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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圆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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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望熙唤来杨之方,沉声吩咐道:“去将诺敏和清净散人叫来。”

杨之方垂眸拱手,“陛下,容老奴说一句,那东西真的吃不得了,咱不碰那些,好好养伤。”陈望熙沉沉看他,眸中是从未有过的猜疑,“你......也要和老二一起来阻朕长生?杨之方,朕还没老呢。”

还算温和的语气此时听来却叫人胆寒,杨之方“扑通”一声跪下,叩首道:“陛下多虑了,奴才忠心天地可鉴。您要以龙体为重,那丸药太伤身,奴才怕您竹篮打水。”

陈望熙冷哼一声,全然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闭嘴,去将他们叫来。”杨之方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又叩首后走出殿外。

约摸两炷香后,诺敏走进房中,福了福身子,“陛下日安,您唤我来是有何事?”陈望熙起身上前,伸手拂去她面上残存的泪珠,“阿隽推了你,是他的不是,我替他赔礼。只是,那玉坠到底是怎么回事?”

诺敏微微侧首,堪堪避开陈望熙的指尖,梨花般姣好的面容上存着丝丝愁绪,“三殿下还小,闹脾气也是常事,我不怪他。劳累陛下为此挂心,诺敏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陈望熙揽她入怀,喟叹道:“若是那三个小子和你一般懂事便好了,朕也不必如此劳心劳力。”

诺敏眼眸低垂,浓密眼睫掩住眸中思绪,“皇子殿下金尊玉贵,诺敏不堪比较的。我能相伴陛下身侧,便已是万幸了。”

陈望熙软玉温香在怀,早已将玉坠之事抛到了九霄云外,“朕虽年长你许多,但有清净散人和双笙相助,定能长生。待朕长命百岁,便能与你相伴一生了。”

诺敏轻声道:“只您一人长生可不行,诺敏也要。”陈望熙笑着应允。

杨之方冷眼旁观,第一次觉得他追随的主子行事荒谬。

谈话间,清净散人便到了。

陈望熙坐在木椅上,依旧揽着诺敏,“散人,太医说这丸药太过猛烈,可有改良之法?”

清净散人微不可查地和诺敏对视一眼,“回禀陛下,上天最重诚心。丸药虽猛烈了些,但却正好能向上天展示您的诚意。我已替您算过了,这是您得偿所愿前的最后一劫。若要长生,此劫不可免。”

陈望熙身体微微前倾,声音中流露着渴望,“此话当真?”清净散人手执羽扇,盈盈下拜,“不敢欺君,陛下尽管尝试。”

杨之方犹豫半晌,开口道:“陛下,太子殿下他不是说......”

诺敏轻哼一声,“陛下九五之尊,何需看别人脸色行事。何况太子殿下最近忙着陪礼部那位尚书大人呢,哪会有心力来管陛下?”

陈望熙凤眸微眯,“陪着骆珣?莫要乱说,禛儿忙于朝政,还要带阿隽,哪会有时间和骆珣走在一起。”

诺敏说道:“您不信?此事朝野皆知,都在传二人出双入对、举止亲昵。”

陈望熙眉头紧皱,第一次朝她发了火,“住嘴!出双入对和亲昵不是那么用的!”

诺敏看了眼他的神色,委屈道:“是不是乱用,您自己去看看就知道了。”

陈望熙有些气闷,“你们都下去吧,今日之事决不许外传,也不许再提,违命者死。”

两人依言行礼退下。

许久,陈望熙瘫坐在木椅上,吩咐道:“杨之方,午膳不必传了,朕吃不下。”杨之方颔首,心系主上如他,此时也说不出半分劝解的话来。

太子府。

浅金色的阳光被泼在红木窗棂上,冬日少有的暖意缓缓漫延,到书桌旁时恰好停止。

陈落禛看着案上的纸笺,皱眉道:“‘珍宝碎裂,大铁城开’,伯玗,这又是何意?”

骆珣思索片刻,“幕后之人应当要下手了,他们自一开始便是冲着陛下来的,往后几日,我们要保障好陛下安危。不过,你先前说陛下之后都不会出宫,那便可不必担心遇刺。”

陈落禛轻轻摩挲着纸笺,“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最近本就事务繁杂,父皇也变得愈发顽固,这又来了张不明不白的纸笺......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到几时。”

骆珣安慰道:“好了,别想了,我带你出去散散心。”陈落禛微微有些诧异,“你今日还要去衙署吧。”骆珣拉着他往外走,笑道:“耽搁不了多少事务的。”

片刻后,马匹停在安国寺前,陈落禛看看上面那张牌匾,“这就是你说的散心?”骆珣翻身下马,将缰绳交给小沙弥,“我娘说过,再浮躁再疲惫的心灵,到了佛堂便会安静舒缓下来。殿下,走吧。”

他长腿一迈,无需任何人指引就轻车熟路地来到大雄宝殿,径自上了香,点了红烛。一个和尚过来,稽首后说:“施主,圆觉师叔已等候多时。”

骆珣颔首,由着和尚带路至后山的一间草屋前。

和尚也不多言,一稽首,走了。

他叩门问道:“大师可在?”“伯玗进来就是。”他也不客气,推门而入。

和尚看了眼他身后站着的人,“原是贵客造访,陛下近日可安好?”陈落禛奇道:“你怎知我是何人?”

