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外的夜色渐浓，别苑内显得格外寂静。鸣鸾端着托盘进了篱落的寝室，见对方坐在一张宽大的摇椅上，满面愁容。

“姑娘，过来喝参汤吧。喝完早些安寝吧。驸马最近公务缠身，想是不能过来了。”鸣鸾上前将篱落搀扶起来，让她坐到了圆桌前。篱落开始一口一口地喝着参汤，一抬眼瞥见鸣鸾站在自己的对坐，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篱落放下手中的勺子，抿了下嘴唇道：“鸣鸾，你有话要说？”鸣鸾犹豫了一下，轻轻地点了点头。篱落摆手示意了一下，对方坐到了圆桌旁。篱落轻声道：“鸣鸾，你是不是想问关于梁郁的事情？”

鸣鸾略感诧异，不料对方居然已经看破了自己的心思，一时之间有些慌乱。篱落道：“关于他的事情我原本不想告诉你们的，既然你主动问起，那我也就不再隐瞒了。不过我希望此事仅限于你我之间知道，就不要外传了。”鸣鸾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郑重地点头道：“姑娘，我会守口如瓶的。”

“说起来你可能会很吃惊。早在我们首次进入上官府时，梁郁比我们稍晚几日也入了上官府，在厨灶间里做了一名杂役。”篱落刚说到这里，鸣鸾已经惊得瞠目结舌。篱落续道：“在我们第二次随着长公主入了上官府后，他就辞去了长乐宫的差事，传出话说要回老家去，实际上又回到了上官府，继续做他的杂役。”

鸣鸾面带疑惑之色：“梁大哥为什么要偷偷来到上官府呢？而且来了这么久，也从未找过我们。”篱落并未马上回答，而是沉思了一阵，方道：“我也是在第二次入上官府的前夜才知道的，他暗地里喜欢我。可是一直不敢表露心迹。那晚我当面拒绝了他。你也知道，那时我的心里已经有了上官公子，又怎么可能会喜欢旁人呢。而且，在长乐宫里我一直拿她当哥哥看待，从无一丝半点的男女之情。”

“所以——梁大哥是放不下你，才暗中跟来上官府的？”篱落见对方的表情骤然转变，一副非常失落的样子，讲话的声音也弱了几分。她心中多了几分犹疑，道：“应该是这样。后来我嫁给了上官公子，可能刺激到了他。所以他就开始恶语中伤上官公子，说对方是一个心狠手辣、卑鄙阴毒的伪君子。”

鸣鸾摇了摇头，坚决反对道：“不！梁大哥不是那样的人！他不是那样的人！”篱落叹了口气，无奈道：“刚开始我也不相信。不想前两日他又来找到我，说是发现了上官公子是蛇蝎之人的证据，让我赶紧去看。我去了之后才发现根本不是他说的那样。你说说，我现在还能相信他吗？”

鸣鸾陷入了沉默之中，低着头抚弄着自己的手指，忽然问道：“那梁大哥现在人呢？”篱落道：“那晚上官公子也在场，因为我的关系，并没有为难他。当晚他跟我说了，给了对方一笔银子当路费让他回老家去了。”

二人只顾说话，瓷碗里剩下的参汤已经没了温度。鸣鸾道：“姑娘，我再去给你盛一碗。”作势准备起身，篱落摆手道：“不用了。”

鸣鸾倒了茶水，服侍对方净了口，篱落问道：“鸣鸾，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喜欢梁郁？”鸣鸾显得非常慌乱，手里端着的茶碗泼洒到了桌面上，杯盖也掉到了地毯上。她赶忙蹲身去捡，篱落心中已经了然，平静地道：“鸣鸾，你坐下。”鸣鸾捡起杯盖，小心翼翼地坐了下来，低着头不敢正视对方的眼睛。

“你不用回答，我已知道答案了。你素来稳重，方才的你可不像你。”篱落望着对方，缓缓道，“如果没发生那件事，你既然喜欢他，我觉得是件好事。毕竟以前在一处当差，彼此也都了解。可是发生了上面那件事，我对他的人品产生了怀疑。他对爱情的态度过于自私，占有欲太强。一旦不能遂愿，就会可能做出出格的事情。所以我觉得这样的人不值得你托付终身。”

鸣鸾一直低着头，好半晌方小声道：“姑娘，我觉得梁大哥不是那样的人。他既然那么做了，必然有自己的苦衷。或许——”

篱落目视着对方，接口道：“或许什么？难道你也觉得上官公子是个伪君子？”鸣鸾赶忙摇头道：“不！上官公子很好！可是我觉得梁大哥也是好人，他在长乐宫那么久，人缘一直很好，从来没人非议过他。”

“我并没有说他是坏人。只是有些时候他对待事情会有些偏激，或许是感情用事吧。”鸣鸾一副似懂非懂的表情。篱落道：“好了！别想那么多了，休息去吧。”鸣鸾望了眼窗外的夜色，确实又暗了几分，当即服侍篱落躺到了床上。

“鸣鸾，你不要多想。过段时间或许你就会忘记了。请相信我，我一定会为你寻一门好亲事的。”鸣鸾诚恳地道：“嗯。姑娘安睡吧。我下去了。”嘴上虽这么说，眼前却依然浮现出那个高大挺拔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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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连日来的将养，萧迟腰上的伤势已好了大半，可以下床在房里来回走动了，只是行走的姿势还是有些怪怪的。猛然一瞧，感觉非常别扭。

