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兆龙心满意足地离开后，寝室里复又安静下来。萧沉鱼只觉得心头无比恶心，这个老男人就像一只章鱼一样，隔三差五地吸附在她年轻的身体上。自从见了上官涤尘一面后，萧沉鱼就越来越厌恶与卢兆龙交欢，可是又不敢拒绝对方。对方是她的顶头上司，牢牢掌控着她的命运。

凭自己的容貌，她觉得只有上官涤尘那样的男子才配得上自己。若与那样的男子行鱼水之欢，一定是非常美妙的事情。夜半之时，她在心里无数次地幻想过那种美妙的感觉。两相对比之下，卢兆龙这个老男人将近五旬，形容猥琐，简直不堪入目。

这么恶心的老男人居然占据着她的身体，萧沉鱼现在每次想起，都像吃了苍蝇一样恶心。略略过了片刻，她轻轻唤了声：“来人！”一位侍女走了进来，低首立在床边。萧沉鱼道：“快去准备一下，我要沐浴。”

那名侍女应声走了出去。萧沉鱼又躺了一会儿，身上裹了被褥，赤着足走到隔壁的房间里。只见木桶里已经倒满了热水，冒出腾腾的热气。方才那名侍女手拿巾布站在那里，萧沉鱼走到木桶边，松开身上的被褥，□□地进了木桶里。

那名侍女正要过来服侍，萧沉鱼忽道：“出去！”那名侍女应了声，将巾布搭在桶沿上，快步出了房间。萧沉鱼直接坐到了木桶底部，整个人钻入了热水里。憋到即将窒息的时候，她一下子钻出了水面，然后开始两手不停地揉搓自己的肌肤。

由于动作过大，木桶里的水花四溅。她要把自己的身子搓洗干净，要把那个肮脏的老男人的味道和气息全部洗掉，让自己变回那个洁净如初的少女。折腾了一阵子，萧沉鱼停了下来，她知道自己做不到，她的身子已经不干净了。

萧沉鱼头枕着桶沿，目光呆滞地望着房顶，想起了那晚与上官涤尘一起用膳的场景。对方那俊美的面庞、挺拔的身姿、清亮的眼神，无不吸引着她的目光。回想着对方的一举手、一投足，她沉醉一般地闭上了眼睛。

上官涤尘的身影在她面前浮现，她轻轻抚摸着自己雪藕似的胳膊。对方说的不错，自己的野心很大，虽然当上了副司正大人，可是还不能满足她的私欲。若是能挤掉卢兆龙坐上司正大人的位置，那在整个感察量刑司里，自己就可以独掌乾坤。那种感觉一定非常美妙吧！

木桶里的水温已经降了下来，残留着最后一丝温度。萧沉鱼在脑海里幻想着自己当上司正大人的感觉，心情十分愉悦。忽然之间，卢兆龙从脑海里跳了出来，又闪现出了在锁狱大牢里的画面。在那个麦草铺就的地铺上，她□□。对方不知羞耻地除去衣裳，露出丑陋的身躯，如一头饿狼扑向了她。

“走开！快走开！”萧沉鱼不愿想起那些不堪的画面，摇着头尖叫着，似乎要驱散脑海里的那些画面，可是始终挥之不去。而且那一幕幕画面格外逼真，就像正发生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一般。

过了片刻，萧沉鱼终于停下了，耷拉着脑袋望着木桶里自己的倒影。水面波动，自己的影子也跟着来回晃动。她心里忽然明白了一件事，自己与卢兆龙之间的那些耻辱的回忆就像梦魇一样，很可能会伴随她一生。以后的每一个日子里，那些可怕的梦魇时不时地就会跳出来搅扰她，让她不得安宁。

想明白这一点后，萧沉鱼咬着自己的嘴唇，一滴血丝顺着皓齿的缝隙渗了下来。关于那些可怕的梦魇，其始作俑者就是卢兆龙。或许只有除掉他，她以后的人生里才可能得到片刻的安宁。

此刻，萧沉鱼的心里从未有过的清醒。想起上官涤尘那晚最后说的那些意味深长的话，她的心里有了一个清晰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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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罢午膳，史书林冲洛冰凝道：“凝儿，今儿闷热得很，地上下毒火似的，你就待在房里别出摊了。我现在要去贡院一趟。”洛冰凝点了点头，替他收拾好书籍、印章等物品放进了一个布袋里，建议道：“书林，这儿离贡院挺远的，你雇车去吧。早去早回。”