和尚笑而不语,给他倒了杯水,指了指蒲团示意他坐下,之后便自顾自地敲着木鱼念经。

这儿没有佛堂的香火味,但却更让人心静。

陈落禛静静听着经文,一杯寡淡的水被他品出丝丝苦涩。

他奇道:“大师这水竟是苦的。”

圆觉停下,澄澈的眼睛直视着他,“不是水苦,这水是贫僧早上从甜水井打的。”

陈落禛一怔,不是水苦,便是心苦。

他放下杯子,正色道:“鱼要从河流游至江海,须得水的助力。”圆觉赞同,“这不错。”陈落禛问道:“那要是这鱼一开始存活的河流快干涸了呢?还请大师解惑。”

圆觉浅笑,“心性不可急躁。即使快干涸,那也终归有水,何不继续向前游,待到天降甘霖,生机自显。”

陈落禛似是释然,“但若甘霖久久不至呢?”圆觉叹了一气,“命数如此。但它大抵会放手一搏,而非画地为牢。这样即使最后存有遗憾,那也不悔。殿下迷障了。”

陈落禛笑道:“是我执拗了,多谢大师赐教。我还有一问,常人有言,尽忠职守。但要是所谓职守与所求不符呢?可否两者得兼?”

世人大多都有此疑,有些人迫于生计而放弃所求,有些人在外界的指责中放弃职守,最后皆存悔意。

圆觉不语,白皙修长的手指点点自己心房所在的位置。

陈落禛会意,“那可否得兼?”圆觉轻笑,“出家人无所欲求,贫僧亦是不知。万事皆有可能,殿下身份贵重,何妨一试。”

陈落禛苦笑,就是这种种身外之物束缚了他,如何试!他垂眸掩去苦涩,只顾饮水。

半晌后,圆觉开口,“殿下天潢贵胄,天资聪颖,遇事不必妄自菲薄。一事不顺也不用急得上火,慢慢来,烹小鲜需要万分心力,纵观全局才是重点。”

这话说得相当不客气,陈落禛静静地听着,“受教了,多谢。”

圆觉道:“好了,不说这个了,你们二位?”

陈落禛不冷不热地瞥了他一眼,缓缓转着手上的玉扳指,“余事莫管。”

骆珣却像突然来了极大的兴致,“我们在一块儿好久了。”

陈落禛半真半假地瞪了他一眼,但没说什么。

圆觉笑道:“伯玗,原来你那日夜半来此,找我畅谈时说的爱慕之人是殿下啊。”

骆珣面上罕见地泛着红,“你是我在京中为数不多的可以交心之人,我既决定和殿下长相厮守,便想来告诉你。”

圆觉提点道:“不过你的爱人不是别人,他是太子殿下。你想好他人知道后要怎么办了吗?你一贯张扬,听我一言,行事该谨慎。”

骆珣笑道:“但我想让天下人都知道我与殿下的关系,我们行事磊落,为何要藏着掖着?”圆觉没理会他,转而看向陈落禛,“我看殿下像是有了对策。”

陈落禛微微垂首,状似无意地玩弄扳指,平日温和的眉眼在未点灯的静室内滋生出微不可查的阴暗来。当他再次抬头时,阴暗烟消云散。

圆觉眯了眯眼,刚刚难道是错觉吗?

陈落禛丹凤眼弯起,“大师,你眼睛怎么了?”圆觉讪笑,“没有,风吹的。”

这和尚什么都好,就是不会说谎。

陈落禛眼睛愈发弯了,当着圆觉的面大大方方地环顾四周。

嗯,家徒四壁,哪来的风?

圆觉大约是觉得这个说法站不住脚,索性又给他倒了点水,开始打坐念经。

陈落禛暗笑,将水喝尽,一展纸扇,拉着骆珣潇洒离去,“在下疑惑已解,不必送。”

骆珣追问道:“圆觉方才说你有了对策,是什么?”

陈落禛笑了笑,“以后你就知道了。今日谢谢你,我好受多了。”

他前脚刚踏出茅草屋不久,圆觉睁开眼,喃喃道:“殿下,再等几日,就不会这么简单了吧。”

屋外寒风拂过,落了满地枯叶。

他似有所感,暗自伤神,“前路艰险,万自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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