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老爷居然要正式纳那位病秧子为‘如夫人’？”竹盘英杏眼圆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萧半城手里端着一碗茶，盯着门外的大雨，平淡地道：“对！刚好沈氏的名字里有个‘如’字，称呼她为‘如夫人’再合适不过了。”

竹盘英表情严肃：“老爷就不要跟妾身打哑谜了。一字之差，大有讲究。‘如夫人’就是‘如妻’的意思。既然赐了她‘如夫人’的名分，就表示她的位份要比侧室高，几乎和妾身不相上下了。”萧半城只是饶有兴趣地望着门外的落雨，并未搭腔。

竹盘英气呼呼道：“西跨院闲着也是闲着，老爷给她住也就算了！如今还要正式赐她‘如夫人’的名分，妾身死也不答应！”

萧半城扭过脸望着竹盘英，目光如炬：“你觉得我是在跟你商量这事吗？”竹盘英一时愣住了，怔怔地望着对方。

萧半城起身回到书案前，落了坐道：“这些年你做的有多么过分，我就不用明说了吧。为了照顾你的情绪，我甚至都没去过那个小院几次。但是，鱼儿毕竟是我的亲骨肉，我亏欠她们娘儿俩太多了。”竹盘英气得浑身发颤：“老爷这样说，是在暗指妾身是妒妇吗？”

“我没有这个意思。这些年来你把府里收拾得妥妥当当，让我专心经营萧家的产业，没有丝毫后顾之忧。我打心眼里很感激你。”竹盘英咬牙道：“所以老爷就借着醉酒之际，将那个病秧子拉到床上，然后压到了身子下面。老爷就是这样感激臣妾的？”

“竹盘英！”萧半城气得脸色涨红，直呼了她的名字，随即强忍着道，“你要清醒地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还要清醒地知道自己此刻在哪里！这里是萧家，我才是萧家的一家之主！”竹盘英气得咬牙切齿，双手狠狠攥住了衣衫的下摆。

二人夫妻多年，萧半城一直都是让着自己的。这还是他头一回摆出萧家当家人的身份压自己。竹盘英的心里充满了愤怒与委屈，但是此刻她什么也做不了。

萧半城道：“我还要告诉你一点。此番与路家对赌‘翻身局’，若不是鱼儿暗中相助，我早就一败涂地了。鱼儿为了萧家立了大功一件，难道还不该成为萧家名正言顺的二小姐吗？”

竹盘英闻言难以置信，萧半城道：“可能你一时很难相信，但事实就是如此。夫人，你永远都是我萧半城的正妻，这一点谁也不会撼动。为夫希望你的心胸宽阔一些，能够接纳她们娘儿俩。老话说得好，家和万事兴。”

竹盘英努了努嘴，无言以对。萧半城见她像是已经默认了，冲门外唤了声“鱼儿”，片刻之后，萧沉鱼着一身红色长裙款款而入，俯身行礼。萧半城摆了下手道：“鱼儿，赶紧给大娘子见礼！”

萧沉鱼走到竹盘英面前，跪身行了大礼：“大娘子万安！”竹盘英完全无视她，将目光斜向了一旁。

萧半城亲自将萧沉鱼拉了起来，夸道：“果然是人靠衣装！我的鱼儿经过这么一打扮，估计整个鹅城里也找不出第二个这么标致的姑娘了。”萧沉鱼语笑嫣然地道：“父亲这话关起门来讲还可以。若是让外人听见该笑话女儿了。”

竹盘英直接无视他二人，一甩袖子快步出了书房。萧半城瞥了她一眼，也未在意，问道：“你母亲吃杜神医的药气色可好些了？”萧沉鱼点点头：“好多了！最近每晚可以睡两个多时辰，安生了不少。”

萧半城有些无奈：“鱼儿，大娘子就是那样的人，一辈子要强惯了，连我都要压几分。你们日后相处多让着她点，反正也不住在一处。”萧沉鱼会心道：“父亲放心！女儿知道该怎么做。”