史书林喝完一盅凉茶，道：“我还是走着去吧。双脚的基本功用就是走路。再说了我又不是千金小姐，三寸金莲走不动路。”洛冰凝笑了一下，将布袋递了过去。他挎在肩上，出了客栈往外走去。

日光愈发强烈，凶猛地炙烤着大地，街上的行人寥寥无几。史书林拣阴凉的地方不紧不慢地前行，约摸走了大半个时辰，贡院的大门楼子已经可以看到了。三层阶梯式结构，修建得雕梁画栋，最上方一层正中间立着一块匾额，写着“鹅城贡院”四个大字，显得庄严肃穆。入了门楼子之后，走了一射之地，“明远楼”就赫然在望了。该楼是贡院的主体建筑，三层木质结构。是考试期间考官和执事官员警戒、发号施令的地方。

史书林走了过去，只见楼前一左一右立着两名官兵，由于天气炎热，皆是一副昏昏欲睡的表情。他上前躬身施礼道：“这位差官，小生是来报名参加今年秋试的，不知在何处投递名帖？”那名官兵有些不耐烦，拿手指了指身后的明远楼大厅。他连连道谢，脚踩台阶入了大厅，只见正中间打横挂了一副匾额，写着“明经取士”几个大字，匾额下方是一张桌案，一位学政官员坐在桌案前，正打着盹，脑袋不时地耷拉一下。

史书林走到桌案前，见对方还没有醒转的意思，故意咳嗽了几声，对方方才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史书林躬身拱手道：“这位大人，小生史书林，鹅城青田县人氏，是来报名参加今秋乡试的。”

那官员猛地一激灵，急忙问道：“你说你叫什么名字？再说一遍！”史书林略感诧异，还是报了一遍：“小生史书林！”那官员像是确定了一下，随后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遍，然后用用一种玩味的口吻道：“史公子，本官可是日日盼着你来啊！你若是不来，本官还不好交差呢！”

史书林更加疑惑不解，只见那官员站了起来，拱了拱手道：“奉太守大人手谕：生员史书林行为乖张、私德败坏，着即格去生员资格，不得允许参与乡试。”

说罢自桌案上拿出一份手谕摊开了道：“这是太守大人的亲笔手谕，你看看清楚！”史书林顿时觉得眼前一黑，感觉到自己的世界天塌地陷了。

对于一个家贫的穷书生来说，考取功名出仕为官无疑是唯一的出路。为了实现这个理想，他寒窗苦读了十几年，眼看着就要有收获了，却突然来了这么一条噩耗，让他如何能承受得了呢？

他史书林可是整个家族唯一的希望，多少双眼睛眼巴巴地望着他蟾宫折桂呢，他又怎么能辜负他们的殷切期望呢？

史书林望着手谕上的白纸黑字，难以置信地道：“大人，是不是中间有什么差错——”不等他讲完，那官员收起了手谕，不耐烦道：“迂腐！太守大人的手谕明明白白写着的，怎么可能有差错呢？”

史书林辩驳道：“大人，小生是冤枉的啊！太守大人无凭无据凭什么格去小生的生员资格呢？”由于心里着急，嗓音略高了几分。

“大胆狂徒！居然敢搅扰贡院！来人呀！将此人给我轰出去！他如今已不是生员，没有资格再入这里！”门外那两名官兵赶忙冲了进来，推搡着史书林往门外走去。史书林哪肯罢休，扬声道：“大人，小生是冤枉的呀！还望大人主持公道！”

那两名官兵连推带搡将他轰出了大门，一名官兵威胁道：“臭小子！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如果再敢大吼大叫，小爷的拳头可不长眼睛。”史书林作势还要再冲进去，那官兵一脚踹了过来，将他踹翻在地上，怒道：“赶紧滚蛋！一个穷书生，这里是你撒野的地方？我看你不想要命了！”

史书林爬了起来，内心里屈辱到了极点，却无法发作。顶着炎炎烈日，他一个人失魂落魄地走着，不想那太守大人如此阴毒，公然假公济私报复自己。在脑子里乱想了一阵，决定直接去太守府衙门找他理论去。

眼下距离秋试的时间越来越近了，自己没了生员资格，就进不了贡院大门，十几年的心血就付诸东流了。打定主意后，史书林一径来到太守衙门，上前冲一名守卫的官兵道：“我叫史书林，麻烦通报一下，我是来见太守大人的。”那官兵不屑道：“我管你是谁？太守大人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史书林强压怒火，瞥见身后过来一顶官轿，稳稳落在了衙门口。接着一名轿夫掀开帘子，只见太守洛长河神态自若地走了出来。史书林一眼瞥到了他，目光倾注在他的身上不再移动。洛长河却根本都不看他，走过他身旁时忽然顿了一下，冲一名官兵道：“将此人带到后堂来。”

