀大,慢慢生出五脏六腑,接着是骨骼血肉,最后连着四肢五官也幻化成型,俨然就是暗七的模样。

吾弃咬破中指,在暗七额头上抹了一点艳红的血,他才恢复正常的面色霎时间又白了下去。

这青丝造人的术法是他从命书那琢磨出来的,需以使用者的青丝为媒介,加之青丝幻化者的血液,用纯阳火烧尽锁魂。待对方身死,使用者可以青丝再造躯体,将魂魄归位复生。只是此法对使用者的伤害极大,不到万不得已之际,吾弃也不会贸然动用。

他虚虚咳了两声,实在是累得没了力气。索性寻了处石块坐下,朝死而复生的暗七道:

“灵智开窍还需几日,已经足够你从乱葬岗回到怀木身边。就这样一路往京城去,记得避开贺易和那些叛军,别被他们认出来……你与怀木血脉相连,身上也该有孤鸿之血护佑,应当能找到他的。”

吾弃顿了顿,朝他挥手:“去吧。”

暗七安安静静的听他说完,涣散的眼神终于聚焦到吾弃脸上,茫然地转动眼珠。他张了张嘴,只发出一串含糊不清的呜啊声。

吾弃没听懂,暗七却缓慢地意识到什么,不再执着于开口,只是很艰难地蹲下身,用石块扒拉地上的泥土,写画出两个字。

他僵硬地向吾弃抱拳,然后一瘸一拐,调动四肢往山下走了。

许久,等吾弃终于又有了丝力气,才看到暗七在泥地里歪七扭八留下的字——谢谢。

吾弃凝了片刻,回道:“嗯,不用谢。”

几日后,丹陆,邸国边城接壤之地。

一道林间小路蜿蜿蜒蜒往山岗去,只有一家隐世茶肆坐落于此。铺面不大,伙计也独有一个,好在过路江湖客大多喜清净,进屋点一壶热酒半斤肉,吃好喝好又悄然离去。

沿窗坐着的是一位白衣旅客,周身气质斐然,瞧着绝非常人。伙计不免多注意两分,连上茶的动作都恭敬上不少。

“劳驾,一盏清茶几碟小菜。”

那人帷帽未摘,声色清冷,仿佛自带疏离之意。

伙计给他盛了茶水,道:“客官且等,小的这就去后厨知会一声。”

待伙计忙活起来,那人隐在皂纱后的神色微动,眼眸轻抬,望向远远那座虚无缥缈的山峦,心道:“终于到庐陵冢了。”

此人正是吾弃。

他自乱葬岗下山,一路风尘仆仆来这偏壤之地,可算见得那庐陵冢。原来受命书制约,吾弃左右不能脱身,而今好不容易得了点空闲,他便匆匆赶到这里,希冀能了却上一桩陈年旧事。

菜摆上桌,吾弃方才取下帷帽,露出里头清隽容貌,一双略深于青冥朗星眸,一点落泪眼角痣,引得伙计屡屡投望,连连暗叹。

这端吾弃才饮下半口清茶,忽觉对面有一人施施然落座,很是自然地从吾弃身前摸走碗筷,大快朵颐起来。

吾弃懵愣片刻,放下茶盏,定定看着面前的人。约摸十八九年纪,眉目周正,身段修长,明明看起来清秀斯文,扒饭的举动却显得粗俗鲁莽。

他轻咳出声,再垂眼,桌上饭食已被对方一扫而光。那少年盯着空落落的碗碟,又眼巴巴向吾弃看过来,满心满脸都写着自己还没吃饱。

无奈,吾弃又招呼来伙计,再点上几样菜。

伙计对吾弃观感不错,好言相劝道:“客官,当心叫人讹上。”

吾弃道了谢,仍让伙计多上了几份菜食。

待少年终于餍足,遂心如意地抚着肚子打着饱嗝,吾弃才问道:“阁下是?”

那少年寻思半天,回道:“李茗述。”

吾弃再欲开口,又听李茗述幽幽道:“不必,我认得你。”

吾弃狐疑看向他,却见李茗述笑眯眯望过来,看得他心惶惶:“吾弃,我认得你。”

吾弃在脑中思索很久,确认没见过这名少年——即便是见过,也当是萍水相逢一场,不然怎会留不下一星半点印象。可对方又确确实实叫出来他的名字,还那般自来熟的吃光他两旬菜,这就有些奇怪了。

于是他问:“我不曾记得你,如何认得?”

