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落之中站着一行女子，皆是眼中含泪，有的是拿起绢帕擦拭泪水，有的却双手交握不发一言。

徐宛清没料到夜已经深了，可这院中竟然还有这么多人。

徐宛清一眼就看到了最前头的两人，身形体量相仿，服装却大不相同，“泽兰姐姐，你们怎么来了？”

泽兰趁着间隙，背过身去擦干了眼泪，不让旁人看出来。然后独自走入了院子里，“我和佩兰带着姐妹们一同来寻你练舞，可是叨扰了？”

泽兰想到刚才的场面，心底是有几分感触的，没想到时雨楼中的人也会有这般的情谊。

丝毫不逊色于她与佩兰的姐妹情深。

“并未叨扰，我刚刚不过是与白术姐姐一起叙旧而已。”徐宛清轻轻拍了拍泽兰的肩，露出一个笑容。

“既是来寻我练舞的，那我们现在去也不算晚。”徐宛清和白术告别，立刻就打算出发了。

徐宛清的手却被泽兰握住了，泽兰说这些感怀的话，总是有些难以启齿，半天了硬是没说出一个字。

那边的白术看出了泽兰的窘境，关切地问了句，“妹妹可是还有些话想讲？”

见不得泽兰这般半天说不出话的模样，佩兰跑到了两人的面前，“之前两位的话我们在院落中听了些去，在这时雨楼之中，谋生本就不易。”

“两位姐妹的感情却是让我们无比动容，我们也在院外悄悄抹泪。”佩兰在脑海中搜寻想要说的话，一通全都说了出来。

“不知以后在时雨楼之中，我们就如姐妹一般生活可好？”芍药这次没了过往的羞怯，大大方方地说出来了。

其他的姐妹也都在后头点头，一时间大部分人都到了这小小的院中。

徐宛清为芍药现在的变化感到欣喜，不过此事也须得要征求白术的意见，毕竟她与佩兰一行人并不熟络。

“大家在时雨楼中大部分都是身不由己，能结为姐妹自然是好的。白术姐姐意下如何？”徐宛清心里是希望多些姐妹的，或许在时雨楼的日子会多些欢乐。

“我自然也是开心的，我到时雨楼已有几年了，可惜一直未曾与人交心。好在今日有了这个机会。”白术再次望向了那一树梨花，此时的她是真切的欣喜。

“杜若妹妹前几日陪我们一同练舞，我们今日在舞台上表演引得无数人鼓掌，其中有妹妹的功劳。”泽兰终是把心里的话给说了出来，说出来是这般畅快。

“白术姐姐这几日一直点拨我们的舞蹈，才让我们豁然醒悟，姐姐也功不可没。”佩兰走到了白术的身旁，面上带着灿烂的笑容。

“我们姐妹的辛苦训练也是同等的重要，既如此大家不是早就以姐妹的方式在相处了吗？”芍药笑了笑了，这些日子在时雨楼中也开心了不少。

“姐姐们说的都很好，我们早就已经是好姐妹了，只不过今日才得以把心中之话讲出来。”徐宛清温柔地看向了院中的姐妹，与这静谧的月色融为一体。

“那我们还要行刚才的礼，得有个见证才行！”其中的一位姐妹说道，在她的心里只有被见证了，才算得真姐妹。

“对啊！不若再次让这梨树做个见证，我们此后又是最好的姐妹！”其中有一个姑娘提议。

“今日不如还是以这月色为证，刚才的礼就不必了。只要一见到此景，记得我们今日所言即可。”院中的空间算不上大，这样的院落不止种了一棵梨树。

若是七八个人一同行礼，恐怕这位置倒还是有些不够的，只要心中记得那也是一样的。

“杜若妹妹说的甚好，礼终究是虚的，只有情才是真切的东西。”佩兰赞同徐宛清的说法，附和道。

其他的姐妹在心中一想，确实也是这么个道理。

不知何时院外传来了一声不屑的笑声，只不过笑声很短，稍微不注意，那声音就已经远了。

泽兰曾经在时雨楼中打探过徐宛清的身份，可惜一无所获。不过听到之前徐宛清的话，她倒是关心起一个问题，“杜若妹妹的父亲已经逝去，那可还有其他亲人？”

徐宛清点了点头，关于亲人的消息，她还是从佩兰口中听得的，“还有亲人尚存于世，我打算以后去找她们。”

“同她们团聚，或者邀她们来江南。”徐宛清的心中对于之后所行之事有了个大概的规划，只愿不要出现太多意外。

“妹妹有了这个想法，定然就是会成功的。”泽兰欣慰地看着徐宛清，有了如此的决心，不难在时雨楼出头。

“我的家中还有一个老母亲，要是我能从时雨楼出去，那我一定要去寻她。”

“我也还有亲人，不过在离江南尚远的南疆。要是有一日我赚够了钱，我也要回家。”