父女二人又聊了一阵，萧沉鱼才走出书房，早有丫鬟撑开伞遮雨。往西跨院的路上，不时有下人俯身向她这位新晋的二小姐行礼。萧沉鱼觉得分外惬意，人生在世，许多东西果然还是要自己主动奋力争取才行。

回到廊檐下，丫鬟收了雨伞，扶着她将要跨过门槛。萧沉鱼忽然止住了，想了想道：“告诉厨房！这时节新鲜的丝瓜该下来了！我中午想喝老鸭丝瓜汤，让他们赶紧预备。”那位丫鬟应了声，拿了雨伞快步走去。

萧沉鱼来到沈如的房间里，见对方坐在床上，身后靠着一个椭圆形软枕，一旁侍立着一名丫鬟。萧沉鱼摆了下手，那名丫鬟躬身退了出去。

沈如仔细地打量着萧沉鱼，和颜悦色道：“我女儿换了一身打扮，就跟那月宫中的仙子似的。”萧沉鱼坐到沈如身旁，笑道：“母亲，连你也来取笑女儿。”

沈如轻抚着萧沉鱼的胳膊，正色道：“方才见过大娘子了？她没有为难你吧？”萧沉鱼得意地道：“她倒是想为难我，只是有父亲在场，不好发作罢啦。”

沈如面带忧色，叹了口气道：“我们娘儿俩如今住进了西跨院，只怕日后少不了风波。倒不如待在那个小院里，不引人注目，反倒落个清净。”

萧沉鱼拉过母亲的一只手轻轻揉捏着，目含恨意，语气生硬：“若不是那萧竹氏霸道，我们娘儿俩何至于窝在那个小院里十多年？受了多少苦楚？遭人多少白眼？如今好不容易才搬出来。她要是敢为难我们，索性好好与她分辨分辨。都是一颗脑袋七个窟窿，谁怕谁！”

沈如抽回了自己的手，用一种陌生的目光盯着萧沉鱼，道：“鱼儿，你最近是怎么了？说起话来怪怪的，跟往常判若两人。母亲都有点不敢认了。”

萧沉鱼脸上浮出一丝笑意，接着镇定道：“母亲，女儿没变，还是过去的那个鱼儿。唯一有变化的是这身衣衫，是父亲特意买了送给女儿的。虽然颜色艳丽了点，不过款式很好看。”边说还边打量着身上的长裙。沈如望着对方的表情越发诧异不解，嘴唇动了动，终究没有再言语。

只见一名丫鬟走了进来，冲着萧沉鱼俯了下身子，态度恭谨：“二小姐，午膳都备好了。请如夫人和您移步花厅用膳。”虽然萧半城尚未正式择日纳沈如为如夫人，但是话已经传下来了。

沈如已经成为了名副其实的“如夫人”，萧沉鱼也终于成为了堂堂萧家的二小姐，母女二人尊贵的身份已经板上钉钉。所有人都不敢小觑这娘儿俩了，过去得罪过二人的那些下人们心里只怕要惴惴不安了。

恐怕他们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窝在那座不起眼的小院子里十多年的娘儿俩，怎么就忽然间受到了萧家当家人的重视了呢？

萧沉鱼扶起沈如，柔声道：“母亲，女儿特意让厨房做了老鸭炖丝瓜汤，口味清淡，您刚好补补身子。”沈如在她的搀扶下下了床，母女二人一道朝花厅走去。刚一入门，就闻到一股老鸭汤的香味飘了过来。

圆桌的正中间摆了一锅老鸭炖丝瓜汤，周围是八道时令菜肴，一看菜色就知道是下了功夫烹饪出来的。圆桌两旁各侍立着两名丫鬟，手里端着茶壶、抹布之类，以备随时伺候。

萧沉鱼内心里惬意到了极点，开心道：“母亲，女儿先给你盛碗老鸭汤，尝尝他们的手艺如何。”说罢一手拿着白瓷碗，一手拿着勺子开始盛汤。沈如面上和颜一笑，内心里却惴惴不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