那名官兵躬身应了一声。洛长河没再停留，抬步走了进去。史书林在那名官兵的带引下，穿过公事大堂直接来到了后堂。

史书林望着迎面匾额上“天下为公”几个大字，内心里却泛过一丝冷笑。那名官兵道：“你在这里候着，不要随便走动。”随后走了出去。史书林将肩上的布袋取下来放在茶几上，直接坐到了一把椅子上。

等了约摸一刻钟的工夫，才见洛长河慢悠悠地别着手走了过来，随口道：“是史公子啊，大热天的来找本官何事？”史书林心想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嘴上还是没有发作，躬身道：“太守大人，小生方才去了贡院，得知自己的生员资格被革去了，而且不能参加今秋的乡试，所以特来询问一下是何原由。”

洛长河慢悠悠地坐了下来，像是回忆了一下，方道：“本官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个事儿。史公子，有人上条陈揭发你私德败坏、有辱斯文，本官也只能秉公办理啊！”史书林心想哪里是“有人”，我看分明就是你自己公报私仇。不过，他还是强行忍住了，道：“禀太守大人，说小生私德败坏根本就是无中生有，还望大人明察！”洛长河只是笑而不言。

史书林望着对方一副毫无所谓的表情，终于忍无可忍，语气生硬了起来：“洛大人，您身为一城之父母官，难道要公报私仇吗？”洛长河也不再掩饰，只是淡淡道：“史公子，你做下的好事，坏了洛家的清誉。你以为本官会轻易放过你？”

既然话已经挑在明面上，史书林也就不再顾忌了，直接问道：“小生与洛二小姐是真心相爱的。大人何必要苦苦拆散我们呢？”

洛长河冷声道：“自古儿女婚姻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私定终身的道理？枉亏你还自称是读书人，难道圣贤书上就教了你这些吗？凝儿本来好好的，都是被你们这种登徒浪子逗引坏了！你说说！本官能饶得了你！”

对方完全一副咄咄逼人的口吻，措辞尖锐，根本不容许他插言反驳。史书林心里想着生员的资格，最终还是服了软：“洛大人，你究竟要小生怎么做才肯恢复我的生员资格？”

洛长河像是在专门等着他这句话，平静地道：“很简单！只要你与洛冰凝断绝关系，本官就即刻恢复你的生员资格。史公子，本官知道你们史家往上三代没有一个为官的，亲朋好友没有一个有钱的。整个家族的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你可不要为了一时的儿女情长，辜负了家族的殷切期盼啊！”

史书林听了浑身一震，好半晌方才弱弱地道：“凝儿为了我不惜与家族决裂，放弃千金小姐的身份，我又怎么能辜负她呢？”

洛长河拧了拧脖子，毫无所谓道：“是好是坏你自己掂量清楚。如果不答应，你就休想恢复生员资格。就算你要更改籍贯，也要太守府衙门允准才行。除非你打算这辈子不应试了。”史书林的表情愣愣的，有气无力地道：“洛大人，你此举不但是在逼迫小生，也是在逼迫你的亲生女儿啊！生为人父，何苦要对自己的亲生女儿苦苦相逼呢？”

洛长河探着身子，将脑袋伸了过来，压低了声音道：“你听着！是你们二人坏了洛府的声誉，本官一个都饶不了！就算她是本官的女儿也不行。本官就是要让她知道违逆父亲的下场！她以为自己断绝了父女关系，潇洒地离开洛家就可以跟你双宿双飞了。哼哼！想都不要想！”

说到此处，他得意的目光扫向了远处，又得意地道：“凝儿！迟早有一日，为父要让你自己主动回来，跪在为父的脚下请罪。”史书林望着对方，内心里惊诧不已，不敢相信世间竟有如此狠毒的父亲，连自己的女儿都不肯饶恕。

“史公子，本官劝你还是趁早决断。今秋的乡试眼看着就要开始了。你若是现在恢复生员资格，本届乡试还赶得上。若是错过了又要再等两年了。”此言无疑击中了对方的要害。史树林点了点头，起身道：“此事容我想一想。告辞！”随即失魂落魄地出了后堂。洛长河望着对方离去时丢魂失魄的样子，身心舒畅到了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