一群女子在月色之下畅想她们的未来，无数希冀的话语在此刻倾涌而出，她们只有在这个时候才能无所顾忌。

望着今日的圆月，徐宛清的心中多了几分平静。唯有在这个时候，她可以清楚地思考自己的人生。

不过片刻，这圆月竟然悄悄地隐入了云层之后，毫不留情地把月光收回。

泽兰也没忘了正事，放大了些她的声音，恰好可以让院中的人听闻，“既然这月色已被我们赏尽，不如就继续练舞吧。”

“再多的想象终究是敌不过脚踏实地地干事情。”泽兰学着吴妈妈的模样，说出了吴妈妈曾经用来鼓励大家的话。

现如今的她们并不觉得此话扫兴，反倒是恰合时宜，“泽兰说的好，我们这便出发。”

徐宛清则是走到了白术的旁边，轻声地问了句，“白术姐姐可要同我们一起？”

附近的姐妹心底也是期待的，听说白术的舞艺在时雨楼也是数一数二的。只不过吴妈妈现在把白术当做心腹，只给她些无关紧要的活计。

“不必了，我今日有些累了。我在此处再陪陪小妹，几位妹妹先去练舞吧。”白术摆了摆手，神色庄重地看着眼前的梨树。

“那我们便先行离去了，白术姐姐早些回去。”徐宛清和白术告别只后，与一行人再次来到了练舞的杂院。

与前些日子的杂乱无章不同，现在的院子似乎被照料了一番，那些枯枝早已不见踪影，杂草也被清理。院中空出来一块很大的地，徐宛清立刻就看向了同行的女子。

“这个院子是姐姐们打扫了一番吗？”

“自然，我们嫌最初的那块空地不够大，便又把这里整理了一番。也许以后我们需要的是更大的舞台。”佩兰欣慰地点了点头。

随后泽兰和芍药神秘兮兮地从院子的杂物间中拿出来了新的琴，比之前的那架颜色更加明亮。

“这是姐妹们为了感谢你，今日跳完舞跑去买的，你看看可还趁手？”泽兰这次担当了送礼之人，说话也不再含糊。

“此琴甚好，不知姐姐们花费了多少银两才得来。”徐宛清将整个琴都打量了一遍，虽比不上她从前的琴漂亮。

但是确实眼前这些同她一般的姑娘的心意，她心中是欣喜的，可却不能接受。

“此琴虽好，姐姐们花费颇多，妹妹恐怕难以收下次琴。”徐宛清走到了琴前，却没有如往常一样抱住那琴。

她心中对于这样的好意，是有些抗拒的。

“不多不多，不过两百钱，妹妹请收下吧。这可是我们为了感谢你陪我们练舞，一起挑选了很久才得来的。”泽兰使劲把琴往徐宛清怀里塞，生怕这琴会变做无用之物。

徐宛清的性情，泽兰是有些体会的，如若不强塞给她，这琴怕是以后都送不出去了。

“姐姐们无需客气，这本就是妹妹应该做的。”

“如果你不收下这琴，那它岂不是继续要在库房中落灰，到时这琴才是真正的废了。”佩兰也加入了这场送琴斗争，徐宛清难以招架这情况，终究是收下了琴。

她若此时抬眸望向眼前的姐妹，总是会看到她们眼里的欣喜的，而且脸上都是挂着笑容的。

“既然如此，妹妹可要更加卖力地陪姐姐们练舞了。这琴，妹妹便收下了。”徐宛清接过琴，放在了之前的架子之上。

“诸位姐姐可准备好跳舞了？”徐宛清望着院中的姐妹，几乎已经摆好了队形。

“我们已准备就绪，妹妹可以开始了。”芍药依旧站在了队伍的最前方，带着队伍之中的人起舞。

徐宛清拨动琴弦，这场舞也终于开始了。姑娘们的身姿在月光之下轻盈无比，如梦似幻。不知是这月色赋予了此舞奇妙的美感，还是这些姑娘与这月色相和，跳出了心中所想。

在这无数次的舞蹈的交接之中，众人也变得愈发熟练。在月色再次隐去之时，这场舞也才终于结束。

“姐姐们的舞姿实在动人，妹妹险些都忘了奏曲了。”徐宛清打趣道，然后慢慢站起身来。

“那我们下次可得要勾住妹妹的魂了，现在是休息的最好时刻，妹妹早些回房吧。”泽兰看着天空的明暗，估摸了一下时间。

“好，那妹妹便先行离去了。”徐宛清站起身来点了点头，转身就打算离开了。

“妹妹的琴记得带上。”泽兰将琴递给徐宛清，才放心地让她离开。

好巧不巧，徐宛清此刻又撞上了一个来者不善的人。似是已经在远中等待了了多时，一见到徐宛清，浑身的劲就藏不住了。

“就你们，还在这时雨楼中讲姐妹情深，实在是可笑！你可知这时雨楼之中最不能相信的就是姐妹？”