见他一圈一圈来回走着，墨斗站在一旁，忍不住呵呵偷笑。萧迟也不介意，怪道：“你说阮姐姐是怎么回事，说好了晚上过来陪我的，一连好几日都不见人影。八成又跟我二姐姐似的，露个面就不见人影了。”

墨斗听了，愤愤道：“我若是路大小姐，也不会再来！”萧迟一手扶着椅靠，扭头道：“你什么意思？”墨斗没好气道：“来干嘛呢？来了看你跟那位小巧玲珑的巧儿姑娘在房间里腻腻歪歪？你看你们二人，一个说，一个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二人在耍宝呢！”

萧迟的脸上带了一丝愠色：“你这话什么意思？她只是来跟我说说今年的木艺状元大会的情况，让我早做准备而已。什么‘一个说一个笑’的？你扯到哪里去了？”

墨斗气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分析道：“我说萧迟，你平日里的那股子机灵劲都到哪去了？一个女孩的心里一旦有了你，她就不愿意看到你跟别的女孩子在一起说笑了。这叫什么？吃醋你懂不懂？你设想一下，如果路大小姐专门过来了，瞧见你在房里跟一个女孩有说有笑的，她心里会怎么想？”

萧迟愣怔了一下，扶着椅靠准备坐下。不小心触到了伤口，赶忙又站了起来。墨斗赶忙上前扶住他，提醒道：“我的小祖宗，你的腰部还有伤，不能坐呀！”萧迟只得扶着椅靠站着，望着墨斗道：“你说说！阮姐姐是不是来过了？然后瞧见我跟巧儿姑娘在一起，然后又生气走了。”

墨斗点头道：“很有这种可能。”萧迟思忖道：“不至于吧？阮姐姐才不像你想的那么小肚鸡肠呢？我估计是她有急事，所以就不辞而别了。”墨斗不以为然道：“随你怎么想吧。而且我觉得夫人对这位左姑娘还蛮喜欢的。有好几次我都瞧见左姑娘从东跨院出来。我看八成是夫人看你跟巧儿姑娘关系不一般，把她当未来儿媳妇看待了。”

“瞎扯！我萧迟就不能有几个朋友了？”萧迟缓缓走到床边，墨斗搀扶着他又趴到了床上。墨斗认真地道：“当然可以。不过我看巧儿姑娘可不简单。你想想，她一个尚未出阁的姑娘，不顾忌男女有别，总是跑来萧府里找你，你觉得这正常吗？”

萧迟那手指点着他，鄙夷道：“亏你还自称大侠呢！明摆着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俩都要参加今年的木艺状元大会，现在互相切磋一下木艺怎么了。人家明明是一番好意，被你说得好像心怀不轨似的。”墨斗也生气了：“好好好！我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好吧？”

萧迟感觉自己方才的言语有些重了，打个哈哈道：“说你两句还来劲了。对了！说个正经事，明儿我想出去一趟，瞧瞧那对苦命鸳鸯。你看我带点什么好？总不能空着手去瞧人家吧？”

墨斗叹口气道：“这事我正要跟你说呢。史公子又出摊卖画了，而且总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我上去问了，他说洛二小姐走了，具体去了哪里他也不知道。我猜这对苦命鸳鸯八成是劳燕分飞了。”

萧迟一惊不小：“怎么会这样呢？”忙又追问了一句：“那洛二小姐人呢？回洛府去了？”墨斗摇头道：“没有！我专门过去打听了，根本没见人。不知人去哪里了。”话毕一阵唏嘘之声，像是充满了无限的惋惜。

萧迟想了想，愤愤不平道：“问题肯定出在史公子身上。我当初就看出来了，这位史公子性情犹疑，遇事毫无担当。指定是他气走了洛二小姐。人家连千金小姐的身份都不要了，那是打算一辈子跟定了他的，不想却换来这样的结局。”

“如果真是这样，那洛二小姐岂不是危险了？她一个女儿家，又无家可归。遭此打击会不会一时之间想不开自寻短见啊？”萧迟想起了什么，急道：“那洛府那边呢？没什么动静吗？”墨斗道：“洛府根本就不管了。太守大人的心可真狠，自己的亲生女儿说不要就不要了。”

萧迟想了想，道：“这样吧，你拿点银子找帮人先在鹅城里到处找找看。洛二小姐现在肯定伤心透了，万一真想不开就完了。这事我有责任，要是不闹那么一出，说不定他们二人现在还好好的。本来想着让他们双宿双飞的，结果却成了劳燕分飞。”

墨斗安慰道：“这事不怪你，我看问题还是出在那位史公子身上。否则洛二小姐好好的，怎么突然间就不见了呢？”

萧迟沉吟一阵，吩咐道：“明日一早你备好马车，我去见见史公子，听听他怎么说。”墨斗应声道：“我找一辆宽大的马车，车厢里垫上一层软垫，到时你就趴在上面。”萧迟忽然想起了什么，又道：“见完史公子后再顺道去你堂姐家里一趟，看看瓶儿姑娘。你先把各样礼物都备一些。”

墨斗撇撇嘴道：“明明就是想打探路大小姐的消息，还非要打着看望我堂姐的幌子。”萧迟的心思被他点破了，挖苦道：“瞧把你能耐的！这么聪明咋没考上状元呢！好啦！你现在就去准备吧，省得明早手忙脚乱的。”墨斗“哦”了一声，向门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