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车夫“吁——”的一声，马车在府门口停了下来。萧迟掀开帘子跳了下来，一眼瞥见墨斗站在石狮子旁边，表情严肃。

他上前拍了他肩膀，随口道：“墨大侠该不会是故意等我吧？”墨斗郑重地道：“你先别进府，我请你出去吃点心，有话跟你说。”

萧迟笑道：“呦呵！请我吃点心？看来得了不少压岁钱啊，居然舍得请客。本少爷就赏光一回！”二人坐到马车厢里，马车拐过头向前开去。萧迟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你方才说有话对我说，什么话？搞得还挺神秘的。”墨斗道：“待会儿再说吧。”

马车驶了一阵子，来到一条热闹的大街上，在一间铺子门前停下了。上了三楼，二人入了一间雅间，墨斗点了几样点心和热茶，没一会儿的工夫就端了上来。萧迟拿起一块芙蓉糕吃着，问道：“什么事？别卖关子了。”墨斗两手抱着茶碗，道：“萧迟，府里已经知道你与路大小姐私下来往的事了。”

萧迟口中的糕点尚未咽下，闻言噎在了喉咙中，剧烈地咳嗽了几声方才吞咽下去，又拿起茶碗送了一口茶水方舒服了。他想了想，犹疑道：“我每次见她都是在城外，而且很小心。父亲、母亲是从何处得知的呢？”他的目光扫到了对方身上，露出狐疑之色。

墨斗正色道：“我先声明：绝对不是我说的。昨晚，老爷、夫人、大小姐都在，当面问我你的事。我起先想隐瞒，不料他们什么都知道了。连我们找人假扮山匪的事都知道，我就没再隐瞒了。实在对不住！”

“没什么对不住的！他们连假扮山匪的事都知道了，还有什么好隐瞒的。”萧迟又拿起一块糕饼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无所谓道，“随他去吧。反正他们早早晚晚会知道的。我是要娶路大小姐为妻的，总不可能永远瞒着自己的家人吧。”

墨斗面露焦急之色，急慌慌道：“我看你还没搞清楚状况吧？以萧、路两家的复杂关系，他们能让你遂心吗？他们已经在想法子对付你了。”

“对付？这么严重？”萧迟不以为意地哈哈笑了出来，接着道，“你说说！他们打算怎么对付我？”墨斗机警地望了眼四周，压低了声音道：“为了你们二人的幸福，我墨斗也是豁出去了。那晚我坦白你们的事情后，他们就让我出去了。出了房门后我又壮着胆子偷偷伏在窗子下偷听，结果——”

萧迟紧张地道：“结果听到了什么？”墨斗言道：“他们准备让你提前成婚，这样就可以断了你们彼此的念头。现在已经有了一个初步的婚配对象，是大小姐提出来的。老爷和夫人都很满意人选。只怕已经开始暗中张罗了。”

直到此刻，萧迟方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程度，面色也跟着凝重起来：“这个萧落雁，就是个狗头军师。嫁了人也不知道好好相夫教子，成天的往母家钻，还专门跟我作对！对了！对象是谁？”

墨斗定定地道：“对方家你很熟，而且去过多次，说不定还见过对方本人呢。太守大人家的嫡女大小姐——洛冰清！”

萧迟愣了一下，口中喃喃：“居然是她！”墨斗接口道：“对方可是鹅城里有名的大家闺秀，自打一出生就被她母亲洛何氏管的死死的，按照名门闺秀来培养，常年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我想她日常过日子肯定是‘行不露足，踱不过寸，笑不露齿，手不上胸’，跟你截然相反。你们俩若是结成了夫妻，那可就有意思了！”萧迟恶狠狠地瞪了对方一眼，又道：“他们后来还说了些什么？”

墨斗想了想道：“后来没说什么了。夫人跟大小姐都觉得对方很合适，你父亲也觉得合适，但是他说洛家不一定愿意。”萧迟轻笑了一声：“知子莫若父！还是我老子了解我啊！人家堂堂太守大人的嫡女大小姐，又是出了名的名门闺秀，怎么会看上我这个顽劣不堪的‘混世小魔王’呢？我看不过是母亲大人跟大姐姐的一厢情愿罢啦。不用想了，这事肯定没戏！”

茶碗里的香茶渐渐失去热气，只剩下最后一丝余温。墨斗抿了一口，提醒道：“我觉得你还是不能掉以轻心。另外，还有几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见他一副吞吞吐吐的样子，萧迟有些奇怪：“你我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赶紧说！”

墨斗犹豫了一下，低声道：“当夫人、大小姐得知你与路大小姐私下里来往时，曾经建议不声不响地杀了对方，免除后患。”

“你说什么！”萧迟将手中的茶碗猛地撂下，茶水立时撒了出来，溅到桌面上沿着桌角滴了下去。像是不大相信，他又用确认的口吻问道：“你没听错？”墨斗点头道：“是大小姐先提出来的，夫人也表示赞同，可是老爷直接否决了。”

萧迟的脸色沉了下去，显得异常凝重，眉毛拧在了一处，震惊道：“简直不可理喻！活生生的一条人命，在她们口中居然如儿戏一般，想杀就杀？”

墨斗如实道：“这事在别人那里或许办不到，若是萧家来办，简直易如反掌。你且想想，鹅城的王法由谁在掌控？自然是太守府衙门，太守大人又是大小姐的公公。还有萧家现在稳坐鹅城首富。鹅城里最有权势的家族跟最有钱的家族结合了。在鹅城地面上，还有什么事情办不到呢？何况现在路家的境况你也清楚，已经是一败涂地了。”

萧迟神色凝重，不发一言。循着墨斗方才的言语，他忽然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当初路家离开鹅城时在阎王岭遭遇山匪，死伤惨重。萧迟当面质问父亲萧半城，对方矢口否认了。那会不会是母亲或者大姐姐暗中联络了山匪呢？这个念头突然从心底里冒了出来，让他自己也吓了一大跳，自己为什么会联想到母亲和萧落雁头上呢？

见他一副凝重的表情，墨斗试探着道：“我看此事非常棘手！夫人跟大小姐肯定会极力促成这门婚事的。因为一旦成功，萧家与洛家的关系就会更加稳固，这对两家都大有裨益。萧家在鹅城里的声望肯定会更上一层楼，生意肯定会更加兴旺，这是老爷非常愿意看到的。”

不可否认，他的分析都在点子上。萧迟低头望着碟子里的几块淡绿色的绿豆糕，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心里如十五个吊桶打水似的——七上八下，乱成了一团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