不料李茗述却道:“你当然不会记得,因为只有我单方面认得你。”

他腾地站起身,手撑在两方桌沿,俯身朝吾弃直勾勾望过来:“其实,我们见过很多回的。”

吾弃不由往后退了退,眼神落在李茗述领口下墨迹晕染的斑斑痕迹,忽地想明白什么。因而他几乎是陈述道:

“许栾一线未结,命书受到篡改,可是你的缘故……”

吾弃眨了眨眼,又问:“你会出现在这里,是机缘还是巧合?”

李茗述静静看着吾弃,良久,竟伸手从他胸口掏出那本命书,道:“你太聪明,不好。”

李茗述转手将命书揣进自己兜里:“就当是这顿饭的回礼,我就将这东西偷走些时日。至于你想做些什么,能做些什么,我管不着,它也管不着。”

吾弃腹诽:那是偷吗?那是明目张胆的抢!

而且抢什么不好,偏偏拿走的是这本命书。

吾弃再没了心思想李茗述究竟是什么人。他左胸脏器跳如擂鼓,砰砰砰直撞在肋骨上,吾弃伸手摸了几回,自己身上还真就没了那本命书。

“当真?”

李茗述仰着脑袋道:“保真!”

吾弃眨了眨眼,再抬头,眼前哪里还有李茗述的身影?

像是一场梦般。

曾经吾弃无数次幻想没了命书的束缚,自己该是怎样喜极而泣,又或是终日惶惶不安。结果真等到了这个时候,他也只是喝尽杯里的茶,付过碎银戴回帷帽,继续往庐陵冢去。

不去细究李茗述究竟是何人,吾弃难得卸了担子,一路未停,连口水都没喝,终于赶在日落前到庐陵冢。

这庐陵冢虽为埋葬之地,却木盛林立,谷中烟火人间,风光无限好。

本应该如此。

吾弃蹙眉,一时驻足不前。

许多年过去,原是平和安宁之境,如今只剩下稀疏几座屋丛,风声呼啸而过,家家户户早关窗闭户,街巷再无行人迹象。

吾弃预感不妙,又不便叨扰,只能循着记忆里的路线匆匆往山上走。很多很多年前,在还没有邸国的时候,在人间界尚有灵气的时候,他就曾到过这里。

他终于寻得目的地。吾弃屈膝,跪到一樽隆起的墓土前,颤抖着拂去石碑上的尘落。

上面只刻着五个字,刻痕断断续续,又陷进去极深。就像是刻碑人情绪浮动得太厉害,短短几字,痛不欲生,几欲绝笔。

——小百花之墓。

这里葬着的,是吾弃很久以前,怀里抱着的,小小的一具尸体。他一步步来到这,只为亲手给小百花掘坟入墓,为她点红烛奉供香,然后磕头赎罪。

“小百花。”

吾弃屈膝,好似又回到那个时候,他麻木不仁,却被小百花的离世狠狠掴了一掌,直打得清醒过来。

于是他又在墓前叩头,咚咚两下,小百花的墓塌了。

吾弃:……看来是赎罪不清了。

只是很快,吾弃就觉察到不对劲。

因为小百花的墓,空了。

是真的空了,那口原本盛着小百花尸身的棺椁早就无影无踪,坟包中心空了大片,只有上面一层薄土虚掩着,如今也坍塌下去。

吾弃是给小百花的墓下了护法的,这就是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石碑墓穴仍旧安好无损,不受年月变迁的影响。

而眼下小百花尸身不翼而飞,也绝不可能是自然风化,显然是另有他因。

少顷,吾弃徒手掘开坟墓,终于探得有何蹊跷。

他冷声道:“竟然又是妖。”

敢对小百花下手,这妖,当真是不要命了。

妖齿盘在吾弃发间,忽有红光乍现,隐隐浮出几息团绕交错的丝线,好似冥冥之中领吾弃往更深处去。

第20章 墓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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